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老祖的親自現身相迎,還有對於楚維陽的所謂“楚掌教”的稱呼,都在頃刻間,將人群之中因為關乎於真形道法的繁複變化,而生些許微妙心思的人徹徹底底的得以震懾。


    入外海則有遁法莫測,身周時常有大修士隨身,近於戰場則有宗老等諸位的庇護,暫居道城更有一城之主逢迎。


    在楚維陽去歲寒冬時,攪動其風雲之後,道人便慣常習慣於這樣將自己與那些重要的事情,盡皆都導向於最為複雜的局麵去。


    便像是道法失控了反而有可能更棘手一樣的道理。


    當繁浩的諸般人的因果氣機盡皆交匯,而楚維陽複又將自己成為這諸般的交匯裏最重要的那道節點之後,縱然是再出格些的事情,楚維陽都有著最大的可能摒棄諸般威脅,使得那糾纏著他身形的因果牽係本身,反而成為他的護身之屏障。


    既然無法做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那麽便索性立身在風口浪尖之上,接引著日月變幻!


    而今看,楚維陽的這樣舉措仍舊很有效果。


    這一層層若有若無的氣機牽係,這樣多的金丹大修士再探索前路的希望,這一切的一切,盡皆是他護身的屏障。


    縱然是那再如何劫氣纏身的人,在這一刻,都陡然間清醒了過來。


    實在是這一夕三驚的變化過分的繁盛,此刻被徹底的震顫了心神之後,才陡然間後知後覺般的生出些涼意來,頓覺實在不該有這樣狂妄的心思。


    那不是隨手能夠碾死的臭蟲。


    上一個這樣想的是螺聖,被迫斬向自己一刀。


    再上一個這樣想的是宋清溪,而今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再再上一個這樣想的是五行宗老掌教,而今屍骨已經涼透了。


    這已經與其人的修為境界無關,當楚維陽主動立身在風口浪尖處,洞照日月變幻的時候,這些仍舊狷狂的自覺得能夠輕易抹去一人性命的人,其人出手的時候,實則卻是在與大勢所悖逆。


    不識天數者,死不足惜。


    而當這樣的念頭生發出來的時候,那後知後覺一般的驚醒,遂教他們後怕不已。


    而這事實上也是謝氏老祖無聲息氣機勃發的效果。


    不論是昔年的《雲霽經》還是後續改道易法之後的黃泉濁水,天泰謝氏所擅長的,都是那世上最為幽寒的氣韻,尤其是當環境處於外海之中,更是這樣霧靄煙霞朦朧的狀態裏,最是謝氏修士手段無往不利的時候。


    這樣的幽暗氣韻,最能夠驚醒人心神,將之前從宗老再到百花樓大修士的諸般鋪墊盡皆翻覆出來,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


    而也正於此同時,宗老和百花樓老樓主的渾濁眼眸,盡皆在外海的霧靄雨幕之中掃過,那閃瞬間諸修的神情變化盡皆落在了兩人的眼中。


    甚麽人受到了劫氣的困擾,生發出過怎麽樣陰暗的念頭,進而被謝氏老祖的幽寒之氣所警醒到了甚麽樣的程度。


    進而,在洞照了這一切之後,百花樓的老樓主還好,仍舊是慈眉善目的表情,可是宗老的神情變化卻陡然間銳利了起來,渾似是鷹隼一樣的眼眸,複又在環視的過程之中,極有韻律的明晰落在了幾位掌教大修士的身上。


    剛剛真正劫氣纏身的最為重要,在宗老眼中,幾乎已有“病入膏肓”之相的修士,盡皆是出自這幾宗。


    宗老這是無聲息的警示。


    而且在這一刻,或許是唯恐這樣凶險的大局裏,隻宗老和老樓主兩人的聲威猶還鎮不住場子。


    這會兒也沒有顧忌甚麽“舊怨”,班道山便已經果斷的站在了宗老的身側旁,緊接著,符梅老道的身形也隨之而動,雖然未曾完全靠近這兩元門一散修,但仍舊在趨近的過程之中,以同樣的頻率環視過四方。


    楚維陽最初時決定的法脈開枝散葉,在這一刻已經初見得成效。


    而與此同時,霧靄雨幕的更深處,如上明宮掌教等從交易來真形法脈的大修士,此刻終也是鬆了一口氣。


    在這狹長的血腥戰場的最深處,有著同樣與他們同等修為氣機對峙的化形大妖,此刻竟是一手將拘禁而來的那些略顯孱弱的化形大妖猛地朝身後的外海一甩而去。


    再一手揚起複又落下的過程之中,連帶著懸照在他們身側的九疊法壇的血色靈光也相繼消隱了去。


    如此,複又以凶戾的氣機對峙了片刻之後,那濃霧之中的化形大妖這才甕聲甕氣的開口言說道。


    “這人太過邪性,他最好是不要入劫中來,若是入得這片廝殺戰場,也當以金丹境界視之,倘若膽敢再肆意屠戮丹胎境界的小輩,吾等當圍殺之!倘若再有剛才那般,視吾等妖丹為貨值,縱然是先一步血祭,也要斬滅其性命!


    嘿!這會兒螺聖他老人家正惱怒著呢,若是能斬了他,耗費再多代價,都是值得的,許是還能教吾等得螺聖他老人家的嘉許與庇護。”


    直說罷了這些之後,那一道道顯照著猙獰氣機的化形大妖,才複又身形消弭在了被狂風攪動的濃霧之中。


    而原地裏,上明宮的掌教大修士也僅僅隻是笑著攤了攤手。


    “這是拿貧道當甚麽了?我若是能夠做得了楚道友的主,這真形法脈,貧道還用得著拿妖丹去換?”


    說罷,掌教大修士更是看了眼那在濃霧之中漸漸暈散開來的血光。


    “莫名其妙。”


    話音落下時,掌教大修士索性淩空趺坐在濃霧之中,一麵看顧著諸位同門的廝殺,一麵又看顧著這一回出海的門人弟子晚輩。


    而掌教大修士的心神,早已經隨著傳承玉簡的掌握,而飄到了災劫之後的時候。


    其身形也愈漸的在層雲霧靄之中飄渺而出塵,尤其是伴隨著楚維陽的身形消失,血腥戰場之中的額廝殺徹底展開,一時間猩紅顏色愈漸的濃烈時,反而更顯得掌教大修士的身形巍然不動,諸濁氣回旋而難以加身。


    渾似是一道貫穿南北的血色汪洋之中,是大修士養煉乾陽而辟易諸邪。


    ——


    天泰道城,城主府左近處,宏偉華麗,但卻也同樣古拙的道院之中,是楚維陽與蕭鬱羅暫居於其間。


    這便能夠瞧見謝氏傳承經世久遠的些許微末細節來,隻這待客的院落,便極盡雅致,兼且浸潤著古禮,毫不逾矩,又尊貴異常。


    那一聲楚掌教,不僅僅是謝氏老祖喊給外人聽的,謝氏一族更是真正以對待盤王宗掌教的禮節引著楚維陽客居於這座道院之中。


    而幾乎也就是在道院內稍稍駐足片刻之後,便已經接連有大修士,借著暫且休息的名義,回返懸世長垣之後,複又借由著長垣貫連七十二道城,直入天泰道城來拜訪楚維陽。


    若是尋常時候,楚維陽還有著餘裕來繼續與眾人一對一的寒暄。


    可是天機靈犀朝著琅霄玉印的灌注已經持續了太久的時間,那尋常心境也不能萬能的靈藥,所能夠教楚維陽維持的冷靜有限。


    他亟需紓解那自思感與念頭之中炸裂開來的空靈念頭。


    進而將那些因之而磅礴生發的靈感,盡皆用在應該用的參道悟法上麵。


    辜負道與法,辜負自身的才情與機緣,錯失了去太多,終是會有遭受到反噬的時候。


    乾元劍宗的殷鑒不遠。


    楚維陽時常以之警醒著自己。


    於是,道人索性將這般長袖善舞的事情,盡皆交給了蕭鬱羅來做。


    而今良久時間過去,以蕭鬱羅所掌握的百花樓話術,應付訪客甚麽的,盡皆是綽綽有餘的事情。


    而且這是楚維陽剛剛客居天泰道城的開始,這會兒沒耐性直接上門來拜訪的,看熱鬧兼且東問西問的人多些,真個是攜帶著妖丹來求道種的反而是一個也無。


    這樣的人渾無過分寒暄的價值可言。


    因而以最快的速度將其盡皆應付了事之後,蕭鬱羅這才落下了道院的禁製,更布下了重疊繁浩的百花樓無上法陣,這才施施然走到了後院的靜室之中。


    說來也正是蕭鬱羅才有這樣精妙到毫厘的功夫,楚維陽靜坐參悟的這片刻過程裏,也曾經因為思緒本身,曾經在沉浸的忘我之中有所清醒,而偏生蕭鬱羅的現身,也正趕在楚維陽的這幾次清醒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將一切要緊事情與楚維陽分說著。


    仔細論數起來,他們分明已經說過了好多的話,可是楚維陽卻並不覺得有被打亂參悟的節奏,更相反,每一次伴隨著蕭鬱羅的現身,楚維陽便更能沉浸在那尋常心境之中更久的時間。


    這一回,蕭鬱羅也還以為,楚維陽隻是參悟之中的短暫清醒,剛走入靜室中,便先開口言說起要緊事情來。


    “皇華宗的道子張都來了一趟,送來了兩口玄棺,說是盤王宗的古寶,能行《太陰煉形》之法,再有……”


    正說著,蕭鬱羅的話音忽地一頓,卻是靜室之中,伴隨著楚維陽緩緩地收起那懸照的五蘊天羅法傘,滿室洞照的五色靈光消弭了去。


    這會兒楚維陽正緩緩地立身而起,目光清澈而感慨的看著蕭鬱羅。


    “楚師弟?”


    “說來真真是教人感慨,去歲的時候,也是在道城之中,外邊也是妖獸災劫圍城,貧道也是客居庭院中,身旁相伴的,也是百花樓的女修士。”


    聞聽得此言時,蕭鬱羅溫柔的笑了笑,轉而卻擰動著腰肢朝楚維陽走去。


    “師弟看著我,竟想著別家的小蹄子?”


    “那可不是別家。”


    “那也不行!不過……公子,這師祖會的,可比徒孫還要多哩!我多付些帳,那宋清溪,總該能交我手裏了罷?”


    話音落下時,蕭鬱羅遂緩緩蹲了下去。


    洞霄盡有遊人到,罕有衝寒冒雪來。


    清曉步虛鍾磬響,玉山扶出鬱羅台。


    ps:新登場人物卡【宗老】、【蕭鬱羅】、【齊飛瓊】,感興趣的書友可以去看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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