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已然再度開啟。


    從早先時青衣道人灑落諸五色龍華玉篆的那片寬闊的海域之中,從早先時楚維陽曾經鑄就了曆曆殺伐的沸騰汪洋之中。


    從懸世長垣以及霧靄雲城彼此對峙之間的這片寬闊的海域之中!


    隻是,這會兒,鬥法之間的烈度真正的降到了最低,那愈漸得蒸騰開來的血霧之中,或是崢嶸煊赫的聲威,又或是在死生輪轉的崩滅之中形神本源毫無遮掩的綻放。


    其所展露的道法氣韻與性命本源的根底,盡皆都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們在那厚重的昏黃霧靄之中傾盡全力的,毫無留手的相互廝殺。


    這便是而今諸神境真人的眼中,以及天機示警裏,所得以印證的低烈度的相互之間攻伐。


    這洶洶的昏黃濁世,濁煞醞釀成的天宇和汪洋之中,掌握有著無上法門成就渾圓金丹的大修士,已然是能夠勉強於世外立身的最低微境界。


    至於比金丹境界更為低微的修士,一旦毫無遮掩與防護的將己身的身形曝露在昏黃濁世的洶湧海潮與霧靄之中的時候,錯非是修持著某種極致奇詭的煉煞法門。


    否則,九成九的修士,莫說是甚麽傾盡全力的死生一戰了,甚至僅隻是呼吸,僅隻是立身在海潮與霧靄之中,便會被昏黃濁煞所銷蝕去形神,毀滅去性命。


    這讓楚維陽沒來由的想到了昔日幾乎就是在這片相同的海域之中,自己與伍青所攪動的風波,所醞釀的殺局。


    當然,而今這是諸界的真正天驕妖孽存在的大修士們,在金丹境界的層麵上真正傾盡全力的決死鬥法,其形勢乃至於聲威,都遠遠地勝過了昔日時楚維陽和伍青兩個人所能夠引動的局麵與力量。


    而真正教楚維陽所感慨的,並非是這等局麵的更上層樓。


    而是一轉眼之間,自己竟然成為了那個坐看著金丹境界大修士們彼此廝殺的存在。


    形勢的變化,教道人心神之中盡皆極致複雜的感慨。


    甚至即便是在這一眾坐看的神境真人修士之中,楚維陽都是那十分特殊的一個。


    事實上,在這狹長的霧靄血戰的戰場上空,同樣的有著幾乎數量等同的神境修士在相互對峙著。


    邢道人的一番極致邪異與奇詭的威脅,幾乎牽動了全數的新舊兩道的頂尖戰力。


    也正因此,這一刻,三元極真界中的神境諸修,混同著伍青所帶領的混元法諸真人,竟真個在懸空之際,與兩界天橫渡而至的諸神境修士,不拘是在人數還是在氣勢上,盡都達成了某種勢均力敵的局麵。


    當然,這種局麵,更像是兩相之間有所默契也似的共同促成的局麵。


    便像是新道的頂尖神境真人與古之地仙,因為奇詭邪異的手段而忌憚著邢道人一樣,同樣的,這些新道的尋常神境修士,也同樣因為著奇詭邪異的手段,而忌憚著楚維陽,唯恐因為殺伐過甚,而引動楚維陽這裏的暴動。


    不拘是九道神通氣焰的顯照,還是那更為玄奇的風雨引動的無上大局。


    這一刻,楚維陽甚至被摒棄在了神境諸真人的相互對峙之外。


    道人“被迫”坐鎮在了懸世長垣之中。


    而且,正是伴隨著楚維陽在懸世長垣之上的坐定,伴隨著楚維陽的肉身道軀在長垣頂上毫無遮掩的懸空趺坐,遠遠地,那霧靄雲城之中,同樣的,足足七位已經躍升至了神境後半程,至少第二度掙脫了瓶頸的藩籬,駐足在七度枯榮輪轉甚至是更深遠層階之中的神境修士身形顯照。


    這匯聚成霧靄雲城的白骨符陣本就是某種無上法陣,此刻,這七位神境真人修士,更是牽引著霧靄雲城的法陣之力,並且己身在淩空趺坐的過程之中,相繼依循著某種殺伐之星圖的陣眼相繼交錯著己身的身形。


    進而,借由此法陣,而將七人的修為氣息渾一,並且隔空錨定著楚維陽的身形所在。


    這是兩界天諸修迫不得已的方式,楚維陽在神通的掌握與在道法的認知層麵,都過分的超綱,除非是真正掌握有高絕戰力的存在,否則,想要與楚維陽對峙,便非得是用這樣的無上法陣,引動多人之力,渾一而橫壓。


    就這,楚維陽還是從那法陣之中,感應到了某種攻守兼備的意蘊,而非是純粹的極致於殺伐。


    隻是楚維陽終也明白,到了這一刻,自己因為那一朝現世之間的石破天驚,已經真正成為了這懸世長垣之中,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般的人物。


    不僅僅隻是兩界天的諸修不想讓他輕動,連帶著楚維陽也已經真切的意識到,自己作為懸世長垣之中底蘊的一部分,切實不好再有所輕動。


    便像是兩界天諸修忌憚著楚維陽那奇詭而且超綱的戰力一樣,楚維陽也明白,己身終究未曾將開天法與真形法盡都修持到極致,以而今自己的一己之力,諸般殺伐手段再是盛極,終歸有著肉眼可見的極限所在。


    也正因此,一旦自己過分的有所肆意的舉動,過分嚴重的殺劫造就,極可能引動真正兩界天諸修無所顧忌的,近乎於歇斯底裏的殺伐反應。


    換做是旁人,換做是古法修士之中玄元兩道的爭鋒,這種類似的對峙之中,或許冷靜的層麵會更多一些,便像是三元極真界中,諸修曾經依循著玉髓河而曆代修訂下的諸般盟約,其彼此之間的約束,更甚過彼此之間的攻伐。


    但是兩界天的混朦法諸修則不同。


    楚維陽能夠真切的意識到,在他們魂魄神元的極深處,在那真靈的闡發之中,盡都有著深重的,無法抹除的獸性存在!


    若事情真個變得不可收拾,彼時,楚維陽,以及部分他力所能及可以庇護的諸修在內,或許能夠在曆曆殺劫之中安然無恙,但是將真正屬於兩界天諸修的磅礴與聲勢橫壓而至的時候,或許而今尚顯得稚嫩的三元極真界,要真正遭受觸及根源的重創。


    彼此之間,互有忌憚存在。


    所以,新舊兩道的金丹境界大修士在毫無保留的傾盡全力血戰,神境諸真人們在隨著戰場的狹長星散而立的彼此對峙過程之中,通身的氣焰愈發的高漲。


    那意味著彼此之間有著一根緊繃的弦,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伴隨著更多的血煞氣息的彌散,那根弦會越繃越緊,直至某一刻,這血戰的戰場,終將會從純粹的金丹境界修士的範疇之中,彌漫向神境之中來。


    而唯有楚維陽,唯有雲城之上的七位真人,隻得這樣彼此陪伴著彼此,這樣懸空趺坐著。


    坐看潮起潮落,坐看生滅輪轉。


    隻是相比較於諸修那緊繃著的精氣神,長久的將渾一的氣韻錨定在懸世長垣之上的那一道清瘦的身形。


    原地裏,在洶洶的昏黃霧靄的纏裹之中,一縷幾乎微不可查的旋風,在事實上恒久的環繞在楚維陽的身周。


    那是《道術·風》的施展!


    此時間,靈浮洞天之內,琅霄山頂之上,灰紅玉鏡與先天八卦寶鏡之間的相互融合仍舊在持續著,而在那合二為一的過程之中,僅隻是已經相諧的那一部分先天八卦的神韻匯聚在歲月光陰與須彌萬象的輪轉之中後。


    某種若有若無之間更上層樓的感觸,已經生發在了楚維陽的體悟之中。


    道人有所感觸,待得己身真正將第三部道術完整掌握之後,這灰紅玉鏡與先天八卦寶鏡的渾一,將會促成一枚全新的道果誕生,一枚代表著諸般道術的蛻變與升華的道果,將會在諸氣與先天八卦之道渾一的過程之中誕生!


    而這一刻,僅隻是這道果誕生之中的某種餘韻的掌握,都已經教楚維陽對於歲月之風有著更為縹緲與微末的運用。


    這一刻,那旋風輕靈縈繞在身周,一切的奇詭與邪異盡皆不被外人所察覺,甚至不曾被遠空恒久錨定著己身的七人所察覺。


    楚維陽分明是在淩空趺坐,但是遺世而立的過程之中,某種歲月的延展卻單獨與恒一的作用在了楚維陽的肉身道軀之中。


    無有纖毫微末的外泄,這便是先天八卦之道的圓融與微妙。


    而也正是在這一道歲月光陰的延展之中,幾乎每一息過去的電光石火之間,這狹長血戰戰場之中的每一方寸間的天地,新舊兩道每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在死生之中的掙紮,齊皆映照在了楚維陽的無上瞳術注視之中。


    楚維陽以血戰真切的經曆過了這些,而今,複又以側旁的觀照,更進一步的洞見了己身所經曆的諸般的纖毫微末的細節。


    那翻覆在死生輪轉之中的,是劫氣!


    死劫、衰劫、小五衰劫、大五衰劫、命劫……


    無量量劫!


    那遠天之際的七人在恒久的凝視著楚維陽,楚維陽卻在恒久的凝視著這片戰場。


    時間在這一過程之中緩緩地流逝了去。


    偏生也正是在這樣的凝視過程之中,歲月之力不曾外泄,修為境界也不曾增減,偏生,隨著楚維陽對於量劫的感觸,某種獨特的沉澱氣質從道人的身周不可避免的湧現。


    這種變化教那七人有所不安,而這種不安的極致,終是在於某一瞬間,當楚維陽忽地仰頭,直視著這七人的隔空注視,並且露出了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容之後。


    在雲城之上七人閃瞬間沒來由的驚悸與不安的注視之下,倏忽間,楚維陽竟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那一刻,道人的笑意之中似是明晰的展露著某種心音。


    要將貧道盯死在這兒?僅隻依靠你們七人?不夠!遠遠不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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