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手的那一閃瞬間,眼見玉蛇的磅礴之象在齊飛瓊的眼眸之中一點點展露出來。


    直至這一刻,那些關乎於道與法的困惑,仍舊長久的縈繞在齊飛瓊的心神之中,教她無法釋然,更未曾窺見真意。


    到底是因為甚麽,那玉蛇隻是磅礴氣血湧動的閃瞬間,都能夠給自己以道法失守的氣機紊亂牽係?


    哪怕借助著皇華宗的秘法,教齊飛瓊在側旁已經有了短暫時間的觀瞧。


    但她所洞見的卻是楚維陽熔鑄法器的身形,未曾能夠真個窺見養煉玉蛇的本質。


    而且,那充斥在丹室與庫房之中不斷回旋的熱浪裏,更帶著些教人心浮氣躁的崢嶸魔念,愈發使得齊飛瓊的心神散亂,念頭駁雜。


    在這樣的狀態下,縱然是齊飛瓊這般的大教道子,也渾無道心清明,再難將一樁困惑事情思量明白了。


    甚至在這出手的閃瞬間,齊飛瓊都沒能夠想明白,到底是甚麽樣的心念在支撐著自己出手?


    許是因為此行之前,張都大師兄予以自己的叮囑,那話裏話外,不著痕跡的暗示。


    張都沒有說一個「殺」字兒,可是字裏行間之中,卻句句在喊打喊殺,張都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不論如何,玉蛇是不能留了,找準時機,先一步將玉蛇斬滅了去,左右不過是一靈寵而已,等做得了這樁事情,再拉著楚維陽坐下來詳細商談賭咒盟誓的事情。


    張都說這話的時候,好似是渾不覺得會有誰因為一隻靈寵,徹底開罪於皇華宗。


    到時候,至多再與楚維陽些補償,教他說出秘法的因由來,倘若是玉蛇本身的奇異,那更是皆大歡喜。


    張都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


    於是,在百般思量難明,受著魔念熱浪的侵襲,愈發教人心思繁雜的時候,齊飛瓊便也是真個這樣做的。


    她自然能夠看出來,這會兒是楚維陽煉製法器最緊要的時候,能不能分出心神來還是兩說。


    以自己的手段,想來斬滅那玉蛇,也隻一念之間。


    電光石火之間,那一刹的光陰好似是被無垠的延展了開來,齊飛瓊繁複至極的思感與念頭在這一刹接連湧現著,直至思量至此的時候,她好似是才隔著那煙塵大幕,看見了玉蛇先一步襲至的水火兩相回旋交纏的毒煞法力。


    嗯?


    毒煞法力?


    半懸空中,諸氣交纏在一處,斑斕的靈光引動著轟隆的震動。


    莫說是一擊必殺,連齊飛瓊竟也未料到,這一擊甚至都沒能落在玉蛇的身上。


    怎麽可能!


    能夠引動自身道法變化便已經足夠奇詭了。


    尋常的築基境界妖獸,又豈有這樣的堅韌手段?


    也正此時,那熾熱的勁風便已經先一步抵至了自己的近前,教齊飛瓊再無有退路與選擇。


    「齊飛瓊——!」


    戾喝聲中,漫空盡是玄雷顯照,那晦暗雷光的蔓延之處,盡都是教光影扭曲的熾熱血焰。


    而在漫天交織而來的雷火之中,是楚維陽腳踏禹步,疾馳而至的身形。


    而在怒喝聲中,齊飛瓊好似是猛然間驚醒了過來。


    她幾乎閃瞬間便在想著抽身而退了。


    真正拚死搏殺,她不見得是楚維陽的對手。


    如今一擊不中,也斷沒有為此而繼續搏殺下去的道理,合該以言語勸退楚維陽,想辦法將這件事情的嫌隙抹去才是。


    隻是這會兒心神無有清明,齊飛瓊這裏一念生起,念頭還未落下的同時,便有諸念一同顯照。


    紛繁嘈雜之間,幾乎教她的身形都有了閃瞬間的停滯。


    緊


    接著的驚惶與失措之中,齊飛瓊方才趕忙倉促的咧嘴一笑。


    「五毒道兄——」


    隻是話還未說完,那玄雷與血焰便已經抵至了她的近前,極盡璀璨耀眼的明光之中,是楚維陽那猙獰的神情展露。


    這還是第一次,齊飛瓊從楚維陽的臉上看到除了冷漠與空洞之外的其餘表情。


    憤怒?憤怒無妨的,總是有消解去的法門。


    可當楚維陽那雙猩紅的眼眸展露在齊飛瓊的視線之中,當兩人這樣四目相對的時候,齊飛瓊的身形便徹底的僵直在了原地。


    這一刻她方才發覺,兩人氣機之間的牽係,不隻是那魔念熱浪,真正不落痕跡之處,實則是兩人法力氣機的交織與共鳴,更準確的說,是自己單方麵受到了毒煞法力的交織與震動!


    酒會丹宴上隻月餘的相處,就教齊飛瓊這樣不著痕跡的中了招!


    可正因為中招,更因為齊飛瓊此時間的感應是全方位的,因為齊飛瓊更能能夠清楚的知曉,此刻借著那諸般氣機,自楚維陽那裏傳遞而來的,是怎樣激湧的情緒,是怎麽憤怒的殺念,是怎樣猙獰的癲狂!


    直至此刻,齊飛瓊才恍若是後知後覺一般發現,自己好似是做了一件甚麽要教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道兄——」


    她猶自想要掙紮,可盛怒之下徹底癲狂的楚維陽,卻不再給予她這樣的機會。


    抵至近前的閃瞬間,楚維陽一沉肩,一亮肘。


    登時間,隨著一道悶哼聲音,齊飛瓊的一切掙紮盡都堵在了喉嚨裏,霎時間,她的身形懸在半空之中,幾如斷線風箏一樣因之而跌落去的時候,楚維陽複又近身。


    一抬手,鳳爪一樣的指節便抓住了齊飛瓊細長的脖頸。


    連綿交錯的雷霆之中,楚維陽臂膀掄圓了就是來回的甩動,也不隻是純粹的摔打,破空聲中,每一道玄雷與血焰糾纏著,都好似是鞭子一樣,呼哨嗡鳴著落在齊飛瓊的身上。


    數息之後,齊飛瓊的身形被狠狠地摜在了丹室的地麵上。


    離著那一口無上血焰更近了,紛紛擾擾的魔念熱浪幾乎要教齊飛瓊窒息,四肢百骸之中傳遞而來的劇烈痛苦,更教她連思感的湧現都變得艱難起來。


    可這些到底都沒害了她的性命。


    正兀自艱難喘息著的時候,楚維陽的身形便已經踏著雷火而至。


    那雙眼眸仍舊癲狂,但許是隨著這樣的摔打,戾氣已去了些,不似早先時那樣的猩紅,隻是殺念的消弭,卻不意味著那些激湧情緒的退散。


    更相反,像是以一化萬。


    在殺念之後,是愈發磅礴的濃烈情緒,徹徹底底如同火山一般迸發!


    齊飛瓊不會知道,自己那一閃瞬間的出手,教楚維陽因之而誕生的憤怒,便是那最後一點墜落在火爐之中的火星,徹底點燃了一切,伴隨著火山的迸發,再無回轉。


    魔念熱浪的源頭在側旁,本就教齊飛瓊難以凝聚起自身的心念來,而且毒煞法力氣機的長久共鳴更不是她能夠在短時間內斬斷開來的,幾乎隻閃瞬間,齊飛瓊的道心便被那汪洋一樣灌湧而來的激烈情緒所貫穿。


    萬箭穿心!萬箭穿心!


    她幾乎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要有過甚麽樣的經曆,才能夠具備這樣猙獰的魔念,那些教人無法承受的饑餓、憤怒、痛苦!


    齊飛瓊轉動著眼眸,再度對視上了楚維陽的目光,她好似已經預料到了甚麽,驚惶之間,銀牙打著寒兢,隻能擠出細若遊絲的哭腔聲來。


    「不——不——」


    而在齊飛瓊這般驚慌的反複呢喃聲中,是漫天的雷火重新披掛在楚維陽的身上。


    是他一


    邊伸出手來,攥住了齊飛瓊的脖頸,將她再提舉起來,一邊隨著雷火的回返,那原本清瘦的身形,一點點隨著氣血的激湧而膨脹開來,魁梧的好似不是人形,而是甚麽萬仞山嶽鼎立在了丹室之中。


    這會兒,再無法顧忌四肢百骸之中的劇烈痛苦,到底是大教道子,哪怕心神被貫穿了去,她仍舊艱難的調動著殘存的神念,引動著自己體內磅礴的法力。


    五色靈光已然在她的身周兜轉,哪怕拚著重傷,也要生生逃出這座島去。


    可還不等靈光真正顯照的時候,玉蛇的嗡鳴聲便已經隔著石壁上的大洞,從另一邊的庫房之中傳出來。


    視野的餘光看去的時候,卻是玉蛇張開血盆大口,無有水火顯照,這一回,卻是一口血霧被玉蛇噴進了丹室之中。


    霎時間,血霧彌散開來,沒有甚麽腥味,反而是香甜的味道愈漸濃鬱起來。


    這是蛟龍血!


    隻霎時間,齊飛瓊的法力便徹底的失控,原地裏,她臉色緋紅,四肢百骸再難提起氣力來。


    徹底被魔念熱浪淹沒去神智前,她看向石壁上的大洞,恍若是從玉蛇那探頭探腦的蛇頭上看到了甚麽戲謔的笑意一樣。


    要給皇華宗的嫡傳道子一點小小的雷法鍛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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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室的正中間,那虛懸的血焰之中,四下裏法印不斷的顯照,自行的熔鑄著寶刃。


    每一下的無形錘鍛,那結結實實的金石撞擊聲音裏,伴隨著元雷靈鐵的嗡鳴震顫,鐵石本身被延展,被反向交疊,被再延展,再深深地鍛壓,然後在血焰的熾熱溫度之中,徹底的熔煉於一爐,渾然而為一體,恍若是靈鐵天生便渾然是寶器一般,愈見寶光盈盈,圓融而無漏。


    而隨著良久的時間過去,在這樣的熔煉過程之中,焰火之中的繁浩法印化作一道道流光,連帶著血焰本身,盡都隨著交疊與延展,灌湧入了寶器之中。


    靈鐵上的赤紅顏色一點點的褪去,映出原本瑩白如雪的刀身,此時間,刀身隨著秘法的施展,仔細看去時,其上盡都是龍鱗堆疊一樣的紋路,而這些紋路彼此交纏著,蔓延在刀身上,複化作連綿不竭的龍紋!:


    但這些紋路盡都極盡細密,遠遠地看去時,毫不影響刀身的光潔如鏡,更不影響在刀身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上洞見的五色龍相的盤旋與嘶鳴,而且在這種盤旋與嘶鳴之中,五色龍相沐浴著雷霆與焰火,好似是渡盡劫波,自蛇蛟之中蛻變出了真正的龍相來。


    可是下一瞬,隨著環首刀的微微一顫,登時間,五色龍相盡都被破去。


    原地裏,楚維陽抬手一招,將環首刀握在手中,手腕一翻,極盡鋒芒的刀刃便抵至了齊飛瓊的咽喉,在同樣瑩白如雪的肌膚上以刀氣割裂出一道血痕來。


    楚維陽分明在這一刻已經徹底的恢複了神智,卻複又有著切實的殺念在一點點的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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