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領隊們的“全軍覆沒”,讓陳曉星帶來的隊伍瞬間陷入混亂。


    可惜禁氣領域並不需要持續操作,因此依然在正常運轉著。


    淩耀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的真氣正在因為對陳曉星的急救而大幅流失,盡管這些真氣原本是留給更重要的對手——可能是世家的人,又或是辛冉以及李嘉恒派來的、那些隱藏了實力的外修,或是擁有大量附魔子彈的槍手。


    但是現在他已經無暇考慮太多。


    畢竟現在,人命關天。


    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特情局的醫務不可能來得那麽快,他或許需要保持現在的狀態十分鍾以上。


    而在此期間,埋伏在背後、真正的敵人,卻隨時可能再次發起進攻。


    在片刻的恍惚後,他的目光終於鎖定了那個割開陳曉星喉嚨的東西:


    那不過是一個以真氣維持運轉的小型蝴蝶狀法器,殺傷力和一把鎖定目標的普通飛刀並沒有什麽區別,速度也不算快,對修真者而言不過是個小玩具——隻要調動感官,不用真氣都可以輕易躲閃。


    所以淩耀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附魔子彈的攻擊,卻沒有感受到蝶刃的威脅。


    但對在一片混亂中沒有強者的時刻保護、自己又隻是個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的身體素質還要弱的陳曉星而言,蝶刃卻是致命的武器。


    蝶刃一擊而中之後,殘餘的能量並不多,跌跌撞撞地向人群外飛去。


    淩耀的目光隨著蝶刃而去,隻見蝶刃最終緩緩落在了一個人的胳膊上,微弱的真氣徹底消散,變成了一塊沾血的金屬疙瘩。


    而那個人的身份淩耀竟也並不意外:


    “李嘉恒。是你在這裏。”


    李嘉恒遠遠地看向淩耀,緩緩向此處走來,麵上雖然保持著意料之內的神態,卻又隱隱露出一絲古怪。


    “說真的,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迂腐。


    “我原本以為你能速通八個世界,就算是新手,至少也是和我一樣的‘新生派’。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個正統的‘守古派’。


    “真該讓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xr0037,我才是你的同胞。


    “可你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小世界的土著,哦,這小子在上一秒都還是你的敵人——就因為我殺了他,你竟然就露出這種恨不得殺了我眼神!而且你明知道你不可能殺得了我!


    “明明上一次算計你的時候,你表現得多冷靜啊。真可笑,你們這些老古董真是太可笑了。”


    看著逐漸走近的李嘉恒,淩耀猛地閉上眼睛。


    在剛剛那一刻,他確實有衝上去一劍砍了李嘉恒的衝動


    ——雖然李嘉恒曾經說過,係統持有者之間無法直接自相殘殺,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係統持有者,而是辛冉的“代替者”,未必會受到這個約束。


    說不定辛冉本來也是為了測試這一點,才會安排李嘉恒成為他路上的攔路虎。


    同胞?他當然不是係統持有者的同胞,而是所謂“另一個小世界的土著”。


    他的誕生乃至人生的機遇或許和其他土著大相徑庭,卻並不會因為自己可能擁有“勘破命運”和“穿越時空”的權限,就真的和這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人達成某種精神層麵的連接和共識。


    如果係統持有者都是辛冉和李嘉恒這樣的人,他們隻會是永遠的敵人,連暫時的合作都沒有必要——那對淩耀而言是一種人格的侮辱。


    但在李嘉恒說出“新生派”和“守古派”這兩個他從未聽過的派別之後,他又瞬間冷靜了下來。


    就算現在動手殺了李嘉恒,也並不能挽回什麽,反而他的短暫離開可能進一步加速陳曉星的死亡。


    而且,李嘉恒再如何惡毒,事實上也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一枚。


    真正的操盤手還藏在幕後。


    現在就把李嘉恒殺個幹淨,固然一時痛快,卻可能徹底斷開探究真相的線索。


    更何況從李嘉恒的言論中可以探知,恐怕係統持有者內部也存在秉持不同理念的人。所謂的“守古派”恐怕正是反對這些草菅人命的“新生派”的派別。


    他對係統持有者並非嫉妒而產生的仇恨,而是理念和立場的衝突。如果這樣的群體內有自己可以拉攏到的“隊友”,他當然會極力爭取。


    但這都是後話。眼下如何破局卻是生死攸關。


    “我不是傻子。我又怎麽看不出來你絞盡腦汁想要殺我呢?不能自相殘殺,但有的是辦法,對吧?”


    他盡量讓自己顯得憤怒中又帶著一絲“早有預料”,並且隱隱看向剛剛狙擊手發槍的方向。


    他尚不知道遠處的狙擊手是李嘉恒的手下還是不穩定的合作者。但很顯然,對方如果真的開槍,肯定不受所謂“不想自相殘殺”的束縛。


    還需要一槍。


    淩耀想。


    他還需要對方再開一槍,才能確定對方的具體方位。


    “不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沒記錯的話,上次你還在和梁家以及渡鴉的人合作,這次就殺到陳家本家人身上來了?


    “腳踏多隻船?我想你也沒那麽蠢,和你合作的恐怕依然是陳家人。隻不過是和現任家主不對付的罷了。


    “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卻依然執意要把今天的事誣賴到我身上,就不怕特情局的人追查到底?


    “還是說,你就是期望被追查到底呢?喔,那還蠻刺激的。”


    淩耀似乎還要說些什麽,卻被李嘉恒打斷:


    “你不必挑撥離間。


    “大家都對特情局和世家的關係心知肚明。就算你錄著音,就算你的劍和你的槍都沒有動過的痕跡,那又如何呢?你猜陳家人是更信你還是更信我?


    “你好歹也是……小家族的子弟的身份,不會不懂世家們的行動邏輯。再怎麽寵愛又有什麽用?既然人都死了,當然要把利益最大化。對陳家來說,內訌可不是好選擇。”


    李嘉恒已經走得很近。他俯下身來,仿佛早知道一般掏出了陳曉星上衣口袋裏的一顆透明的珠子。


    哢嚓。


    被捏碎的珠子發出一道白光,瞬間向遠方飛去。


    淩耀猜這是某種定位和求助的法寶,隻是不知道是否有錄音和錄像的功能。


    “當然,陳老爺還是很疼愛這個傻兒子的。所以,他一定會狠狠從特情局身上咬下來一塊肉,以撫慰自己的喪子之痛。”


    李嘉恒麵上掛著普通、但某種程度上卻格外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淩耀在很多人臉上都見過這樣的笑容,這是上位者自以為能夠玩弄他人姓名、把控他人生死的笑容。


    沒錯,“自以為”罷了。


    “但我不會束手就擒,陳家家主也不是傻子。


    “如果我告訴他,敵在內部,有人想動搖他的位置,他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知道。你想引陳曉月,連帶出林天宇來殺我,讓我閉嘴,幹幹脆脆地洗脫自己和合作者的嫌疑……


    “可惜,你如此仰仗於林天宇的一舉一動,但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淩耀緩緩睜開眼睛,說道,


    “比如,你又怎麽知道,就算果真是我殺的陳曉星,林天宇又真的會對我動手嗎?”


    林天宇當然會動手。以淩耀對他的理解,因為哪怕林天宇這個人再市儈、再小人得誌、再怎麽精致利己,至少表麵上仍然恪守著“正義的原則”,絕不會放過一個“明擺著”的殺人犯。


    但作為一個叢林法則的信奉者,李嘉恒卻不得不猜測,林天宇是否真的和淩耀存在某種為了利益而枉顧法律道德的合作關係——因為在他看來這再正常不過。


    而李嘉恒這一瞬間的遲疑,卻成為了引動遠處狙擊手的導火索:


    如果當事人自己都不確定,又如何說服在刀尖上跳舞的合作者?


    淩耀太清楚人性的選擇。如果將來有一絲可能,他沒有死在今夜,那麽剛剛李嘉恒說的那些誣賴的套路、陳家胡亂攀咬的舉措根本就不成立。


    陳家的那麽多手下都看到了他不僅沒有動手,現在甚至還在救人,陳家家主不可能不起疑。


    除非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死掉,尤其是他這個背鍋俠死掉,故事才有可能由他們這些活人胡亂編造。


    既然如此,那個狙擊手就不可能放過眼下的這個機會,徹底殺死淩耀。


    嘭!


    果然,他拋開了李嘉恒的告誡,再次開槍了。


    而淩耀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子彈呼嘯而來的瞬間,淩耀也動了起來。


    這個動作他在心中預演了數遍,此刻已經能不需要思考地輕鬆完成——掏槍,開保險栓,瞄準,扣動扳機。


    嘭!


    和那枚在空氣中劃出真氣波紋的附魔子彈相比,從槍膛飛出的似乎隻是一顆普通的子彈。


    它的速度平平,彈頭看起來也沒有十足的殺傷力,更沒有任何波動的痕跡,在修真者眼中仿佛一隻緩慢飛行的小雞。


    但當兩顆子彈穿過禁氣領域後,形勢卻發生了調轉。


    狙擊手的附魔子彈雖然依然告訴,但其所逸散的真氣卻肉眼可見地在禁氣領域下逐漸消散,所有的附帶加成也在逐漸消失——這也是最開始的那一彈能夠被淩耀用附著真氣的劍直接打飛的原因。


    而淩耀的那顆子彈在離開禁氣領域的範圍後,子彈上的細小紋路卻泛起了微光。


    隻是瞬間,空氣中稀薄的真氣仿佛收到了感召,反而向子彈的中心開始匯聚——一層薄薄的真氣璧附著在子彈的表麵,像是披掛了一層堅硬的裝甲,直直衝向對麵的狙擊手!


    與此同時,淩耀也動了起來。


    他的袖籠裏掉出兩顆靈石和一張聚氣符,落在陳曉星的腦袋上,可以臨時給他畫在陳曉星身上的陣紋供能。而他瞬間拔劍起身,向並無防備的李嘉恒撲去。


    李嘉恒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錯愕和荒謬。


    他想不到淩耀會這麽做,更想不通淩耀這麽做的意義。


    更何況他走的也並不是修煉對抗的路線,就算他意識到了什麽,也無法反抗淩耀這個六品巔峰的突然襲擊。


    而就在刹那,淩耀的劍已經壓在了李嘉恒的肩膀上,橫著一掃。


    淩厲的劍光讓李嘉恒下意識地偏頭躲去,卻在偏移重心的刹那被淩耀狠狠一腳踹翻在地。


    李嘉恒隻覺腦瓜子嗡嗡作響,尚未爬起身來,隻感覺到胸口一痛。


    而淩耀此刻已經踩在他的胸前,把劍橫橫向下一插。


    嗤——


    劍鋒貼著他的脖子,竟是直直插進了水泥地麵之中。不偏不倚,未傷他分毫,卻讓李嘉恒觸到了劍刃金屬的冰涼。


    不得不說,李嘉恒確實有被淩耀的舉止嚇到。因為這一切太過行雲流水而險象環生,仿佛係統的限製對淩耀失效了一般。


    但他很快意識到,係統之所以沒有阻止淩耀,其實反而意味著,淩耀從來沒有想要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這讓他鎮定,但又不安。


    他經曆過那麽多世界,遇到的同行概率雖然不高,但也算各有不同。


    他們有的是死板的守古派,一心想著扶持主角、執行任務,到死都想不到背後算計的竟然是自己的同胞;


    也有幾分頭腦的守古派,對新生派抱著防備之心,但手段軟弱,多數時候隻會咬牙切齒地痛批這樣的行為,想方設法地防備,卻不知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最後百密一疏地被他暗算;


    有的是剛剛轉變的新生派,雖然有意識反抗“循規蹈矩”的係統任務,試圖擺脫永無止境的穿越和死亡,卻沒能真正轉變自己的思想、掌握正確的方法,和自己聯手之後很快就會淪為他借刀殺人的刀、替人消災的炮灰;


    還有的是和他一樣的笑麵虎,大家明麵上搞合作,背地裏互相機關算盡,甚至利用主角和劇情試圖提前殺死對方,隻為了剝奪對方身上剩下的係統能量。


    他們是漂泊在異世界的種子,既擁有同根同源的親近感,又因為同根同源而互相頭破血流地爭奪陽光、營養和水分。


    他們拚盡全力甚至不擇手段地完成“任務”,從而獲取繼續穿越時空的能量。而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對小世界的留痕:無論是播撒一種思想,還是發掘一種力量,甚至是埋下一條通往希望或毀滅的道路。


    但他試圖在形形色色的係統持有者中,找到一個和淩耀相似的人。


    他找不到。


    當然,淩耀的行為更多地偏向於那些自以為可以拯救世界、看似善良正義的“守古派”:他無法接受用血腥地方式達成任務目標的理念和行為,從而對自己充滿仇視;與此同時,又滿懷著對小世界土著毫無意義的同情和悲憫,甚至拿自己寶貴的力量去徒勞地挽救螞蟻們的性命。


    但李嘉恒又覺得,有什麽是不同的。


    一定有什麽,是“守古派”也好,“新生派”也好,都不曾擁有的特質,給他帶來的那種莫名的違和感。


    而淩耀並沒有對李嘉恒再做什麽。限製了對方的行為之後,他從李嘉恒的口袋裏掏出了那隻蝶刃。


    作為一個“小玩具”,蝶刃的結構和用法在淩耀眼中一目了然。


    他很快將真氣注入其中,並且操縱蝶刃向禁氣領域的裝置飛去。


    隻需要簡單充能就可以自由活動的蝶刃,在禁氣領域的環境下反而成為了最有效的遠程攻擊手段,正如李嘉恒先前輕易用蝶刃遠距離殺傷保鏢一樣,淩耀也很輕鬆地遠距離破壞了本來防護程度就不算太高的禁氣領域——說白了,離開符文,那也隻是個鐵盒子而已。


    感受到空氣中真氣的回歸,淩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他終於想起自己和狙擊手對射而出的那兩枚子彈。


    狙擊手的那枚附魔子彈進入禁氣領域後就幾乎變成了普通子彈,因此在他撲向李嘉恒的同時也已經被輕鬆躲過。


    而他的那枚改良後的附魔子彈卻並不在槍膛內用真氣賦能,而是利用符文在飛行過程中自動點燃真氣,反而是越搓越猛,因此十有八九對方是躲不過去的。


    至於他盲射的那一槍究竟瞄準了對方腦門還是把槍的手,是否造成了致命傷害,就不是淩耀能夠估量的了。


    他隻能默默點開無線電,回道:


    “呼叫【總台】,這裏是【j89淩耀】。已控製發動襲擊的嫌疑人一名,確認目標身份未【李嘉恒】。另一名狙擊手中槍後失去行動能力,未確認身份,未確定其生命指征。目標【陳曉星】仍在持續失血,預計還能堅持二十分鍾,請求醫務人員盡快趕到。”


    不過其實淩耀此刻os並不那麽鎮定從容,而是:情急之下開了一槍,回去要寫的報告頁數翻倍了,救命……


    “【總台】收到。醫務小隊將於5分鍾後趕到。交接後立刻繼續執行當前任務。【b68光嶽】繼續向【j89淩耀】同步其餘目標坐標。”


    “【b68光嶽】收到。當前未搜索到目標【辛冉】。目標【林天宇】當前坐標118,37,洪山路口東。重複,當前坐標118,37,洪山路口東。捕捉到目標分出一具分身,正在往【j89淩耀】當前坐標移動。”


    “【j89】,具體發生了什麽?你的坐標暴露了。”


    這個聲音是從總台的頻道裏傳出來的,但並不是總台播報員的聲音。


    這是劉鳴本人向他的設備發出的私人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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