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這邊送湯藥的人剛走,這邊收集病人的青壯,已經將病人鬆來了,此時的蘇大夫,已經在內堂準備就緒,許宣急忙安排醫館裏的留守青壯,穿戴整齊之後,將開始安排病人進來,不過片刻,屋裏已經進來不少,裏邊的蘇大夫急忙叫停,他一個大夫,實在忙不過來。


    看著屋裏的病人,許宣心中也是著急,可是外邊總歸要有人指揮鑒別輕重,


    這瘟疫搶救和尋常救治不同,盡是先救症狀輕微者,蓋因瘟疫發病凶猛,重症患者費盡心機用藥之後,往往還是死亡,不但耽誤了普通輕症患者的救治,還浪費了大量的藥材——如今蘇大夫這裏,藥材用點少點,外邊有沒有補充,如果能救一個輕症病人,就優先救治輕病。


    做出這個決定的許蘇二人,心中也是難受,作為一個醫者,但凡有點辦法,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許公子,這裏有我,你進去幫蘇大夫看病吧。”驀然許宣的背後傳來了白素貞的聲音。


    許宣回首看去,隻見白素貞輕輕的站在自己的背後,一如之前的婉柔模樣。


    許宣猶豫了一下,這裏的人,並不是都是良善之人,其中不乏無賴之類的人物,白素貞這貌美如花慈眉善目的模樣,怎能鎮住這群人?


    白素貞微微一笑“你盡可放心,大部分人都是良善之輩,若是真的有那刁蠻耍潑之徒,自是有周圍巡視的大哥幫忙。”


    正在維持秩序的幾個地痞無賴青壯,此時聽見白素貞的話,頓時一個個昂首挺胸,其中更是有人拍著胸脯說道“小許大夫,你盡可進去忙著,這些人中,若是有那不尊白姑娘號令的,不用白姑娘吩咐,兄弟們立馬把他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去!若是有人敢對白姑娘不敬,哼,老子就讓他橫著進來,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


    人群中自是有那潑皮無賴,聽著這些人惡狠狠滿是殺氣的話,頓時都一縮脖子,老老實實的跟在人群之後,按照順序進去看病。


    許宣聽聞,這才放心,衝著幾個潑皮青壯拱手“那就麻煩兄弟幾個了,”


    幾個潑皮尋常被人這般客氣過,尤其還是許宣這樣的“義士”,頓時高興的笑著說道“許大夫盡管忙著,有我們在這裏,您就放心好了!”


    說罷,更是抽出了腰畔的短棍,惡狠狠的盯著人群,仿佛這人群中,有那會傷害白素貞的惡徒一般。許宣看了暗暗好笑,若是真的有人能傷了白素貞,這些人估計就是再多也無濟於事。


    許宣來到裏屋的時候,蘇大夫正忙著給病人診脈用藥,一個人忙的滿頭大汗,臨時尋來的司藥,卻是一時半會對藥櫃上藥物的擺放還不甚熟悉,蘇大夫已經看了好幾個病人了,第一個病人的藥方,竟是還沒有抓起來。


    許宣搖頭一歎,來到這人跟前,將藥方上的幾位藥指給他,便也來到一旁的桌子旁,將硯台打開研磨,然後也開始看病。這點沒有辦法,如今醫館裏,隻有他們這兩個大夫,哪怕眾人都覺得許宣年紀輕,此時也得頂著上了。


    “大夫,我沒事的,他們非得要我過來看病,你看我身強體壯,扛二百來斤都沒事的。怎麽會染上瘟疫呢?”一個年輕人一臉不滿的來到許宣跟前說道。


    許宣側臉一看,發現這年輕人的脖頸上,有個大疙瘩,許宣示意這年輕將衣服拉開,隻見這年輕的脖頸鎖骨溝有著三四個疙瘩,許宣推動了一下,發現這疙瘩光滑堅硬,又在這淋巴結的附近,找到了兩個蟲咬的丘疹。


    “你冷不冷?身上疼不疼,頭痛麽?”許宣抬眼問道。


    “嗬嗬,我不冷,我大冬天的,都是在碼頭赤膊幹活。”這年輕人搖頭說道,


    許宣皺眉“來人,將這個人帶到觀察室觀察,!”


    說完,他麻利的開了一張方子,遞給了身後的司藥“按方抓藥,一會煎藥出來,給他灌一碗”


    “哎,哎,大夫,你們這是做什麽?我沒有病,你們憑啥將我關起來?”這年輕人一聽說許宣這話,頓時嚷了起來。這時一旁早就準備的青壯,過來了兩個,將這人製服,隻聽這人還在嚷嚷“你們放開我,我要回家,我沒有病,我要回家!”


    許宣看著這人的模樣,卻是有些無奈“你這就是瘟疫,我將你關起來,是為了你好,若是你回家,你們家中盡數都會染病,難道你想要看著你的父母妻兒,都和街上的那些死屍一般,一個個病死麽?”


    這年輕人聽見許宣這話,想著路上來時碰見的死屍,機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卻是放棄了掙紮,乖乖的跟著那幾個青壯朝著後邊的觀察室而去。


    許宣鬆了一口氣,這人典型的就是一個最輕的腺鼠疫,現在還沒有發病,但是真的發作起來,卻是非常快的,很多人發病到死亡,連七天都用不了。


    許宣將這人的病案整理好,此時隻聽有個人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大……大夫,我渾身……冷的難受”


    許宣抬頭看去,隻見麵前一個中年人,身體雖壯,可卻是畏畏縮縮,雖然表現極度怕冷,可是卻是臉色通紅,甚至結膜都充血了,許宣登記了這人的姓名之後,開口問道“你感覺身上難受麽?疼不疼,有沒有惡心嘔吐?”


    許宣問完,這人卻是並沒有回答,許宣抬頭看去,隻見這人有些木然的眨了眨眼睛,似是剛剛反應過來“身上……身上酸痛,咳咳,早起吃的飯……咳咳,全都吐了,現在,現在渾身冷,乏力的厲害,也胸悶的喘不過氣”


    許宣在這處方上寫了幾筆,然後揮手示意一旁的人“將他帶到一旁的重病觀察區,”


    這青壯聽了許宣這話,先是手忙腳亂的帶上手套,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帶著這人朝著一旁的重病區走去。許宣搖頭,這個病人也僅僅是一個腺鼠疫而已,這種鼠疫其實傳播並不嚴重,本身傳染可能性很低。


    但是,這種人身上帶著大量的鼠疫杆菌,若是被跳蚤吸取鮮血,血中的鼠疫杆菌就會在跳蚤的前胃異常繁殖,形成菌栓堵住跳蚤的消化道,這樣跳蚤因為堵住消化道,感到饑餓的跳蚤,就會瘋狂的叮咬一切可以移動的動物,可跳蚤的前胃容量有限,隻好將胃中貯存的帶有病菌的血液,反吐到被叮咬者的身體內,進而將病菌傳染給人。


    鼠疫之所恐怖的所在,就是在於這種疾病,不但可以傳播給鼠類和人類,隻要是活著的動物,基本上都能感染,所以中國古代的典籍中,會有“村中人皆亡,畜生也難存”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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