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話音落下時的甚麽變化了,隻這一道戾喝的聲音剛剛回響在天地之間的時候,原地裏,那一道水汽之中倏忽間顯照出的帷幕,便已經破空而至了!


    以有心算無心,在同樣沛然的聲勢麵前,縱然是天驕道子,幾乎也避無可避。


    唰——!


    玄光便這樣兜轉著,真切的將六人割裂開來,正準確的說,是將其中一人,與其餘五人切實的分割開來!


    在那幾乎咆哮的如同汪洋大海傾瀉的轟隆震響聲音裏,那一道身形複又接連退了數步,才堪堪避過了那繁浩至極的烏光凝聚成的水篆洪流。


    如是應對,教那人離著其餘五位同門,顯得又遠了些,隻是那一道厚重的帷幕切實的垂落下來,教他探看去時,隻能看到那純粹的烏光,再瞧不見五位師弟師妹的身形。


    登時間,才又是那道戾喝聲音在這方天地間回響開來。


    話音落下時,厚重的帷幕之中,兀自有著一道渺冥水汽倏忽間從虛實變幻裏掀開了層疊紗帳的一角,那原本空無一物的半懸空中,猛然間顯照出了謝成瓊的身形。


    而也正此時,那人的臉色駭然一變。


    事實上,早在瞧見那烏光凝練成的篆紋洪流的時候,他便已經猜測到了。


    但直至謝成瓊的身形顯照在此地,那人心中的諸般猜測才終於被印證。


    因而這閃瞬間,不等謝成瓊開口言說些什麽,道人的聲音便忽地高聲傳出。


    “七娘!我已經在盡全力保全他的性命!那可是吾宗的鎮魔窟!鼎立了多少年的鎮魔窟!誰曾經想到過,這樣的地方也會潰滅!這不幹貧道的事情!”


    許是心中真個焦急,這一番話幾乎說到最後的時候,這人的聲音已經近乎於聲嘶力竭起來。


    隻是謝成瓊顯得甚為平靜,她的眼眸之中甚至不曾有怒火顯照。


    她隻是冷冷的看著這人,一身氣機與那磅礴的烏光霧靄交纏在一起,綻放著真正的幽寒煞氣。


    這是真正動了殺念,她在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


    甚至當她開口的時候,冷鬱的聲音裏都未曾見得有甚麽語調的波動。


    “當年留你一條狗命的時候,本宮便已經說過,他死了,你要陪葬!別的,我不管!”


    聞聽得此言時,那人不知想到了甚麽,臉上的驚惶神色稍稍消減,過去的記憶透過歲月光陰,將如今的自己心神思緒所貫穿。


    他漸漸地回憶起了眼前之人的果決心性。


    許是在鎮魔窟潰滅,再到聽聞馬三洞殞命的時候,他便已經該預料到有今日這般的局麵了。


    惶恐、驚懼,這些該有過的劇烈情緒實則早已經衝刷過了自己的心神,複又在那種僥幸的情緒之中一點點緩釋了去,歸於如今這種甚為麻木的平靜之中。


    繼而,當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已沒有了剛剛那般的聲嘶力竭。


    “當年是狗命……如今某乃大教一脈天驕,是道子身份!七娘,人,死了就已經死了,你可真的想清楚,要為了他,殺一位大教道子?”


    聞聽得此言時,謝成瓊的臉上展露著幽幽冷意。


    “大教道子?你也配說這樣的話!試問你們這一脈,還有誰不清楚你這個道子的身份是怎麽來的?是你害的他落得今日這般下場!是因為你,他才長久的在鎮魔窟那般幽暗不見天日的地方!狗一樣的東西!老娘憑甚麽不能殺了你!”


    謝成瓊幽冷的聲音裏,幾乎隻三言兩語之間,便將這人那一層麻木的平靜情緒給撕裂了開來。


    幾乎話音落下的霎時間,這人便漲紅著臉,極盡全力的嘶吼道。


    “不!貧道沒有害他!”


    隻這幾乎是下意識的憤怒嘶吼聲音,此人便渾似是在意這件事情,尤還勝過即將要麵臨的殺意。


    許是也正明白了這一層,謝成瓊看向此人的目光之中,甚至連最後的一抹厭棄都消散無蹤了。


    “這樣的謊話你到底說了多少年?竟教你自己都深深地信以為真了?自欺欺人,瞧瞧你,可憐成這個樣子,本宮與你已沒甚麽好說的了。”


    話音落下時,謝成瓊一翻手間,遂見得一枚墨玉葫蘆自她袖袍之中飛出,淩空兜轉之間,虛懸在了半空之中,裹挾著四麵八方磅礴灌湧而來的水汽,維持著那懸照與割裂的烏色帷幕。


    緊接著,謝成瓊蹈空步虛之間朝著道人的方向踏空而至。


    還未曾出手的閃瞬間,謝成瓊的氣機不斷的躍升,但她的氣機本就長久地抵至著某種極限。


    因而,在下一刻,伴隨著那微茫的躍升,倏忽間,竟似是有著無形無相的扭曲焰火自她的身後懸照!


    道與法的磅礴氣韻,烏色法力的攪動與翻騰。


    霎時間,這混混沌沌的一切,便似是要被那扭曲的焰火托舉起來,竭盡全力的過寫成渾圓的模樣,如一道光暈一般,虛懸在謝成瓊的腦後。


    在出手的閃瞬間,謝成瓊便已經先一步將開始了叩開那道門扉的舉措。


    她要在這場廝殺的同一時間,晉升丹胎境界!


    如是決絕的態度!


    不成功,便成仁!


    要麽你死,要麽我亡!


    唰——!——


    而幾乎就在謝成瓊出手的閃瞬間,那厚重的烏光帷幕的另一端。


    幾人的驚鴻劍影先瞬間刺出,複又在真正純粹厚重的霧靄之中無功而返。


    若是同境界修士的手段,尚還有以劍氣刺破的可能。


    但當謝成瓊裹挾著無邊的盛怒與決絕,叩開了那道門扉之後,這道帷幕,便真切的成為了阻隔幾人的天塹。


    但歸根究底,這道帷幕如今不是謝成瓊親自主持,隻那墨玉葫蘆懸照,許也隻是能夠阻攔片刻而已,甚至若是洞破了這層帷幕,並且借機將那謝成瓊的本命法寶損毀了去。


    許是頃刻間,寶器底蘊的反噬之中,此間之圍頃刻得解。


    隻是當諸修的心中生出來這般念頭的時候,那厚重的霧靄帷幕之中,卻忽地有著另一人從中緩步走出。


    這人一手倒提法劍,身著寬大青袍,披頭散發。


    此時間,他同樣用著有類於謝成瓊的冷鬱目光看向麵前的諸修。


    “識相的,不要礙事!人家在了結經年故事,有你們甚麽事情!若果是忒閑了些,不若貧道來分一分高下,若是盡都勝過去了,你們再想做甚麽,貧道不攔你們。”


    聞聽得此言,餘下五人之中,為首的那人同樣冷厲的看向這自霧靄帷幕之中走出來的身形。


    “盧北海!貧道聽說過你的聲名,於散修裏麵創出了甚麽樣的名頭來,都不是你該麵對吾等如此猖獗的理由!蓄意以謀局伏殺吾宗道子,盧北海,你可知道,這是甚麽樣的因果!”


    聞聽得此言時,原地裏,盧北海啞然失笑。


    他頗詫異的看了一眼為首的人。


    “你竟知道我?可我卻不知道你!


    隻是……言稱聲名,口說因果,道友,你到底是承乾一脈的道子?還是截雲一脈的瘋子?如今這世上的劍修,也開始篤信這諸般虛浮事情了麽?”


    聞聽得此言,伴隨著盧北海的身形緩緩地從霧靄帷幕之中走出,並且切實的展露在諸修的視野之中,為首的那人隻是仍舊冷厲的看著盧北海,渾似是看向甚麽陰溝裏的渣滓。


    “不論貧道是哪一脈的道子,怎麽,是劍修,這天底下便無有因果和聲名存在了麽?是劍修,才教道友這般猖獗而癲狂的麽?”


    話音落下時,盧北海卻連連搖頭。


    “不不不!道友所說,看似是有理,實則盡都是妄言!這天底下的事情在劍修的眼裏沒有那麽複雜,唯生死與勝負而已,活下來的,贏了的那個,才有資格去與人言說甚麽聲名與因果;死了的那個,輸掉的那個,沒有資格提這些。”


    而伴隨著盧北海的這句話切實的落下,霎時間,這一行五人的臉色登時間變得極度難看起來。


    他們那極盡於複雜的表情,渾似是走在路邊,卻忽地被那泥濘之中跳出來的人蠻不講理的錘了一拳,等再偏頭怒目而視的時候,隨即便是汙穢和泥濘劈頭蓋臉的砸落下來。


    於是,那冷厲的神色消減,是無邊的憤怒神色從他的麵容上展露出來。


    他死死的盯著盧北海的身形。


    “哈!好大的口氣!你這是欲要與貧道決勝負?定生死?你可明白自己在說些甚麽!”


    話音落下時,盧北海平靜的點了點頭。


    “可惜了,你們是承乾一脈,而不是太陰一脈,更不是截雲一脈的靳觀,否則,今日真個遇上了,才該是貧道有一番因果要了結呢!”


    話音落下時,盧北海這裏,爭鳴的劍意倏忽間衝霄而起,裹挾著厚重的水汽,霎時間看去時渾似是一道煞白的煙柱,與此同時,道人手中的法劍揚起,劍鋒遙遙指向了那為首之人。


    “道友到底叫甚麽名字?算了……也不是很重要了。”


    話音落下時,漫天的水汽裹挾著無垠的劍光,便已經隨著那踏在劍氣天河之上的青袍身形,一同朝著承乾一脈的道子襲殺而去!


    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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