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瞬時,還是朗朗晴天,還是天光大放的清澈。


    但是伴隨著此間越來越多修士的現身與顯照,伴隨著他們身形上若有若無所展露出來的高卓意蘊在相互間交錯。


    到了諸大教道子這樣的成就,很多人或是掌握著有類內外通感一般的玄奇狀態,至少其自身高卓的道法意蘊本身,已經足夠引動部分的自然之象。


    而當數也數不清的意蘊本身,在這並不算是寬闊的天地間縱橫交錯的那時候,自然之象被紛繁諸氣所引動,繼而在浩渺的交織與共鳴之中,狂風嗚咽,水汽裹纏,最後不得不以最為爆裂的狀態顯照於世。


    那是滂沱大雨,是自然天象,亦是諸修立身所在之顯照!


    晦暗的天穹,陰蒙蒙的冷雨。


    幾乎隻從那遁光之中顯照出身形來的閃瞬間,楚維陽便頓時感覺到了某種沉浸在那沉鬱環境之中的輕鬆愜意。


    仔細看去時,甚至伴隨著楚維陽那通泰的神念不斷的湧動著,若有若無的氣機牽引之間,狂風自楚維陽的身周嗚咽,繼而裹挾著那滂沱寒雨,自回旋之中凝聚,渾似是一道道水漩凝聚,很快,便又融化在了那連綴的綿密雨幕之中,不見了切實的真形。


    這一刻,楚維陽像是化作了無垠的大淵,化作了即將展露暴虐的亟待噴湧的山火。


    陰陽兩麵諸般詭譎的氣韻在楚維陽的身上交織,那幽深而沉靜者是他,那暴虐而激湧者亦是他。


    最後,黑與白好似是伴隨著那滂沱雨水的澆灌,混合成了淡薄的純粹灰色,繼而,有著某種邪意凜然的魔念貫穿了楚維陽的諸般氣韻,渾似是要在楚維陽的道身恒久常駐。


    楚維陽未置一言,卻像是用自己的氣機變化,訴盡了千言萬語。


    而原地裏,朝著楚維陽迎麵走來,蹈空步虛之間,孟懷真的身形卻愈漸於飄渺。


    說來甚是吊詭,除卻今日,兩人實則隻在外海酒會丹宴上見過那麽一次,可是後來的一念之差,間接的促成了今日的無常風波。


    如今一切將要迎來終了與落幕,原地裏,孟懷真看著楚維陽,甚至忽地笑了起來。


    分明同樣一言未發,但是冥冥之中,孟懷真卻像是已經洞悉了楚維陽那所說的千言萬語。


    “昔日裏謀算道友,實則是為得尋找契機洞入鍛體之道而已,當時受著聲名困擾,自覺地是道友阻了貧道的道圖。”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遂也笑了笑。


    “因為自己道途的謀算,便要置貧道於萬劫不複的境地,還欲要將‘邪魔外道’的汙水潑在貧道的身上,如此行徑,道友,誰才是那邪魔外道的行徑!”


    楚維陽的聲音之中沒有慍怒,甚至有一種漠視與淡然,好似是這一番因果終要在此處終了,而在定勝負前的一瞬間,某些心結實則已經被自己給開釋。


    問聽得了楚維陽所言,原地裏,孟懷真臉上的笑容不見消減。


    “是,道友所說甚是這番道理,實則,這也是後來貧道長久自責的點,錯非是因為貧道,不至於有後麵這些波折,可是我思來想去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道友……


    說什麽大教道子與散修天驕一視同仁的話,盡都是冠冕堂皇的虛浮遮掩,聖地大教的修士甚麽樣,散修甚麽樣,無需貧道多言,想來五毒道友自己便最清楚明白。


    這是任何人都能夠意識到的切實差距,五毒道友能夠定勝過一眾大教道子,能夠奪取‘琅霄山主’之名,能夠在鏡緣仙島上做得好大聲勢,你不該是那不智之人。


    因而,貧道易地而處,思量過了良久時間,都想不明白道友非要來了結這番因果的原因,道友不該看不清如今是甚麽樣的時局,不該不清楚貧道現身意味著甚麽。


    思來想去,貧道也隻有兩種思路,不知道對與不對,這一來,貧道的現身大抵是比了結因果更為重要的事情,道友有非這麽做不可的理由,所思甚廣,所圖甚遠。


    這二來,道友昔日裏所展露的諸般心性,實則盡都是人諸大教道子麵前的虛浮遮掩,道友心性之堅韌,意念之銳利,不似是地師之道散修,更似是劍宗修士一般。”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稍稍一怔。


    終歸不好小覷天下人,過分的“愚弄”風波,“愚弄”因果運數,終是會在這一過程之中遭受反噬。


    如今看,孟懷真竟幾有些許要在無常風波之中“清醒”過來的意思。


    從某種角度上而言,她所猜度的這兩件事情,都算是全對。


    但可惜,看的還不夠透徹,看的還不夠深遠,醒悟的還不足夠早!


    一念及此時,楚維陽遂笑的意味莫名起來。


    “道友若想要混淆視聽,最好也得找個說的過去的理由,貧道所圖甚遠?貧道能圖甚麽?掌握五行遁法的不是貧道,掌握五行篆法的不是貧道,殺了純陽宮道友的更不是貧道!


    貧道自入得道城以來,諸般行事盡量克製,能留性命就絕對不分生死,都做到了這個份上,道友還想繼續潑髒水不成?嗬!還不如說是皇華宗的道友貪圖道法而謀劃的這些。


    再者,為何隻劍宗修士能有堅韌心性與銳利意念?貧道修持著太陰雷法,不可以嗎?”


    聞聽得此言時,孟懷真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消隱了去。


    事實上,錯非是楚維陽近乎伶牙俐齒一般的辯駁,許是剛剛那番直抒胸臆的話,對於孟懷真而言便也僅此而已了。


    可到底有幾分多說多錯的意思。


    楚維陽這裏說得諸般愈是縝密,反而愈教孟懷真將早先時心中產生的疑慮放大開來。


    楚維陽愈是端看去時諸般因果不沾,在孟懷真的眼中反而愈像是立身在這場風波的中央天元處!


    唯有身處氣眼之中,才有可能不沾染分毫風雨。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剛剛那一番推敲與揣度的言語便已經是孟懷真所能夠拿出來的一切了。


    可是,從這一刻起,孟懷真深深地懷疑上了楚維陽。


    因而,就在楚維陽尚且因為剛剛言語之間的交鋒,而兀自思量著這場風波之中的諸般章法,尤其是思量著近日裏進退之間的得失的時候,反而是原地裏的孟懷真先一步勃發出了淩厲的戰意!


    不論是真是假,唯一戰而已!若是敗落,則一切休談!若是定勝,倘若思慮得以印證,許是上明宮在這場危局之中,還有脫身之機!


    下一瞬,原地裏尚且思量的楚維陽,複被孟懷真的磅礴戰意所驚動。


    道人遂笑了笑。


    諸般因果運數,終歸還是要落在勝負上麵,勝的人自有辦法注腳因果運數,敗的人一切休談。


    “孟道友,既然你我諸般盡都因為鍛體之道而起,那便再教你見一見這一代修士裏的鍛體道法!”


    轟——!


    話音落下時,漫天的瓢潑瓢潑大雨之中,一道玄雷明光自天穹劈落而下。


    電光石火之間,那幽寒的雨瀑被一瞬間激揚成了蒸騰的水汽,緊接著再看去時,眼見得那玄雷將要落在楚維陽的身上,諸般水汽複又被狂風纏裹,再看去時,六十四諸氣交纏,化作太陰雷篆,盡皆懸在楚維陽天頂,雷篆交纏之間,渾似是圓融華蓋。


    而且,相較於昔日,此刻太陰雷篆華蓋顯照的同時間,楚維陽丹田之內,《道童圖》明光映照,諸氣交纏而紛紜,混朦如一爐養煉,氤氳間自成萬象寰宇之廣博。


    其靈動遠邁尋常,更無需楚維陽留駐神念掌控,靈光自行兜轉,便已經在《道童圖》的隔空牽引之間,展露出高邈而自然的磅礴意蘊。


    繼而,才是楚維陽的手揚起,像是主動的將那一道自天穹墜落下來的玄雷接引。


    轟——!


    一道雷霆,竟在天與地之間炸響出了兩聲煌煌道音!


    天地的怒吼聲震顫在每一個人的心神之中,繼而,在諸修的注視下,隻一息間,那玄雷華蓋凝聚的閃瞬,楚維陽身形顯照出磅礴之象,雷霆與焰火交織成戰甲披掛,一手揚起時,瑩白如雪的刀芒劃過雨瀑,是環首刀橫在了麵前。


    雷聲與龍吟在這一刻相互交錯。


    緊接著,繁浩至極的磅礴雷霆在楚維陽的牽引下,被那長久於道軀留駐的魔念所貫穿,繼而束之於一線間,與那瑩白如雪的刀芒混而為一!


    有了《道童圖》的凝練,諸氣紛紜之間,一般進益,遂可以映照於諸般,可以是毒煞之氣的進益,亦可以是劍氣的進益,更可以是太陰雷法的進益。


    而麵對著此時間楚維陽一息更勝過一息的磅礴氣息,原地裏,孟懷真沉沉地吸了一口氣。


    鍛體之道……


    心境被隨之撩動的閃瞬間,孟懷真淩空之間一步踏出。


    唰——!


    一如昔日酒會丹宴上的鬥法一樣。


    當楚維陽這裏展露出了磅礴之象後,另一邊,孟懷真幾乎在一息之間,展露出了兼具虛實變幻的三十六道幻身!


    各自天罡篆紋的明光顯照,立身在磅礴雨瀑之中,這三十六道幻身盡皆教人分不出真假來。


    隻是不同於昔日裏孟懷真一味莽撞的朝楚維陽身形近前去攻伐。


    這一會,三十六道孟懷真的身形盡皆在顯照出的一瞬間星散開來。


    那是天罡法陣!


    繼而,三十六道身形交織著沛然的白熾靈光,化作了無形的乾陽焰火。


    登時間,無盡蒸騰的水汽顯照成霧靄煙霞,交錯在瓢潑大雨之中,交錯在搏動的雷霆之中,匯成了這暴虐天象的一部分,繼而將楚維陽與孟懷真的身形,盡數都攏在了那帷幕之中。


    唯天威陣陣,淩厲氣機愈漸高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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