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之內,長久悠然的寂靜之中,唯見嫋娜的煙塵蒸騰自半懸空裏,回旋著交纏如龍,複在楚維陽的不斷吞納之下,沒入了道人的鼻息之中。


    若海飲而鯨吞。


    楚維陽趺坐而入定,自從晉升入築基境界之後,他的臉色愈見溫潤血色,不再似早先時那般蒼白,而這樣的外相所印證的,則是楚維陽體內那一息渾厚過一息的渾厚法力。


    蘊養這口煞池的好處,已然在此刻突顯出來。


    水火煞氣、濁陰諸煞、血焰法力、辛金煞氣……


    這內裏的每一種煞氣的來源,要麽是十分高邈的跟腳,要麽具備著無與倫比渾厚的體量,於煞池之中交織著,複經過了焰火渾煉,幾乎每一滴煞漿取出來,都已是甚好的靈材。


    尤其是濁陰諸煞與辛金煞氣的加入。


    更準確的說,是在楚維陽將濁陰镔鐵礦脈「栽種」入靈浮島中之後,在太白辛金靈鐵礦也被蘊養在隔壁耳室之中後。


    這等同於在地師的層麵,楚維陽將兩道礦脈在一點點熔煉入靈浮島上去。


    這還是兩道礦脈都是以一點點靈光的方式蔓延著,故而於島嶼上未曾有甚麽明顯的變化,但若是有朝一日,當這礦脈盡數都被完整的「栽種」入靈浮島中去,再相互印證觀瞧的時候,便能夠明晰的看到靈浮島的「擴張」。


    而這樣細微的「擴張」,也已然在第一瞬間,印證在了水火之氣的變化上,誠然,栽種入島內的是兩道金相的礦脈,但充盈且擴大的本身,仍舊是屬於靈浮島地脈的部分,而自始至終,靈浮島的地脈都是以水火之力為主。


    因而,一炁演變,而諸炁隨之則變。


    最終因之而劇烈增幅,因之而愈演愈烈的,反而是島上本身便存在的水火煞氣,也正因此,教楚維陽愈發歡欣的瞧見了水火兩相法力躍入築基境界門扉的可能。


    這一番蛻變,內裏不至於有甚麽巨變,不過是兩道水火真靈的本源需要被拓寬,要躍升至築基境界的層級中去。


    而這時節,每一份戰力的變化,都是足夠教楚維陽欣喜的。


    哪怕對於楚維陽而言,因為演靈咒屬於庭昌山傳承的緣故,他這個五毒道人彼時不好在火龍島上直接展露出來。


    但這樣的蛻變本身,卻意味著楚維陽的「太陰符咒」可以真正的派上用場。


    不過是早先時曾經在火鱗島上施展過的手段而已,需要以水相毒煞法力凝練成蝕心符咒,又在符咒之中承載一枚太陰雷篆。


    這樣的手段若想要圓融,則需要進一步參透《丹韻五煞符經咒》,進一步參透《太陰雷池豢龍煉髓元典》。


    但最為歸根究底的,還是先要水火法力蛻變升華之後,將蝕心符咒的本質也躍升入築基境界才好。


    到時候,掌握著水遁法,掌握著太陰雷法,細微處還有太陰符咒可用,已然足教楚維陽有進退自如的底氣了。


    也正思量及此,楚維陽愈顯得迫不及待起來,鼻息間吞納煞氣靈光愈演愈烈,而在一切都有條不紊煉化的同時,楚維陽隻留下些許念頭留注在了靈台上,而他的泰半心神,在這一瞬卻沉浸在了《丹韻五煞符經咒》與《太陰雷池豢龍煉髓元典》之中。


    參道悟法,並駕齊驅。


    而與此同時,耳室之中,伴隨著每一息的時間過去,一道道太白辛金靈鐵的靈光沒入法劍之中後,伴隨著靈光一陣兜轉,不時間,那流淌在銀白顏色劍體之中的星光流淌,隻閃瞬間,便將那靈光之中蘊藏的一切氣機盡數吞納了去。


    恍若是星光洞開三十六界,那內裏的每一界,似都是幹涸而饑渴的劍意世界。


    而太白辛金靈鐵,便已經是這些劍意世界眼中足以大快朵頤的


    珍饈美味!


    這便也是法劍熔煉了那小半靈物之後的玄奇所在,對於法劍而言,除非是日後加入作為證道法寶級數的無上寶材,否則,尋常靈材的熔煉,已無須引火煆燒,尤其是這等金相蘊煞的寶材,隻需劍光與星河流淌,便可在閃瞬間吞納熔煉幹淨。


    倘若是真正完美圓融的太白贇鐵,那般無上級數的寶材,誠然是滿足夠作為法劍的主材,可若隻是退而其次的太白辛金靈鐵,卻差了些級數與底蘊,做主材不成,可這樣的頂級靈物,卻仍舊足夠被容納入劍氣世界之中,作為法劍的底蘊。


    而且,法劍本是楚維陽所煉化,他更是反複以劍意蘊養內裏靈物。


    這幾乎可以視之為楚維陽的劍道功果所在。


    也正因此,法劍本身的洗煉,靈物本身底蘊的變化,亦足以反向滋養楚維陽的劍意本身。


    不過是很微末的變化,印證到《屍解煉形圖》中去時,卻是那四野二十四天之中,伴隨著辰光的熠熠生輝,那明光在灑落四野八荒的同時,也漸次朝著內裏凝聚而去。


    若隱若現之間,那些辰光似是盡數包裹成了一團團光繭。


    伴隨著楚維陽那綿柔的呼吸聲音,這些光繭也愈見明滅不定起來,隻是自始至終,卻教人難瞧見內裏到底蘊養著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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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也正此時,外海深處,百界雲舫。


    頂層正中間的靜室之中。


    身披玄色紗衣,師雨亭本正端坐在雲床之上,以五心向天式入定而煉法。


    昔日裏,百花樓六長老掌握著雲舫,離著證道金丹尚且差著些底蘊;而到了師雨亭這裏,莫說是證道,便是她與六師叔曾經駐足過的進境,都同樣又差著些底蘊呢!


    而這些底蘊,若無勤懇的修持,便注定始終存在著,無法彌補。


    她煉化百界雲舫時,本就甚是倉促,如今更需日夜勤懇的修持煉法,將那些差著的底蘊盡量彌補起來,否則,縱然掌握著百界雲舫,但是或許來日,怕是要被寶器的底蘊所反客為主。


    也正此時,忽地,師雨亭那悠長的呼吸聲猛地一頓。


    那寂靜的間隙之中,好似是有甚麽若有若無的抽吸聲音一閃而逝。


    緊接著,師雨亭緊閉著雙眸的眼簾輕輕的顫抖了幾下,好似是師雨亭仍舊在以大心念強迫著自己入定而觀照,摒棄諸般紛擾侵蝕道心一樣。


    起初時,這樣的方法似是極有效果,師雨亭盤膝趺坐,若有若無的煙塵靈光縈繞在她的身周,愈顯得出塵而空靈。


    可是隻不多時,等再仔細觀瞧去,卻見師雨亭已然不隻是眼簾,連帶著肩膀都隨之微微顫抖起來,緊接著,潔白如羊脂玉一樣的肌膚上,愈見玫紅顏色暈染。


    終於,她像是被甚麽鬥敗了一般,猛地吐出一口濁氣,從入定觀照的玄景之中清醒了過來,複又一揚手間,遂見因著百界雲舫的寶光,自靜室之中已經縈繞。


    霎時間,須彌之力與百花煙塵共鳴,再感應去時,頓覺靜室內像是與人世寰宇所隔絕開來。


    也正是因著這樣的隔絕,才複又教師雨亭鬆了一口氣。


    她頗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冤孽!這天下之大,卻怎麽在外海,哪兒都不去了呢……」


    正這般輕聲的嘟囔著,到底,也不知是想到了甚麽,忽地,師雨亭一翻手,竟將一部道書捧在了手中。


    那封麵上寫著一行古篆小字——《百花樓蘊養元宮一炁諸法要旨通言》。


    仔細看去時,這部道書的書頁隱有些翻卷,好似是這一陣已被誰時常翻閱過一樣。


    於是,師雨亭索性慵懶的橫躺


    在了雲床之上,一邊翻開書頁的同時,再一揮手間,便見一道道經幢垂落,恍若紗帳帷幕一般。


    層疊環繞裏,不見了人形,便隻聽得那不時間書頁翻卷的聲音,還有那窸窸窣窣的雜音環繞。


    隻是又過了一陣,許是師雨亭已經看書看的入迷。


    一時間不查,竟教青荷忽地推開了靜室的門扉,直往經幢林中闖去。


    「師尊,有金丹法旨傳來拜貼,要咱們百花樓幫忙承辦***盛宴,祖師教我來問問師尊你的意思,是玉樹……」


    「唉?師尊這是在看甚麽?怎麽還偷藏著不教我看見?」


    「咦——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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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間,一經煉法,便又是數日過去。


    此日之中,當楚維陽仍舊沉浸在一心二用的入定觀瞧之中的時候,忽地,感應到了裴文禮由遠及近,往道宮走來的氣機。


    於是,楚維陽緩緩地睜開眼眸,一點幽光恍若雷霆般自眼波之中閃逝,隨即,楚維陽身形一縱,化作一道碧浪靈光,便飛遁至了道宮的門扉處。


    瞧見楚維陽身形顯化,裴文禮剛忙再拜之間,一翻手遂取出了一枚玉簡。


    「回稟島主,這幾日裏,我與陸章陸師弟親往周遭走了一趟,也有那沒築基境界修士庇護的零碎孤島,三三兩兩的藏匿著些血煞道修士,盡都不成氣候,周圍諸島,有築基境界修士庇護血煞道修士的道場,也不過一掌之數,隻一位築基境界的道場,是這三處,海圖盡都在玉簡之中,煩請島主過目。」


    原地裏,楚維陽不動聲色的掂了掂手中的玉簡,電光火石之間,神念便已經送內裏掃過。


    於是,楚維陽輕輕頷首,便已經率先折轉了身形,直往島嶼的北麵走去。


    「走,將人都喚來,往五色土法壇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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