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亂流對於楚維陽而言並非是甚麽陌生的領域。


    掌握著五行遁法,掌握著《五行百花毒煞須彌陣圖》,楚維陽隻消運轉法力,便可以輕而易舉的自己、甚至帶著別人,一同駐足在這須彌亂流之中。


    這對於楚維陽而言是很輕易的事情,但楚維陽明白,這一過程之中,真正玄妙的並非是自己,真正玄妙的是那演繹著道與法的功訣本身。


    因而,除卻掌握著這諸般功訣的楚維陽,大抵天下少有人能夠如他一樣,輕而易舉的身裹五色與須彌之力,洞入其間。


    再考量到,五行宗的法門外泄,氣運凋敝,已經是綿延了甚為漫長光陰歲月的事情,這映照著須彌亂流的世界,許是同樣的有著漫長的光陰歲月未曾有人抵至。


    這駐足於其間的玄奇,是哪怕如師雨亭這樣同樣掌握著無上須彌之道的人,也不曾涉獵的領域。


    畢竟,師雨亭以百花映照百界,所運用的須彌之力,要旨更在辟界之中,而非是須彌之力本身。


    以往時,師雨亭也能夠以法陣做到橫空挪移,但那是真個隔空洞開須彌門扉,進而一步踏出,倏忽此,倏忽彼。


    楚維陽也曾經在師雨亭施展這樣妙法的時候,親身嚐試過跨越那道門扉。


    待得掌握了自己的橫空挪移之法後,楚維陽曾經思量過,事實上,任何的橫空挪移之法,大抵上都該是從須彌亂流之中徜徉而過,隻是其他的妙法縱然無上,卻切實的忽略了展露這一變化的過程,便如那須彌門扉一般,其精要之處並不在其間。


    這樣看,許是這一世雲雲諸修,唯楚維陽自己能夠依仗著妙法,隨時隨地的駐足在此間,洞照著已經漫長歲月光陰未曾教人洞見的淒厲一界。


    但如今,這樣的唯一性被打破了。


    當然,同樣的事情仍舊發生在了楚維陽的身上,教他仍舊還是那個“舉世唯一”,但駐足在此間的手段,卻從精妙的道法功訣,變成了盤王宗法脈傳承之中的極品寶器。


    這對於楚維陽自己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感受。


    而且作為本就對於此間甚為熟悉的楚維陽,他能夠清楚的感觸到,早在最一開始的時候,所謂的法傘的邊沿割裂開來須彌裂縫,這所呈現在自己麵前的,不過是最能夠迷惑人的外象而已。


    這樣的表象之下的本真,並非是那法傘的邊沿有多麽的銳利,而是在寶器搖晃的閃瞬間,是寶器五蘊交織而所凝練成的須彌之力,在與此間的某種玄奇而無形的存在所共鳴著。


    而也正是借助著這種氣機間的相共鳴,遂打破了虛實之間那無形但切實存在的壁壘,教楚維陽以這樣煥然一新的方式駐足此間。


    感慨著新奇的同時,楚維陽也在暗自的揣度著。


    畢竟,自己手中的寶器本身雖然是剛剛才煉就的,但是這一寶器的煉法,其傳承卻已經在盤王宗的法統之中綿延了漫長的光陰歲月,許是能夠直追昔年聖宗最為鼎盛的時代。


    而如今,這寶器凝練成的須彌之力,與此間的某種玄奇而無形的存在所共鳴。


    寶器的傳承久遠,這此間的玄奇而無形的存在呢?也是同樣久遠的事物麽?是昔年聖宗鼎盛時代的某種未知的遺澤麽?


    這電光石火之間,伴隨著楚維陽的念頭翻湧,昔日裏龍王宴飲上麵,玉樹龍王曾經與自己所言說過的那些隻言片語,此時間盡皆湧上了楚維陽的心頭。


    這是青竹老祖曾經意欲探索過的前路。


    能夠教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都要費盡心思想要探尋的前路。


    愈發的思量著,楚維陽便愈是覺得在心浮氣躁之間,有著綺麗的遐想不斷的生發。


    而且,因為這一回駐足此間,與昔日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方式,立身在須彌亂流之中,遠方並無相同的須彌陣圖的氣機牽引著自己,這並非是橫空挪移,而是真正的長久駐足。


    饒是楚維陽,都是在第一次,以這樣仔細而洞照纖毫的方式,端詳著這須彌亂流的玄奇一界。


    而與此同時,伴隨著於此間的駐足,那自手中五蘊天羅法傘中傳遞出來的相感應與共鳴的氣機愈漸的強盛起來。


    在此間切實地有著甚麽,在吸引著自己手中的五蘊天羅法傘。


    許也是真切的明白著,這是真正漫長光陰歲月未曾有人抵至過的玄虛一界,麵對著未知的存在,楚維陽也罕有的具備著近乎“莽撞”的膽魄,幾乎隻稍作思量,便直接將自身渾厚的法力盡皆灌注進了手中的寶器。


    霎時間,五蘊天羅法傘上玄光大盛。


    而同樣的,隨著五蘊交織,那須彌之力愈漸的明晰,渾似是真正的須彌一界的氣韻化作了帷幕,將立身在傘下的楚維陽身形遮罩,分明立身於此,卻又渾似是立身於彼。


    此刻,伴隨著霸氣的須彌之力繁盛,連帶著那種氣機牽引的感覺更盛。


    終於,某一瞬間,法傘上的須彌之力醞釀至了某種極度高漲的程度之後,那種氣機共鳴的感覺在愈演愈烈之中,真個化作了切實存在的力量,開始牽引著楚維陽手中的法傘。


    幾乎同一時間,朝著那傳來了牽引之力的方向,楚維陽於虛空亂流之中,腳踏著五色靈光飛遁而去。


    兩種妙法開始在這一方玄虛的世界之中殊途同歸。


    但老實說,這一般飛遁,楚維陽多少有些懵懂而渾似是無頭蒼蠅。


    畢竟此間的須彌亂流端看去時未免太過於千篇一律了些,而且其混雜紊亂而渾無韻律可言,又或者說,紊亂本身便是其唯一的韻律。


    在這一界中,楚維陽無從辨別東西南北,甚至不曉得每一處駐足之地與外界的天地寰宇位置之間的相映照。


    又或者本也沒有這樣映照也說不準。


    畢竟,楚維陽哪怕如今是“舉世唯一”,但涉足這一領域的時間終究太短,未能有甚麽深刻的見識,他從五行宗所收獲的也隻有遁法本身而已,如記載著這玄虛一界的真正先賢典籍,卻並不曾被楚維陽所知。


    許是這些珍貴至極的典籍,在五行宗山門內,也合該是長久處於無人問津狀態的故紙堆。


    這樣的暴殄天物,教楚維陽駐足此間,卻實在是說不清楚太多的道理。


    他隻能這樣懵懂的,以這樣的方式被寶器牽引著飛遁而去。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那須彌陣圖已經在楚維陽的身後虛懸,稍有不慎,楚維陽便要身裹陣圖,隨便朝著哪一件螺殼靜室之中橫空挪移而去。


    為防止真正觸及甚麽災禍,楚維陽甚至沒打算直接遁逃回道場洞天之內。


    當然,到底是福是禍,還需得切實的見證之後才好論斷。


    而依仗著五行遁法本身所具備的迅疾,隻極短暫的片刻間,楚維陽手中所擎舉的法傘,那種牽引的力量便倏忽間消隱了去。


    這並非是意味著相共鳴之間的感應消隱了去,而是意味著楚維陽已經切實的立身至此,那所感應的事物,已經在了楚維陽的身周。


    可是道人環顧向四麵八方,包裹著他身形的,卻仍舊隻有那無垠的須彌亂流。


    微微地眯著眼睛,楚維陽不動聲色的觀瞧著諸般,而與此同時,楚維陽仍舊持續不斷的將自身渾厚的法力盡數灌注入寶器之中。


    一息,兩息,三息……


    一時間,反而是須彌之力更盛。


    終於,這種氣韻的變化,到底引動了另一端的變化。


    楚維陽已經進無可進,當這種共鳴的牽引感覺愈演愈烈的時候,便隻剩了那玄奇而無形的存在被反向牽引著“浮出水麵”。


    第一次,楚維陽看到了洶湧但又毫無波瀾的須彌亂流本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隻霎時間,斑斕的各色華光於亂流之中顯照,交相輝映之間,仿佛是那每一道華光暈染的須彌絲線,都可直指向這人世間某些極盡玄奇的所在。


    而伴隨著靈光的顯照,當楚維陽再凝視去的時候,那各色的華光仍舊在須彌亂流本身之中翻湧著,有著越來越多的須彌絲線從沉底之中上湧,展露在了最外麵的亂流表麵,得以被楚維陽所觀照。


    這意味著甚麽?


    楚維陽看的很是懵懂。


    或許,這須彌亂流本身的深淺,從另一個尺度去看,也是歲月光陰的標的?


    今世道與法的義理無從給與楚維陽以開釋,但是這一刻,前世的記憶翻卷,反而教楚維陽無端的想起了諸般又關乎於時間與空間的說法,如今看,須彌亂流本身的蔓延與其深淺之間的交錯,或許與這樣的說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處。


    而伴隨著這樣的翻湧,楚維陽也一點點的感覺到了擎舉的寶器的“墜手感”,但是很快,當楚維陽手中的寶器猛然間一輕的時候,忽地,道人屏氣凝神,觀瞧向了那倏忽間從內裏翻卷出的那道須彌絲線來。


    仔細看去時,那懸照出的須彌絲線甚是尋常,其上隻灰色的華光,更顯得不起眼了些,如今翻卷出來,展露在外的,隻是這絲線的一段而已,它的兩段如今仍舊深埋在須彌亂流之中,似是貫穿著始終,是無從感應的綿延漫長。


    下一刻,就在這五蘊天羅法傘垂落的須彌之力倏忽間觸碰到這一道須彌絲線的閃瞬間,忽地,一股磅礴的須彌之力從中猛然間顯照。


    快!


    幾乎閃瞬間,那須彌風暴便已經抵至了楚維陽的麵前。


    但就在楚維陽幾乎下意識的想要身裹陣圖遁逃的時候,那須彌風暴之中,傳出了幾乎與楚維陽同源而出的盤王宗道法義理的氣韻。


    一閃瞬間楚維陽的念頭飛轉,下一瞬,須彌陣圖散去,繼而,那須彌絲線之中迸發出的磅礴風暴將楚維陽的身形包裹。


    唰——!


    下一瞬,楚維陽的身形,連帶著那擎舉著的法傘,便陡然間消失在了須彌亂流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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