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天宇徹底殺退這波偷襲者,纖塵不染地回身走來時,陳曉月身旁的陳家護衛們終於從議論紛紛中噤聲。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被他們視為“累贅”的體弱醫師,最後竟然像天神一般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敵人,帶他們走出了鄭家重重防線的埋伏區。


    而陳曉月則是滿眼歡喜和愧疚地迎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袖,道:


    “沒想到你如此厲害,能把我們毫無傷亡地從這裏帶出來,這一路上倒是讓我白白擔心許久。


    “當初四叔家的曉輝如此挑釁你,在其他人麵前把你說得一無是處,簡直是丟人現眼。你當初怎麽不像他們露一手,挫挫他們的銳氣?倒是讓我替你委屈了一場,總覺著是我待客不周了。”


    林天宇隻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


    “真動了手,反顯得我欺負人。再說,我也是沾了你的光才去過陳家一次,總不能讓你難做。他們瞧不起我,日後隻會自討苦吃,我又如何會真的放在心上?”


    “不知者無畏。這些旁支,眼皮子太淺了。真該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陳曉月搖了搖頭,但又隨即笑得愈發燦爛:“倒是我,能請到你這樣一位醫武雙全的大師,倒算是我撿漏了。


    “看在我慧眼識珠,待你還算不錯的份上,你可不能為了這些不開眼的人棄我而去呀。我這還指著你幫我漲漲臉呢。”


    陳曉月向來風風火火,說一不二,態度強硬,便是在林天宇麵前,也難得見這般小女兒姿態。想來今日林天宇露的這一手,確實讓她十分驚喜和心動。


    美色在前,林天宇難免也有些意動。但此刻他們雖然已經脫離鄭家的埋伏區,仍稱不上安全。


    陳曉月的護衛隊雖然不弱,但畢竟不是為爭奪而來,在真正的高手麵前也不過大小貓三兩隻,想要加入核心戰區是萬萬不可能的。他想要進去渾水摸魚,也不好帶著一群累贅,總歸要先把陳曉月他們帶到真正遠離紛爭的地方去。


    時間本就不多,他可不能再浪費在兒女情長的溫存之中了。


    於是他隻是不鹹不淡地答道:“是我要多謝陳小姐的賞識才是。此地並不安全,我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陳曉月並不在意林天宇一時顯現出來的淡漠。越有挑戰的目標,說明其價值越高。更何況,她相信自己的資本足以配得上任何同齡的青年才俊。


    見識過林天宇的真本事,陳家的護衛隊們再沒有初見林天宇是那趾高氣揚、不屑一顧的架子,全都灰溜溜地低著頭,緊跟在林天宇和陳曉月身後,終於離開了危機四伏的戰鬥區域。


    隻是一行人尚未平複心情,陳曉月忽然麵露異色,驚慌地從袖籠裏拿出一枚發著刺眼紅光的珠子。


    “怎麽了?”林天宇認出了這大概是傳訊類的法寶,見陳曉月的神情,知道恐怕是哪裏除了大事。


    默看過傳訊的內容,陳曉月從記憶空間中退了出來,麵色蒼白地晃了一晃,差點跌坐在地上。


    林天宇伸手去扶,隻聽見陳曉月用充滿茫然和無措哭訴道:


    “曉星,曉星他,他出事了。隻有他遇到致命的危險,珠子才可能被觸發,所以他現在被人……可是他明明不該出現再這樣危險的地方的!是誰……!!”


    林天宇猛得蹙起眉頭。他記得陳曉月口中的“曉星”,正是陳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少爺。但比起陳家那些拿下巴瞧人、自以為是的庸才乃至紈絝,陳曉星雖然對他態度平平,但並不是因為瞧不起他,隻是防著他和陳曉月有些什麽罷了。


    這樣性格的小孩,林天宇談不上喜歡,但也絕不討厭,更做不到聽到對方出事依然事不關己的冷漠。


    更何況林天宇知道,陳曉月和陳曉星是豪門世家裏難得真情與共的親姐弟,這也是他願意接受陳曉月邀請的關鍵。


    “讓我看看吧,也許事情還沒那麽糟糕……”陳曉月神情恍惚,並不阻攔,林天宇順利拿到了紅珠,意識快速潛入其中,翻閱著圖像記錄。


    大概是場麵過於混亂,記錄的開始,他隻聽見陳曉星的斷斷續續的語句,夾雜著護衛隊淩亂的呼喊,還有各種奔逃而氣喘籲籲的聲音。


    林天宇隻能勉強從一些字句中聽出,陳曉星他們原本是想埋伏誰,不想這根本是別人的陷阱,整支隊伍都遭人反殺。


    而且對方隻有一個人。


    照理說,這該是陳曉星自食其果。可對方分明是個修真者,卻對一群普通人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最後不管不顧地出手傷人……


    不過是個六品,竟然就如此囂張氣焰、濫殺無辜,這樣的人林天宇心中自然是沒什麽好印象。


    畫麵的最後,他看見陳曉星倒在地上呻吟,脖頸出一道長線,噴湧出的紅色多得嚇人。而以他的醫術,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是被兵刃割了喉。


    他推算了陳曉星出事的地點,哪怕陳曉星此刻尚未斷氣,他現在趕到現場,也要十多分鍾,陳曉星也注定是救不活了,難怪陳曉月露出這般絕望的神情。


    可就算救不了陳曉星,他也決不能放任凶手逃之夭夭!


    畢竟,他看到畫麵中偶爾掃過的那張臉,竟有八分與當初在渡鴉基地遇見的那個疑似特情局內鬼的人相像。萬一他身上還有什麽陰謀,比如挑動陳家和特情局的鬥爭……他可得兩頭都狠狠敲一筆。


    “你要去……不行。這太危險了!那人看起來至少是個六品的修真者,就算你再厲害也……我已經,我已經聯係了陳家其他隊伍,趕過去了。你是我的客人,我總不能讓你為了我的私事以身犯險!”


    雖然已經見識過林天宇的厲害,但陳曉月作為一個九品修真者,自然是看不出隱藏了氣息的林天宇根本已經是一個四品高手,因此十分固執己見。


    林天宇心中盤算著借找個機會脫身,好說歹說,這才把陳曉月勸住,獨自離開。


    脫離了陳家等人的勢力範圍,林天宇思索片刻,將小金龍召喚了出來。


    “不爭玲瓏閣了?”


    小金龍在戒指內和林天宇共感,自然也看到了事情的全過程,如此問道。


    “怎麽可能?玲瓏閣可是潛龍塔的一部分,我答應了你會修複潛龍塔,決不能錯過找個機會。”


    林天宇搖了搖頭,挑眉道,


    “隻不過這邊我也不想放棄。陳曉月待我還算不錯,通過她我才能這麽快接觸到陳家核心角色,這種關鍵時刻,總該盡幾分綿薄之力。當然,這恐怕需要你的幫助,就看你意下如何了。”


    平日裏林天宇並不給小金龍單獨行動的機會。雖說是為了低調而蟄伏,但金龍本性自然是不甘於盤踞於小小戒指指中的。


    如今林天宇竟然主動鬆口,它自然提起興趣:


    “你且說說看?”


    “我的分身法術還不夠完善,雖然留了一縷精神在分身內,但我本體陷入戰鬥的時候,很難分神,一律精神力想自主控製分身很難靈活自如,能發揮出來的實力最多在偽五品。若想要十拿九穩地擒住對方,需要麻煩你幫忙控製分身。”


    林天宇一邊解釋,一邊結印凝聚分身,


    “我會把孕養你魂魄的龍晶石放在分身身上,方便你行動,然後自己隱藏起來。如此,世人隻會以為我本人去追蹤了凶手,而一個神秘的陌生人搶走了玲瓏閣。你覺得如何?”


    語罷,術成。林天宇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凝聚出來的這個和自己別無二致的分身,將龍晶石從戒指中取出,放進了分身的貼身口袋裏。


    “不錯,我喜歡這個計劃。”


    小金龍從龍晶石裏探出頭來,用意念操縱著分身動了動腿腳,但又轉頭問道,


    “不過,我畢竟不是本體,亦無法發揮出分身十成的功力。萬一被他拖住時間,喊來幫手……?”


    畢竟對方可能是特情局的人,到底是不是內鬼還存疑,喊來特情局高手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林天宇眼神一利,右手舉著大拇指在脖子前一劃:


    “那就在救兵來之前,用你的本體把那個人渣直接解決掉。反正死人是不會泄露秘密的。”


    小金龍並不直接應下,而是說道:


    “你心裏有底就好。”


    ……


    “這樣真的有用?不是說林天宇是個神醫嗎?”


    “這我怎麽知道。萬一他其實沒那麽神呢?別瞎想了,總之這麽短的時間,我們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就差不多啦。”


    蹲在陳曉星麵前的中年人用一種並不符合年齡的輕快語氣回應著屬下的話,而後他大手一揮,對周圍其他人喊道,


    “各就各位,各就各位哈,主角兒馬上就要來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鍾,誰今天表現得要是漏了餡兒,扣一個月工資!”


    在稀稀落落的應聲下,原本在周圍活動的執勤員默默隱身在夜幕之中。中年人調整了一下姿勢,臉上無所謂的神情逐漸變換成“凝重”“緊張”,額角甚至應景的冒出一兩滴汗珠來:


    “救援隊在哪,怎麽還不到?還要多久?”


    旁邊的青年人低頭拚命掩住嘴角的笑意,聲音因為憋笑而沙啞地答道:


    “隊長,他們被鄭家的人絆住了,還有七公裏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到……”


    “廢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群家夥!r7這些人平日裏都吃幹飯的嗎?臨到關頭連個醫療隊都護不住!等他們來了,人都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青年人嚴重懷疑自家隊長這是借機罵人,但他不敢說。


    不僅是因為他怕隊長錘他,更是因為他的眼角已經看見飛奔而來的林天宇的身影。


    說實話,哪怕知道這隻是一具分身,也知道陳曉星和林天宇其實談不上有什麽關係,林天宇臉上的表情也淡漠得讓旁觀者覺得有些恍惚。


    他似乎並不意外於這裏還有其他人在施救,就像他不意外於陳曉星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


    他無視了兩人警惕的目光和對自己身份的質詢,隻是看著陳曉星脖頸上的傷口,捏了捏脈搏,探了探鼻息,很快又站起身來,在周圍轉了一圈。


    “定魂蓮的味道……果然是殺人奪寶。特情局的內鬼……不過你們是?”


    大概是對方終於願意聽自己說話,中年人立刻又把先前的準備好的話說了一遍:


    “我們是特情局k12小隊,剛剛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發現了非任務標注的內部人員在此處發生戰鬥,特過來調查情況,發現了這名重傷傷員,正在實施搶救。其他人還在追查,我們的救援隊還沒能趕到。您認識這位傷員嗎?您是……”


    其實中年人想當場戳穿林天宇的神醫身份,試探對方會不會為了救陳曉星而留下。雖然這樣有一定被戳穿的風險,但也算是幫【淩耀】拖延了一些時間。


    但林天宇根本沒聽他把話說完。他擺了擺手:


    “他是陳家的陳曉星。我救不了,你們自己和陳家聯係吧。”


    說罷,他竟是匆匆離開,再半點讓中年人插話的機會也沒有留下。


    等林天宇徹底從視野中消失,青年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有些茫然地問道:


    “這就走啦?這就忽悠過去啦?我怎麽感覺我們還啥都沒幹呢?”


    他的疑問尚未說完,蹲著的中年人忍不住往旁邊啐了一口:


    “什麽玩意兒啊,他都沒好好看過就說人治不了?這是神醫?這不是傻b嗎?被割喉的人,哦,探鼻息???腦子帶泡都不敢這麽幹!要真指望他,傷員早就上西天了!”


    旁邊淅淅索索的人聲也響了起來:


    “是啊,我們還擔驚受怕地,生怕自己沒藏好,結果他這壓根就沒好好看嘛……”


    “他是不是早對咱們新加入的那個小夥有什麽意見啊,怎麽腦補的殺人奪寶和內鬼?給我兩天我都想不到這麽剛剛好的理由。”


    “很難評價這貨到底是去追查凶手還是去追查定魂蓮了,嘖嘖,那表情……”


    “這水平要是神醫,【j89】和咱們豈不是超神?他再來晚一點,咱們就要給陳曉星治好了噗。”


    “沒聽說分身還會降智啊?聽說西北部有一個專精分身的【傀儡師】,回頭問問有沒有這回事?”


    “【j89】那個陣法確實好用,下次找人家取經一下啊,咱們很久沒有發展新治療手段了,這回都送上門了,還不得學回來。”


    他們隱藏在夜幕中,隨時準備扮演同為【內鬼】這樣的角色,隻為了在林天宇起疑時出手“坐實”所謂內鬼的陰謀。可惜根本沒等他們出手,林天宇就已經絲滑代入人設,急匆匆跑去“捉拿凶手”了,根本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不過,是捉拿凶手為陳曉星報仇,還是應付陳家的同時又對定魂蓮有所企圖?看林天宇的所作所為,隻怕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不敢言語。


    “好了,既然任務1已經完成,回去再複盤吧。”


    中年人收起嫌棄的嘴臉,一本正經地揮手道,


    “開始任務2,配合j89行動,各就各位!”


    夜幕中星子隱退,隱隱的轟鳴中陰雲漸漸聚集。


    ……


    淩耀舉著劍,繃著臉,看起來對林天宇的突然出現以及言論警惕又不滿:


    “你是誰?你在說什麽?”


    很明顯是心虛的表現。林天宇想。


    而淩耀內心真正的想法是:這中二劇本要怎麽接戲才能不笑場,好難,我可得狠狠繃住了。


    “還想狡辯?你身上定魂蓮的氣息如此濃厚,難道還妄圖糊弄過我嗎?更何況,早在渡鴉的時候,我就已經記住你了。”


    林天宇怒目圓睜,試圖用氣勢震懾住自己的敵人,讓對方露出原型,


    “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我可以把你交給陳家和特情局進行公平的處理。如果你反抗……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不就是也想要得到定魂蓮嗎?事到如今,那還說什麽呢?”


    淩耀眯起眼睛,也漸漸入戲“反派”身份,


    “如今你也不過是一具五品分身,又是分神而來,真就這麽自信能夠打敗我?隻要這具分身神形俱滅,你的本體自然再找不到我的蹤跡。”


    他踱起步子,調整自己迎戰的姿態,思考著如何把林天宇與自己戰鬥的區域局限在陣法之內。


    而林天宇並沒有看穿他的企圖。或許在他看來,一個六品的修真者再如何算計,也不可能鬥得過自己的五品分身。


    林天宇隻是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淩耀,似乎在思考怎麽會有如此不識抬舉之人,又像是思考著如何才能讓淩耀清晰地認知到他與自己的差距,從而匍匐在自己腳下。


    淩耀見過許多次相同的眼神……而讓他印象最深刻的當屬李嘉恒和淩興然。


    他的神情驟然冷了下來。


    有時候他也會思考,所謂“主角”,所謂“反派”,在係統的眼中,在劇本的發展裏,究竟都是怎樣的存在?他們明明有時候出奇地相似,相似得讓淩耀覺得茫然,茫然之後隻剩下無人回應的恐懼——但他們卻被天然地分為“正反派”,在命運的裹挾下走向截然不同的結局。


    在這樣的時刻,他又會莫名的和淩興然產生某種可怕的共鳴:


    他絕不接受這樣的命運。沒有人能夠天生天化地才在他的頭頂。


    他不再多言語。金屬的劍鋒在沒有月光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陰冷,如同夜隼般撲向自己的獵物。


    而林天宇仿佛早有預料般,抬手間堆疊起衣袖,露出半截泛著冷玉般光澤的小臂和手掌——看似白玉般剔透易碎,實則如金石般堅硬難摧,生生把肉搏戰化為冷兵器戰——這便是清幽穀的獨門秘籍,鐵玉手。


    林天宇揮出左臂,猛地迎撞在劍鋒,瞬間阻斷了長劍下劈之勢。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林天宇的左手趁勢反手環抱住劍身,將淩耀的右手狠狠扯偏,而後右手猛一探出,徑直抓向淩耀的胸肋。


    與此同時,劍身上忽然閃開一道刺啦作響的弧光,麻得林天宇全身動作一滯。


    而原本看似反抗之力的淩耀卻借機輕巧地把劍從暴力扭鎖的鐵玉手下抽出,像陰冷的蛇一般繞著林天宇的臂膀擦過,留下蛇信子般清脆冰冷的嘶嘶聲,滑出了林天宇鎖定的攻擊範圍。


    饒是鐵玉手加護,未被留下傷口,林天宇也在皮膚上感到了一陣鈍鈍的疼。


    果然是有兩分本事,才敢在程度興風作浪。林天宇心下想著,當即改變右手探爪的勁道,轉而向身前一拍,擋住了劍刃向心口偏轉的軌跡。


    電而已,雖然出其不意,卻也難不住林天宇。知道了對方的小把戲,林天宇直接不要錢一般在自己身上又套了一層絕緣所用的真氣,故技重施地捏住劍尖,一招隔山打牛將摧骨的勁道抖落了出去。


    淩耀見狀,竟是提前幹脆利落地鬆開手,左手捏起一張黃紙,貼著劍身猛地一劃,欺身而上。


    鋒利的刃切開黃紙一角,在他的手指上割開一線長條。


    而黃紙被血滴染的瞬間,仿佛遇油的火星一般瞬間熊熊燃燒。


    黃白色的焰無端在劍身上被點起,仿佛林天宇輸入的勁氣也變成了燃料的一部分。林天宇失去了攻擊的目標,又感覺到莫名令人恐懼的灼熱——仿佛能融化鐵玉手,甚至融化刃的靈魂——他忍不住鬆開了自己的右手。


    就在那一個瞬間,他看到了一雙被焰光映亮的眼睛。像是一團火在一堆雪當中燃燒,像是要把眼中一切汙濁都毫不留情地焚毀一般……


    他見過這樣的眼睛。


    絕不隻是在渡鴉時的一隨眼,而是在別的場合,一個讓他茫然無措、讓他怒不可當、讓他有口難言、讓他憎惡難言的……


    他在思索。但淩耀這邊的攻勢迫在眉睫,而本體那邊似乎也陷入了激戰。這讓一縷單薄的分神回憶不起那個在記憶中一閃而過的場景。


    他使用了短距離瞬移。這是一個每天使用有限製次數的技能,而作為分身更是隻能使用一次。他本不該在戰鬥的開場就這樣輕易地把技能用掉,但他潛意識裏的畏懼卻迫使他使出了這一項技能。


    這讓淩耀的火符撲了個空。


    但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結果,畢竟這張特製的火符確實是為數不多能夠傷到五品的存在,而林天宇當然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被他打傷。


    至少他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劍。


    還用掉了一次瞬移的機會?淩耀雖然不知道這技能對方能使用幾次,但如此逆天的招數顯然不可能沒有限製。


    不過,情況依然很棘手。


    又是兩輪近戰交手,分分合合之間,雙方愈發充分了解了對方的基本情況。


    顯而易見的,無論是真氣質量還是力量搏鬥,淩耀對上林天宇都毫無優勢。


    淩耀忽然有點後悔,就他這點本事,想逼出林天宇的底牌實在是很麻煩……為了能一勞永逸,他這次下的血本也太肉疼了。


    而林天宇也在看著他。


    準確來說,林天宇現在本體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已經把分身的主導權交給了小金龍。


    現在,是金龍正在看著淩耀。


    而在金龍的視角裏,淩耀確實也讓他覺得很熟悉。但那個讓它熟悉的地方卻和林天宇所感知到的並不相同。


    是淩耀的功法。


    先前他並不曾細看過此人戰鬥的狀態,但現在,它竟然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內鬼”身上,感受到了失傳已久的清幽穀內修法門。


    雖然這個法門並不完全和清幽穀通傳的修行方法一致,但以它的毒辣眼光,一眼就能看出兩者同根同源。


    甚至如果放在過去,它會認為這是某位清幽穀長老自己新創造的另一種內修方式。


    但在它見到的所有人當中,無論是來自境外的修真者還是世家的修真者,甚至於特情局的人,都不曾帶給它這種感覺。


    他是從哪裏學來的清幽穀的本事?


    難道是當初有清幽穀傑出的外門弟子流落在外、另起門戶?還是說,這小子不知道從哪裏偷師學藝了?


    這可是的六品巔峰啊!


    林天宇在潛龍塔的加持之下,短短三五年就躍身成為四品高手,固然是逆天之舉,可二十多歲就修煉到六品巔峰年輕人,在當初的清幽穀也是少見的!這樣優秀的人才,無論師從何處,直接算作清幽穀傳人又有何不可?


    更何況要真說起來,林天宇也算不得正經拜入師門的人,它不一樣也把對方當做清幽穀傳人在扶持嗎?


    雖然淩耀目前在它心目中可謂“品行不端”,但某種程度上林天宇又能好到哪裏去呢?它不是人類,也不受人類道德的拘束,自然不在乎這些。


    所以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金龍竟然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


    它非選擇林天宇不可嗎?


    它其實一直都知道,林天宇對他並不尊敬,也並不把它當做“朋友”。它在林天宇心目中,隻不過是潛龍塔的一部分,是助力自己不斷上升的一個“工具”而已。


    它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因為同樣的,它也並不把林天宇當做自己的“徒弟”,甚至它也並不以清幽穀“弟子”自居。


    它隻是為了一個約定,需要把清幽穀的一切繼續傳承下去罷了。林天宇也隻是實現它這個目的的“工具”。


    但這個“工具”越來越不好用了。


    時至今日,它早已愈發察覺林天宇的不可掌控——他們的目標看似並不衝突,但在人的精力有限的情況下,它無法阻止林天宇更多地把時間投入在所謂個人的發展之上。


    它之所以依然對林天宇百依百順,無非是因為再找不到更合適的人替代對方罷了。


    但現在……


    但很快,金龍又清醒過來。


    它隻是看似多了一個選擇,並不代表它馬上拋棄林天宇就會是最優解。


    眼前的這個“敵人”身上還有許多它沒有見過的招數,也許清幽穀內修並不是他修行的重點;而且他的存在並不意味著就比林天宇更好掌控。


    不過很顯然,它的殺心漸漸淡化了,更多出幾分試探的意思。


    而在金龍想法改變的一瞬間,淩耀直覺到了戰局氛圍微妙的轉變。


    麵對他的攻勢,林天宇的反應不再是如先前那般找盡一切空隙反攻反殺,而變成了貓捉老鼠一般頗為悠哉地一邊防守一邊觀察著自己,甚至在他故意露出破綻時都如同沒發現一般輕輕放過。


    而在他表露出逃走意圖時,對方卻又會忽然認真起來,不斷用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術法阻斷淩耀移動的路線。


    戰鬥的節奏明顯發生了變化,這讓淩耀很不習慣。


    更重要的是,這些術法在林天宇手中溫順隨性,但對淩耀而言卻步步殺機。


    有時候躲閃不及,自己的真氣護罩又扛不住,淩耀隻好空發數槍附魔子彈,用附魔子彈聚氣的效果削弱了術法的威力,才勉強逃過一劫。


    而林天宇就會在這種時刻目不轉睛地盯著淩耀手中的槍,仿佛在觀察一個全新的玩具。


    淩耀很快意識到,眼前的這具分身已經由小金龍在主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金龍對他並沒有強烈的殺心,但毫無疑問,小金龍的戰鬥能力遠比林天宇的一縷分神要強。


    又是兩輪交鋒,淩耀幾乎用完了兜裏所有的子彈和符咒——那可是他好幾年積攢的庫存,手中定製的長劍也撞出了幾道劃痕和缺口。他幾次壓製住想要動用最後底牌陣法的衝動……


    現在雖然狼狽,但他們已經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林天宇”也已經在他麵前動用了不少從未被特情局觀測過的殺招——鐵玉手、醫擒術、瞬移、禦風訣、浮火訣、靈木訣、雙刀絞……


    這些都是清幽穀特有的招數,其中許多哪怕是淩耀也是第一次看到,亦覺得頗為巧妙新奇。更不必說在一旁苦苦觀測的特情局諸人。


    現在隻缺一個關鍵性的標誌。


    他想把金龍本體直接引出來!


    他在等一場傾盆的雷雨,等第一道撕開天幕的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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