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滅。


    接連的生滅,開始在楚維陽的掌控下,不斷的在這片寬廣而無垠的海域中伴隨著轟響而兜轉。


    是生滅的回環本身,在生滅。


    而在以更為恢宏的視角看去時,連帶著這天地之間的怒音,也在自然之力的激發下,愈漸的柔和起來,最後,像是一道輕柔的無形無相之弦被波動,那劇烈的震顫在某一刻變得無聲起來,隻剩了混朦的道韻徜徉在島嶼和海水之間,徜徉在生與滅的流轉之中。


    某幾個閃瞬間,楚維陽甚至會回想到之前在玉樹龍王那裏曾經洞見的幻無世界,回想到那一息間的草木枯榮變化,那光陰的定格與歲月的延展。


    那似乎也是有類於生滅一樣,是兩儀的某一層麵之映照。


    倒不是楚維陽純粹的甚為羨慕老龍王的高卓手段,而是他忽然意識到,隻純粹的生滅本身,實則於兩儀陰陽的諸般顯化之中,分毫不亞於枯榮變化!


    許是細微處需得磋磨與印證,但至少大略而言,這是相同級數的意蘊,盡皆可以抵至無上的義理!


    而那草木枯榮的變化,在玉樹龍王的手中,可以做到三息間鎮殺那碧雲海蛇一脈的化形大妖蛇老。


    從五行聚全的那一刻起,水火兩相的熬煉,便已經順勢融入了五行的流轉之中,那不再是自己內煉陰陽的一部分,更準確的說,即便在早先時,水火也隻是代持陰陽之位,長久以來,此道於楚維陽的諸法之中虛懸。


    偏偏,因著今日的重建道場,楚維陽將這種自然之力生滅的意蘊之流轉,深深地烙印在了道場中的草木土石之中!


    而道場,本就是楚維陽隱修潛居之所,內外通感圓融之所在。


    倘若能夠將生滅的意蘊通過內外通感,含混著某種道與法,一同內煉於己身陰陽兩儀之道中。


    彼時,或許有朝一日,能夠教自己窺見老龍王的崢嶸盛景!


    從那聲名煊赫之人,變成能夠教別人聲名煊赫,足以給人賜予名號的人!


    當然,這一切在如今的楚維陽眼中,還隻是一道極為朦朧模糊的念頭,錯非是對於符陣之道,對於道法修持本身的極盡敏感,楚維陽甚至無從想到這一處。


    可隻是稍加思量,稍加審慎的印證,冥冥之中的才情與底蘊的震動與反饋,遂告訴楚維陽這是多麽高卓而無上的一條道途。


    這不是該如今著急的事情,但卻是往後的漫長歲月裏當長久參悟且考量的事情。


    遂也正因為這樣的念頭,在接下來對於道場的重建之中,楚維陽不惜更多的損耗自身的法力,來牽引地脈,搬運山巒島嶼,乃至於以遠近相交織與共鳴,用以道圖印證神念,用以神念梳理地脈。


    而那些本來凝聚而來的自然生滅之力,原本應該大部分用以重建島嶼道場,小部分的餘韻才會散入土石之中的謀劃,被楚維陽兩極翻轉——


    小部分的自然生滅之力,被用於楚維陽己身之力所無法作用和施展的諸島嶼和地脈之間的自然糅合的過程之中;而且在這樣的過程裏,另外泰半的自然生滅之力,被楚維陽借著梳理礦藏龍脈的過程,徹徹底底的融入進了楚維陽道場的意蘊之中,貫穿了陰陽兩儀的意境,成為了符陣本源的一部分。


    牢不可摧,且不滅不易的一部分!


    而當這一步的梳理邁向正軌之後,短時間內,楚維陽遂不再過分的關注與在意這自然生滅之力了。


    誠然便像是楚維陽所審慎思量的那樣,這許是日後長久通感與參悟的道途,但卻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這生滅之力已經融入了道場的本源之中,便不會跑到別處去,來日能夠有所收獲,隻看日後的累積與才情。


    如今的當務之急,則是道場的梳理與重建本身。


    從混朦唯一的無極延展開來,兩儀,陰陽四象,五行八卦……


    當渾如自然養煉的島嶼,切實的在楚維陽的麵前凝結成那極盡完美的圓,那自然的生滅與道法的秩序之意蘊,在五行八卦之外,遂以一種極盡柔和的方式,朝著完整的海島之外蔓延而去。


    在又囊括了一大片平坦的海域之後,在更為龐大回環之中,那意蘊的餘韻,好似是漣漪泛起的最後力量。


    清澈的浪花翻湧,斑斕的靈光若隱若現。


    更有甚者,是冥冥之中一道極盡孱弱的雷鳴聲回響,未及教人聽得真切,便消隱於無形之中。


    在看去時,諸般道法之意蘊,在那道回環之中徹底的沉澱與凝結。


    已然看不出那海島原本的模樣,許是原本便如此,又許是哪一座不知名的島嶼在楚維陽莫測的地師手段之中,被割裂開來,割裂成了六十四份。


    周天,寰宇,萬象,盡在其中!


    於是,從五行八卦,回返陰陽四象,回返兩儀,回返後天混朦太極。


    恍若是對鏡觀照一般,這道場被梳理完整的所有道法秩序的那一麵,在這道回環之中,變化成了無序與有序交織,混混朦朦一派自然之相。


    這也是六十四諸氣流轉的意蘊!


    於是,這六十四份之中,三十二份列陽,化作島嶼,星散於回環之中;又三十二份列陰,化作暗礁,潛伏交錯於島嶼之間。


    而幾乎就在這星碎島礁的回環徹底凝練的閃瞬間,甚至無須楚維陽以法陣的意蘊籠罩而去,霎時間,四野八荒的水汽便如同被鯨吞一般,教那六十四諸氣流轉之間,被瘋狂的牽引而來!


    寰宇萬象的磋磨,便是這世上最為無形無相的磨盤磨礪。


    那元氣滾滾而至,內中遴選的極盡精純之部分,被送往了靈浮島道場之中來,徜徉在草木土石之間,複又被緊鎖在道場中,無有分毫外泄。


    而那些元氣之中駁雜的部分,作為萬象所必要之補充,與純粹的水汽曆經著流轉而熔煉唯一,隻極短暫的時間,倏忽間便有著朦朧的霧靄化作帷幕,彌散在那星碎島礁環帶之中,將內外隔絕。


    甚至,隻是那帷幕將將垂落的時候,借著那六十四諸氣,借著寰宇萬象的意蘊,楚維陽便感覺到了些許若有若無的須彌之力。


    很快,這種感覺,便隨著霧靄的不斷沉積,愈見得濃烈起來。


    而隨著須彌之力的切實顯照,楚維陽的這一方道場,真個有自成福地洞天一般的趨勢。


    雖未及於此,但至少打下了具備著可能的基礎!


    而做罷這一切之後,楚維陽才將將鬆了半口氣。


    是的,隻是半口氣,因為在楚維陽的謀劃之中,他尚還隻是借助著自然之力,將自己的道場,雕琢出了大略的輪廓而已。


    真正的精要處,真正的細節,尚還亟待楚維陽完善。


    伴隨著諸般島嶼在自然之力的糅合,其在塑造過程之中,受著楚維陽的掌控,自然並非是純粹的如同捏泥一樣的相互“塗抹”在了一起,而是真正的自然融合,在此過程之中,連帶著徜徉金玉寶塔玉符的地下水網,也被楚維陽進一步重塑!


    這甚至不僅僅是水網的重塑,而是借著這一過程,反向的重塑凝煉在金玉寶塔之中的符陣!


    從以水火蘊養九元赤文,徹底蛻變與升華成以諸象蘊養九元赤文的無上法陣!


    是楚維陽的符陣功果被凝練成《道周圖》之後,複又將《道周圖》的意蘊拓印在了法陣之中!


    雖是不同的形,卻是一樣的質!


    甚至為了做到這一步,務求其中無有不諧,楚維陽甚至早早地安排著裴文禮,將玉籽“栽種”在了諸島嶼之中,並且以作為諸般島嶼搬運時的氣機錨定所在。


    因而,當自然之力梳理著道場的同時,自然而然,也以著這沛然而無法抗拒的自然之力,將金玉寶塔之中的符陣,自然而然的“洗煉”成了蛻變與升華之後的模樣。


    但隻是純粹的“動”還不足夠,沉吟之中,楚維陽的目光掃過整座龐大的道域,此時間,楚維陽的目光並不在那些起伏的山岩丘巒上麵,而是在觀摩著諸道礦藏龍脈的走勢。


    誠然,是諸象俱全,是道法圓融,但是其中,渾無一道龍脈,能夠和無上級數沾邊!


    畢竟,也隻是外海散修的地界,能占據一道龍脈,都算得上是有名有號的勢力了。


    於是,一邊沉吟著,楚維陽不再隻是單純的駐足在原地,他開始自半懸空中緩緩地踱步,像是在丈量著甚麽。


    很快,楚維陽一手搖晃著杏黃幡旗,另一手揚起垂落之間,晃動著誇大的袖袍。


    霎時間,繁浩的寶光從楚維陽的袖袍之中垂落!


    酒會丹宴時尚且不提,隻說鏡緣仙島上的一行,他幾乎是在無上寶材的層麵,將諸大教道子們“洗劫一空”,甚至是拿下極為罕有的極品靈材,也被玉樹龍王賞賜下了一大堆的零碎兒。


    隻這些,楚維陽能夠於器道之中運用上一成,都算是自己能耐高的。


    這也是諸修能夠答應交易的因由所在。


    寶材是寶材,能運用的寶材,才是底蘊!


    此刻,昔日的收獲之中,幾乎有著六成之多的寶材被楚維陽一股腦的取出。


    這些寶物封存著,隻是在乾坤囊裏兀自生鏽而已;但若是以畫龍點睛之地師秘法,將之依照屬相融入這一道道龍脈之中,則在內外通感的長久養煉之中,一切的寶材都將注定成為楚維陽混煉諸煞,蘊養法力的那部分底蘊!


    而與此同時,幡旗一抖之間,同樣繁浩至極的幽寰與戊己篆紋顯照,再看去時,當那一麵風水堪輿符陣延展開來時,卻是那海島孤峰已經虛懸在了靈浮島的中央天元。


    浩如煙海的篆紋,將自然之象與斑斕靈光相交織在一起,伴隨著那相諧的共鳴開始衍生,這之後的養煉之法,便是楚維陽窮極於後天的道法高卓手段!


    ——


    水遙山遙,隔斷紅塵道。


    粗袍敞袍,袖裏乾坤倒。


    日月肩挑,乾坤懷抱。


    常自把煙霞嘯傲,天地逍遙。


    龍降虎伏道自高,紫霧護新巢,白雲做故交。


    長生不老,隻在壺中一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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