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申決定幫忙去魔都找一下李今。不出意外的是,李今此不在家。


    梁思申隨即返回東海,連警都沒報,不然肯定會被詢問梁凡的所在。


    這就是她看在失勢的大伯父的份上,惟一能幫梁凡的。


    至於梁凡說蕭然想賣掉手下的一些產業,請梁思申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借錢給他,讓他去買這些產業,等掙了錢,再加倍還給她……


    這是把人當傻子呢?你現在都不敢回來,借這些錢,能是為了去買產業?


    定是想把虧掉的錢,連本帶利地搏回來。


    梁思申直接拒絕了,有錢也不能這麽往水裏丟。


    這些錢,完全可以讓她跑路的爸媽,在美國也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而不必寄人籬下去她的舅舅家。


    也隻能是在美國。


    梁道林夫婦根本不敢來港島見女兒,一是沒臉見,二是怕被逮回去。


    梁思申撐著下巴,愁眉不展地歎道:“唉,真沒想到,我爸竟會做這種事,還和我媽一起瞞著我們。”


    陳濤坐在對麵,慢條斯理地品著茶,一言不發,不接他這學生的茬。


    梁思申尬笑一聲,桌下蹭了蹭老公的腿,提議道: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去美國吧?”


    陳濤點了點頭:“我、小引和可可,肯定願意過去玩,但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見咱們?”


    梁道林和程老登不同,他寧願跟老婆去投奔大小舅子,也不想找女兒、女婿。


    如果梁思申不去,他們完全沒有意見。


    但梁思申怎麽可能不去呢?


    梁思申堅定道:“不管爸媽願不願意,我都要去,不然我實在不放心。”


    “行,我陪你去。”


    “老公~你可不能嫌棄我爸媽呀!”


    在梁思申的心裏,老爹的形象已然破碎,但老公的依然如當年一樣巍峨。


    這令她倍覺安慰。


    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


    這天下午,楊巡獨自一人返回東海。


    其實他不想回來,想跟著尋建祥混,但後者顯然沒有招小弟的意思,給了他兩萬,就讓他拎包走人。


    盡管尋建祥不怎麽好意思開這個口,但他的新女友可沒有這些顧忌。


    好好的二人世界怎麽能多個電燈膽?她話裏話外,就是讓楊巡這大陸仔趕緊滾蛋,別占用男友時間、妨礙她搵錢。


    而尋建祥默許了。


    畢竟他最好的哥們不願意搭理楊巡,那他自然也得和楊巡保持距離,隻能維持一下表麵兄弟的關係。


    如今包吃、包住、包玩了近一個月,還給了盤纏,還要他怎麽樣呢?仁至義盡了。


    楊巡到了東海後,先回了家裏一趟,好在當初他們隻賣了批發市場,沒有賣房子,還有個安身之所。


    盡管房子有點小,但也夠他和二弟楊速住了。


    楊速此時也已經知道大哥在港島玩脫了。在埋怨之餘,也不忘鼓勵大哥,讓他別灰心。


    家裏現在隻有他一個。


    上了大學的小弟楊連,此時還沒放寒假。


    而妹妹楊邐,一向不怎麽回這個家。當她知道大哥這次沒能走運後,既不幸災樂禍,卻也不太關心。


    她說什麽都沒用,大哥來從不聽她的,既然如此,她還費這口舌幹嘛?


    可惜,她不回家,不代表楊巡不找她。


    若想東山再起,自然需要不少本錢,楊巡以後少不得來找她這妹妹。


    第二天就去了。


    但楊邐就是有這份心,也無能為力。


    她無奈道:“哥,當年我靠打零工掙來的錢,可以被你拿去做生意。但現在,我自己每月掙的那點都不夠用,哪兒還有閑錢給你呢?聽我的,趕緊去找個正經班上,不要再想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


    她的妝容精致,衣服鞋包也很時新,顯然她的工資中又很大一部分,用在了這方麵。


    楊巡聞言很是不悅:“上班才掙幾個錢?做生意怎麽就是天上掉餡餅了?你天天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的,到底能有幾分心思花在工作上?我們做生意,比你上班更辛苦,掙得也更多。這次是我貪心了,沒及時收手,以後我再也不去,專心做生意,你一定要支持我。”


    楊邐也被惹惱,一想到老媽就因為借錢,而早早去世,更是怒不可遏了。


    她拿出存折,猛地往楊巡身上一丟,大聲道:


    “房子是我租的,存折上的錢就是我所有的積蓄,你要就拿走吧!以後我絕不會再認你這個哥了!”


    楊速不滿道:“楊邐,你怎麽說話呢!大哥那麽努力,不也為了我們?等他掙到錢了,難道會虧待你?”


    楊邐恨聲道:“我一個人過得挺好,不用你厚待我!你們趕緊離開,我還要去上班!”


    從小妹家出來後,楊家兄弟倆商議之後,決定去宋家拜訪一下宋家二老。


    “找小輝?他和思申都去了山東,不在家。”


    國昊化工廠在山東,陳濤是受路司邀請、去幫忙的。


    他如今也是業內挺知名的一個專家,平時邀約不斷。


    這就讓很多人覺得,他的選擇沒錯,搞科研才是最適合他的一條路。


    而書中、劇中,宋運輝搞科研越搞越少,最後就成為了一個純粹的官僚。


    楊巡失望而歸。


    他不是沒想過繼續去蕭然手底下混,畢竟對方隻虧錢,沒惹出禍事,重整旗鼓並不難。


    但問題是,他之前見風使舵當了梁凡的人,蕭然如今並不願意搭理他。


    沒錯,蕭然、梁凡、李今從來都是各懷鬼胎,根本就溺不到一個壺裏。


    楊巡也一樣,他當初巴不得蕭然倒黴。


    結果蕭然確實倒了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他呢?連羊都不是,隻是雞。


    楊巡對二弟說道:“現在隻能賣房。”


    房子本就是他的,因此這隻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楊速沒意見,因為他也不樂意打工。


    ***


    臘月十二,陳濤一家啟程去了米國,直到正月十八才回國。


    這段時間,梁思申在邁阿密安頓好了爸媽,免得他們住在王家受氣。


    梁道林又愧又慚,發誓不再跟梁家扯上關係,免得影響到女兒女婿。


    梁思申和她媽媽,對此都感到欣慰。


    尤其是她媽,本就不希望丈夫亂來。


    如今洗心革麵,尚未為晚。


    至於他造成的損失,在陳濤建議下,梁思申很樂意作出相應的彌補,就比如給東海大學捐樓捐設備。


    隻是梁道林回頭了,還有一個人一意孤行。


    這個人就是雷東寶。


    亞洲金融危機,嚴重影響到了外貿,繼而影響到小雷家獲取信用證、繼續貸款,從而造成了嚴重的資金鏈短缺。


    但雷東寶依然覺得困難隻是一時的,決不能貿然作出改變。


    龍蝦螃蟹要吃,昂貴的洋酒也要喝,那輛大奔更要經常開出去裝嗶,否則誰會相信小雷家情況良好,願意借錢?


    晴天打傘,雨天收傘,這個道理他懂。


    可問題是,他這雷總可以大吃大喝,但小雷家那些人吃不到這些啊!


    看著雷正明等反對派故意貼出來的、他陪相關人員吃喝玩樂的照片,小雷家幾乎所有人都繃不住了。


    勞保、養老金不肯發,利潤也不分紅,連年貨都沒有,這特麽誰能忍?


    小雷家的人,暫時還能忍。


    畢竟雷東寶一向以來、積威都很重,又有省裏市裏頒發的各種名譽,沒有誰敢光明正大的冒這個頭,點燃這個火星子。


    大家都在忍。


    韋春紅忍不了,暫時離開了雷東寶,免得所有錢都被他拿去填窟窿。


    她的兒子陽陽,為此還跟她說了真心話,就是討厭雷東寶這個霸道繼父,希望她不要回去。


    韋春紅很糾結,她自問沒對不起雷東寶的地方,連小三的兒子都願意細心照顧,但是如果就這麽離雷東寶而去,她著實下不了這個決心。


    於是想打電話給陳濤,谘詢他一下。


    “韋姐,我隻說兩點,一是你要守好錢,決不能給他。二是你去告訴他,他手下那些人肯定想攆他下台,讓他最好能主動退位讓賢,不要鬧得太難看。”


    “這、這麽嚴重?他肯定不會答應的!甚至還有可能會怪你看不起他。”


    雷東寶很愛麵子,常用可可的標準,撫養他兒子,不願意被比下去。


    他除了坐牢那次,也基本不找陳濤幫忙。


    陳濤這話聽到他耳裏,他必然發火。


    “忠言逆耳。我沒空關心他的事,言盡於此,你以後自己看著辦。”


    陳濤其實沒什麽事。


    現在是九八年四月初,他的一家老小,都搬到了港島。


    如果還當領導,他應該算是個倮官,但當老師,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以後梁思申常住港島,不用飛來飛去,可以輕鬆一點。


    而陳濤來東海,可以……


    算了,當正經人當到底吧!


    “小輝,你能不能……”


    韋春紅還想再勸陳濤幫忙勸一下丈夫。


    但陳濤直接打斷:“你對他的了解,不比我少。如果他真的能聽勸,又怎會固執己見一條路走到黑?不出點事,他永遠都改不了的。”


    這話得到了韋春紅的認同。


    因為她也覺得雷東寶可能得吃個大虧,才能醒悟過來。


    立夏,中午。


    雷東寶要追打雷正明的那一身煞氣,在攜鎬執鍬的村民的圍剿聲中,瞬間雲散煙消。那副胖大強壯、卻早已患上心血管毛病的身軀,也因巨大刺激,轟然倒在地上。


    一個月後,陳濤和梁思申先坐飛機到金州,接著再去江陽市看雷東寶。


    聽說小舅子來了,雷東寶便側過身子,背對房門,裝模作樣地睡大覺。


    這次中風令他落下了偏癱的後遺症,他實在不願以這種脆弱的形象,麵對曾經的小舅子。


    陳濤坐在床邊,對雷東寶的背影說道:“你的性子,以後真的要收斂。”


    雷東寶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嗯了一聲,歎道:“小輝,多謝你來看我,我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你姐了。”


    陳濤沉吟片刻:“你最虧欠的人,其實還是韋姐,以後好好待她。”


    雷東寶又嗯了一聲。


    韋春紅抹著眼淚,心裏非常委屈。


    她不但被綠,還要撫養小三的孩子,照顧偏癱丈夫,兼顧丈夫他媽,不委屈才怪了。


    顯然是有了真感情,已放不下丈夫,不然早跑路了。


    雷東寶其實也還好,當初陳濤勸他、把錢捏在手上,他是怎麽做的?照樣把一百多萬交給了韋春紅。


    一百多萬,什麽概念?


    前年因申請漲薪失敗而辭職的牢許,月薪是兩千元,一年是兩萬四。


    離開江陽市後,陳濤和梁思申徑直返回了金州,接著再坐飛機回港。


    飛機上,梁思申打趣道:


    “你也太絕情了,明明到了金州,卻不肯去見她。”


    陳濤笑道:“好,下次我單獨來金州見她。”


    梁思申嗔道:“不行!”


    時光如水。


    千禧年的春節,陳濤從雷東寶那裏得知,楊巡因為故意傷人被抓進去了。


    但具體情由,雷東寶也不太清楚。


    陳濤對此也不關心,卻還是想到《艱難的製造》中,楊巡砍了主角柳鈞手指頭的事。


    又五年之後。


    十一月中旬,某天上午。


    程開顏送感冒的老媽去廠醫院吊水時,見到一條橫幅,祝賀曾經在廠裏工作過的某人當選工程院院士。


    程母銳評:“有才無德!”


    程開顏附和了一句,繼續攙著老媽往前走。


    與此同時。


    東海大學,思申樓,一樓的大禮堂。


    陳濤也攙著懷上了第三胎的梁小姐,讓她在台下坐好,接著再上台,給台下師生講話。


    梁小姐目不轉睛,感覺仿佛回到了、給她當輔導員的那天。


    那時,她不但裝壞學生頂撞了莫老師,還把給氣得當堂跑路。


    現在想來,還有點小後悔。


    但同時也有大慶幸。


    若非如此,那她又怎麽可能給留下深刻印象,從而產生羈絆,綻放愛情之花?


    熱烈的掌聲中,陳濤結束了這次演講。


    晚上,月光皎潔。


    落地窗前,梁小姐捧著肚子說道:“老公,你真的很喜歡看月亮。”


    陳濤笑道:“你信不信我上去過?”


    梁思申點頭:“除了你說你不愛我,你說什麽我都信。”


    “我愛你。”


    “再說十遍。”


    “我今天話說得多,嘴巴有點幹,如果我的老婆能去給我倒杯水,那我就考慮再說。”


    “不用倒,你低頭就行。”


    “……”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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