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亂流之中,楚維陽身形散漫,身披乾坤法袍,於其間緩步而行。


    而也伴隨著楚維陽立身在其間,兜轉充斥在天地間的須彌之力,遂也阻斷了楚維陽隔空指尖映照在齊飛瓊泥丸宮內的最後那絲絲縷縷的思感與念頭。


    這意味著,楚維陽短時間內對於那渺遠的須彌一界的最後一點關注也消失殆盡。


    誠如齊飛瓊剛剛是所言說的那樣,她所貫徹的,正是楚維陽映照於其心神之間的意誌。


    那一拳的“真傳”,便是楚維陽給予少年書生的回饋。


    教其知曉山外山、人外人,都還隻是最為表象的東西,而真正的根髓之中,則是楚維陽蘊藏在那形神皆妙的一拳之中無言的話語。


    而今看來,少年書生最後主動選擇了邀戰那些掌握著鍛體之道的大教道子,便已或多或少的“讀懂”了楚維陽給出的那一拳。


    這實在是兩人之間隔著千萬裏極渺遠的距離,無聲息的論道。


    當然,這樣的舉措之中,楚維陽亦是有要將“真形”道途顯照在眾人視野之中的意思。


    日後不論是誰有所悟,皇華宗也罷,百花樓也好,又或者是神宵宗,總歸是要有“真形”一道的法脈傳續。


    這一道途於人世間愈是鼎盛,才愈是能夠支撐起楚維陽的運數與底蘊往更高卓去。


    而且,考量到百界雲舫本就孤懸在外海,而不論皇華宗也好,還是神宵宗也罷,麵對著這一道法脈的誕生以及可能的傳續,比起公之於眾,他們許是更傾向於選擇“悶聲發大財”,暗自夯實著各自的底蘊。


    但這並不符合楚維陽對於傳揚此道聲名的想法之初衷。


    因而,反複的思量來去,再沒有比這樣的諸宗天驕妖孽與金丹大修士盡皆雲集的“盛會”上將之公之於眾來的更為煊赫的場麵了。


    而且,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真形”之道的高邈與曼妙,也真正值得這樣的煊赫場麵!


    至於此刻,觀照著遠空之際的效果,一切都教楚維陽很是滿意。


    而也正因這這一舉數得的成就落定,諸般雜念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皆去,楚維陽遂停止了這一段時間內的散漫修持,轉而生發出了某種無法言喻的緊迫感覺。


    《屍解煉形圖》洞照內周天寰宇,楚維陽對於自己的每一縷思感與念頭的生發都盡皆掌控著,隻是審慎的觀照,楚維陽便足夠洞悉自己這種緊迫感覺的來源。


    一是因為西極之西那場倉促誕生,本不應該存在的鼎盛時局,或者往更根源處去言說,是因為那自所謂的“中州”遠道而來的兩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的本質愈是反常,愈是千百年乃至無垠光陰歲月未曾見有記載,便本就印證著事情本質的詭譎。


    二是楚維陽自海底修法的時候,忽然間沒來由的天機感應,許是因為楚維陽走得修法道途與尋常丹胎境界修士完全不同,以數種天地大藥、無上菁華煉法,以金丹境界的道果之力奠基,以法寶來相互交感、人器合一。


    這樣渾厚的底蘊遂也教楚維陽的天機感應,來的遠比任何的丹胎境界修士更為真切。


    甚至那一閃瞬間,楚維陽於蟾宮之中,有過短暫的與淳於芷之間的真靈交流。


    許是尋常新晉金丹境界大修士的天機感應,也隻如此了。


    那朦朧之中的感觸裏,有著腥風血雨的氣息被楚維陽嗅到,有著悲鳴與嗚咽響在他的耳邊,連帶著,楚維陽幾乎下意識的施展出了太陰雷瞳,觀照向四麵八方去的時候,連帶著這幽深的海底,竟也被籠罩上了一層暗紅的底色。


    楚維陽還是第一次有著天地感應,他不知該往何處推演而去,於是楚維陽下意識的,便隻得順著自己的心意去散漫的探索去。


    但是在這一刻,楚維陽渾沒有往外海的化形大妖們身上去思索,冥冥之中的感觸,反而將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導向了西極之西那世人罕有知曉的一切變故。


    於是,當兩件事情因為楚維陽的天機感應而在楚維陽的眼中被貫連成一件事情的時候,道人心中罕有的生發出了不安寧的感覺來。


    這種不安寧的感覺,無聲息的催促著楚維陽需得停下那短暫的散漫休憩,需要以更為急迫的姿態獲取到更多的修為進益。


    換做是旁人,哪怕是有著這樣的天機感應,許也僅僅隻是短時間的不安寧而已,但是對於曾經從鎮魔窟中逃出生天來的楚維陽而言,任何若有若無的危機感,都足夠教楚維陽全力以赴。


    這是楚維陽能夠存身至此的信念!


    而也正因為這樣的心境變化,教楚維陽主動斬斷了對遠空那鼎盛之局的觀照。


    腳踏著五色靈光,淩空飛遁在須彌亂流之中,隻閃瞬間,楚維陽便更進一步的牽引著須彌之力,下一瞬間,其身形遂複又消失在了原地之中。


    ——


    試煉一界,幽暗寂無之中。


    楚維陽的身形顯照,伴隨著道人的身形立在其間,陡然間,那幽暗寂無之中唯一的昏黃顏色陡然間於明滅不定的兜轉之中,其明光便要大盛,進而要在膨脹之中顯照出那斑斕星河來。


    而也正此時,楚維陽卻反而一揚手。


    一麵借助著五蘊天羅法傘持續不斷的氣機牽係。


    另一麵則是倏忽間一道道劍印篆紋自楚維陽的麵前顯照。


    其上生滅流轉的意境甚是圓融,連帶著交錯於其間的二十四正劍印更是於當前境界盡善盡美。


    當然,若是再觀照此時間這已經與劍印所交織成的所謂“真形圖”,則顯得過分的簡陋了一些。


    這更像是楚維陽信手的塗鴉一般。


    而事實上,一念之間拚湊成這樣的“真形圖”,並未曾耗費楚維陽太多的心神。


    便如同昔日曾經從那繁浩斑斕的星河之中牽引出那道屬於雷霆道法的“溪流”來一樣,此刻,隻要它顯照著劍意,隻要它勉強能夠論算是“真形圖”的輪廓,對於楚維陽而言便已經足夠了。


    果不其然。


    幾乎就在這樣一道“真形圖”顯照的閃瞬間,伴隨著氣韻的交織與共鳴,幾乎頃刻間,那原本大盛的昏黃色靈光,便陡然間有著一閃瞬的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切的變化便從原本應有的軌道之中偏移開來。


    下一瞬,那昏黃色的靈光膨脹開來,原本的斑斕星河再度成為了懸掛在遠空的某種背景一般,而真正橫在楚維陽的麵前,展露著真切氣韻的,則是一道交錯著諸般劍氣的“溪流。”


    早在楚維陽完成了第一煉的那一刻起,這試煉的一界,至少是在這斑斕星河的麵前,楚維陽已經切實的具備了肆意徜徉的資格。


    不論是其本身過分超卓過了修為境界的戰力本身,還是真形道途之中諸符籙篆紋的底蘊,又或者是已經完整了與古之天驕爭鋒的心境。


    這一切的一切,都教楚維陽在麵對著這道煥然一新的溪流的時候,隻剩了純粹準備收獲些甚麽,煉化些甚麽,融會貫通些甚麽的驚世貪婪!


    而之所以選擇這劍氣一道,亦是楚維陽在走完最後第一煉的道途的時候,忽然之間的冥冥之中收獲。


    一切的圖景本身,不過是依照著精、氣、神的順序,自氣海丹田至於中腹脈輪,再至於泥丸靈台的修法。


    從《道童圖》至於《道衡圖》再至於《道周圖》。


    從命功至於性功。


    既然楚維陽的九煉丹胎之修途是從太陰雷法開啟,那麽楚維陽的道途,便也合該依照著這一順序修持下去。


    於是,在太陰雷法有所成就之後,緊隨其後的則是生滅之劍法。


    伴隨著自身的法力持續不斷的朝著五蘊天羅法傘之中灌湧而去,這種氣機的牽係愈發的繁盛,終於,至於某一閃瞬間,漫天的星河倒卷,倏忽間,朝著那其中極其微茫的一道星光灌湧而去。


    而也正此閃瞬間,楚維陽將法傘祭在半懸空中。


    再一揮手的時候,隨便拚湊而成的“真形圖”隨之而散去。


    緊接著,楚維陽的身上也渾無劍氣蒸騰,畢竟,劍法的真形領域對於楚維陽而言尚還是猶未探索的領域。


    他想要的是緊迫感下的速戰速決,是純粹貪婪的收獲。


    於是,沛然的太陰雷炁在楚維陽的四肢百骸之中煥發出磅礴意象,同樣無上級數的太陰雷瞳映照在眼波深處,再看去時,那一閃瞬間,諸般劍道符籙篆紋映照成其人身形的過程被楚維陽觀瞧得前所未有的仔細。


    緊接著,不等那道身形凝實,楚維陽一步踏出的時候,身形便陡然間化作了明光,再看去時,太陰雷炁將那道半凝實的身形本身都同樣籠罩在了其中。


    於是,再也沒有了身形凝實可言。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盡都被楚維陽裹挾著,由實轉虛,從現世抵至了玄虛且形而上的領域之中。


    而在那一領域裏,繁浩若汪洋的太陰雷篆之道的符籙篆紋,化作了一柄寶光熠熠的環首寶刀,法寶那銳利的鋒刃吞吐著寒芒,朝著那映照中甚是黯淡的符籙篆紋橫擊而去。


    完整的真形圖錄顯照,靈光潰滅而倒卷,連帶著陰魂都被玄真寶鑒扣下。


    間隔著一陣悠閑愜意的煉法時間,麵對著另一道星河分出的溪流,楚維陽的一切動作仍舊是那樣的熟練且有條不紊。


    待得那古之先賢饋贈的明光從這幽深一界的極深處顯照出來的時候,恍惚之間,楚維陽唯一的念頭卻是——


    好似是自始至終,這劍道一途,自己都渾無依照著正經路子修持過,可是能走到今日仍舊如此,大抵也能算是“始終如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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