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止是古已有之的傳聞!


    事實上,早先時師雨亭駕馭著百界雲舫,遠遁世外,深入須彌之中,本已經可以視之為“馭法舟而渡世”的某種實證了!


    這是傳說照進現世!


    而師雨亭所言說的這些,也旋即將楚維陽的諸般思緒串聯了起來。


    “這麽說,是老樓主知曉些甚麽,大抵與世外有關係,因而昔日西極門戶有變時,皇華宗班掌教曾經有所想要問詢的意思,可最後事情未成;但是今日在海淵之中洞見這諸般,倘若真個有人能夠明白這瑰麗玄景與百花樓法統有甚麽牽係,大抵也隻有老樓主明白?”


    聽得了楚維陽這番幾乎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以及將諸般思緒的重新梳理與串聯。


    原地裏,師雨亭與青荷卻盡都沒有言說些甚麽。


    但是這沉默本身,便已經是答案了。


    而且這會兒,她們實在也沒有太多言說的心力,洞見了那樣瑰麗景象之後,一切對於心神的震撼仍舊縈繞在他們的思感與念頭之中,教她們長久的縈繞在那般與自身道法細細相關的無上意境之中,進而沉迷。


    而楚維陽也正明白了她們此刻的處境。


    這種經曆本身,是幾乎將悟道與煉心混同在一起,共同在頃刻間洞徹了道心與精氣神三元。


    或許經曆本身會比較難捱,但是這進程之中的每一息中的收獲,對於她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甚至楚維陽覺得,對於這大淵深處的探索,其本身甚至不亞於師雨亭昔日遠遁須彌深處的經曆。


    大概是借由楚維陽了卻了故宗因果的緣故,僅隻這幾年之間,這百花樓的外海一脈,便已然有著驟然興盛的趨勢,不僅僅是三代之中皆有著各自不同領域的長足進益,而且許多對於自身修法都可遇而不可求的經曆,諸般機緣,都相繼迸發。


    於是,楚維陽也不再去追問那注定再問不出甚麽別樣結果來的問題。


    與其在這困惑與糾結之中空耗去機緣,不如教她們更沉浸的多參悟一些。


    諸般秘辛或許被世上的一二人緊鎖封藏,或許早已經葬在了歲月古史之中。


    但是道與法本質卻是純粹而恒常不易的,掌握有了這些,遲早諸修能夠掀開歲月的帷幕,洞見曾經遺落的秘辛與真相。


    也正是思量到了這些,楚維陽遂不再開口,連帶著,道人揚起手來的時候,絲絲縷縷的琅嬛篆紋陡然間顯照,進而崩滅成靈光塵埃,但塵埃複又相互牽係著,化成了一道道斑斕的絲帶。


    這世上大抵除卻楚維陽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他在複刻海淵之中的那瑰麗的畫卷,不僅僅是那一道道絲帶的外象毫無差池的複原,而且連帶著其上所流淌的自然神韻,也毫無保留,毫無折損,毫無更易的顯照!


    楚維陽已經少有展露自己這符陣之道的獨特才情了。


    但是此刻一道道靈光絲帶的垂落,海中景象的完整複刻,霎時間,還是教師雨亭與青荷甚是驚喜的看了楚維陽一眼。


    隻是眾人終是沒有再言說些甚麽,師雨亭和青荷便這樣沉浸在了參道悟法之中。


    而原地裏,楚維陽複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法相的靈光回返了自身氣運慶雲之中已有良久的時間,因著先前時的諸般經曆,雖然有驚無險,乃至於更受到了些許的裨益,但是楚維陽仍舊將法相本身收回了紫金蟾宮之中蘊養。


    畢竟,這法相本質上曾經崩滅與複原過,楚維陽唯恐細微處有所差池。


    但是經過了短暫的在紫金蟾宮之中的蘊養,楚維陽很快便放下了心來。


    非但法相本身不曾因為崩滅與煉形而有甚麽損耗,更相反,這足見《太陰煉形》之法的精妙,楚維陽幾乎沒有從中感受到任何的瑕疵,反而是法相本身更為凝練,那道法的神韻更像是曆經了長久的磋磨與洗煉一般。


    楚維陽也能夠理解這樣的變化。


    畢竟那樣幽深的環境之中,還有著崩滅與煉形的進程,一切的一切,盡皆符合著陰極生陽的意蘊,是在死生、陰陽的輪轉之間,重塑形神,重塑陰陽乾坤。


    這種無上的造化之力,才是《太陰煉形》的關隘要旨。


    於是,反複印證之後,楚維陽終是在反複的確定之中,有了定計。


    下一瞬間時,那鎏金神華包裹之中的靈光,便再度顯照而出,飛遁入了海眼漩渦風暴裏麵去。


    既然已經曆經了自己的實證,那麽楚維陽便可以無所顧忌的借用著天地的偉力來為自己煉法!


    而且楚維陽猶還未曾忘記,自己駕馭著法相洞入大淵之中的探索到底是為得甚麽。


    所謂的“瓊漿化”的海水,所謂的沛然巨力與擠壓之力,實則都不是真正的理由和借口,唯一所無法成就探索的根源,便是自己不夠強!


    便是自己的法相不夠強!


    倘若法相足夠強盛,那麽大淵也好,曾經教自己法相崩滅的那一道巨力壁壘屏障也好,盡都可以如此刻的純粹液化的元氣汪洋的海淵一樣,使得法相能夠輕鬆的顯照身形。


    一息,兩息,三息……


    這一回,法相洞入大淵之中,因為已經有著經曆,楚維陽駕馭著法相,直直的朝著法相早先時崩滅之處探索而去。


    當那種要將楚維陽的身形往上托舉的巨力朝著法相傳遞而來的時候,道人便陡然間全神貫注的感應而去。


    天機靈犀所煥發的靈感念頭在這一刻也盡皆散發在這其間。


    真正的閃瞬被延展成了極漫長的一刻。


    進而,楚維陽感觸到了自己的法相第二度在越過了那層並不存在的壁障之後,法相混同著鎏金神華一同崩滅成靈光塵埃的過程。


    上一回的崩滅過程,因為楚維陽在探索著那些斑斕的靈光絲帶,因而使得心神之中,前世今生的記憶交錯,進而將一切全數烙印在記憶極深處。


    所以此刻,楚維陽能夠將兩次崩滅的過程完整的相互比對著。


    果然,細微處實則是有著差距的,不論是那崩滅的過程,還是實際上越過了壁障之後所深入的程度,這一回時,都要遠遠地優過這一回。


    仍舊是同樣的壁障所在,仍舊是同樣級數,分毫不差的巨力與擠壓之力。


    這唯一差距的因由,則僅隻是此刻的法相,底蘊與根基要勝過上一次崩滅時的法相。


    這也更進一步的印證著,楚維陽對於自身法相的強弱與探索成功與否的牽係之間的認識,是完全正確的!


    於是,楚維陽幾乎是帶著一種近乎欣然的情緒,甚是平靜的接受了,並且旁觀了自己的法相崩滅的全過程。


    靈光塵埃彌散開來,靈光絲帶延展開來。


    隻是這一刻,楚維陽卻並不急著使得絲帶延展至海淵與大淵的分界處,他的思感與念頭化作流淌接連不住的流淌在絲帶上,這一次,沒有著過分的掙紮與擰動。


    深邃的大淵之中,唯有著這道鎏金色的絲帶,鯨吞著元氣瓊漿,進而自然而遲緩的“生長”著。


    遠遠地看去時,那鎏金絲帶本身,好似是混同在了那斑斕的絲帶洪流之中,切實的成為了這自然畫卷的一部分。


    而真頃刻間,同樣沉浸與混同的,還有著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還有著在參道悟法的進程之中再度洞入楚維陽的紫金蟾宮之中,借由著楚維陽的感觸,進而感觸著這種與斑斕絲帶洪流,與屬於百花須彌之道渾成一體的自然體悟。


    那是更上層樓的參道悟法,是一切落於文字的言語都要顯得蒼白的經曆。


    一度,二度,三度……


    當楚維陽三人盡皆沉浸在了這樣別開生麵的煉法與閉關之中去時,時間的流逝本身陡然間都在他們的身上變得朦朧兼且模糊了起來。


    而足夠教三人能夠勉強在這其中有所計數與論算的,反而唯有那一次又一次的法相的崩滅與煉形。


    而也在這樣的過程之中。


    百界雲舫的靜室裏,楚維陽因為需得安穩自己精氣神,調和至於巔峰狀態而有的,偶然間清醒的過程中,道人不經意的眼眸開合至極,那真正幾乎如有大淵一樣深邃的眼波之中,一閃而逝的鎏金神華本身,饒是師雨亭與青荷看去時,都有著一種無法言語的心驚。


    那種心驚並非是源自於情緒氣氛,而是源自於那不再過分的璀璨,不再過分的奪目,在反複的崩滅與煉形,在自然而然的蘊養之中,過分沉澱,顯照出厚重感覺的鎏金神華。


    那甚至不再是純粹的鎏金神華本身,好像那顏色僅隻是外象而已,內裏卻具備著更深邃的意蘊,那是徜徉著道果之力的恒常不易。


    事實上,這正是楚維陽徹底完成了自身煉法閉關的標誌,是這一步小有成就的躍出之後,不經意間展露出了駭人氣韻。


    當然,在這樣的過程之中,師雨亭與青荷的進程也足夠堪稱驚駭。


    既然有所進益,並且進益本身未曾見得停歇,依照楚維陽的心性,在洞見更好的修法之前,便要持續不斷的沉浸在這樣恒常不易的煉法之中去。


    可是某一天。


    當楚維陽調養好精氣神,正準備再度洞照出自身的法相的時候,忽地,一道春時的驚雷聲音從道場洞天的天穹處轟然間響徹。


    下一瞬,伴隨著驚蟄的雷音,楚維陽陡然間仰起頭來,此時間,懸照在氣運青雲之中的雲海天青符筆正在嗡鳴顫抖著。


    “稍等片刻。”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旋即淩空而起。


    唰——


    下一瞬,須彌陣圖顯照,楚維陽的身形便已經淩空而立在了外海的邊沿處。


    此時間,隔著鎮海道城,楚維陽正看到了那《玉冊》由虛轉實的過程。


    《玉冊》下,正是宗老拄著黑幡,朝著楚維陽遙遙一笑。


    “楚山主,煩請借符筆一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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