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我回去,一定轉告他,」沈空明謹慎地收起名單。


    「莫平喜怒不定,北燕的局勢還未明朗,你要與莫安接觸,一定要小心,」其餘人還好說,可沈空明在莫安手下做事,無疑最危險。


    「放心吧,最難的時候都過去了,如今爺爺好好呆在邊境,我與霍子君,沒有什麽好怕的,」沈空明的淺笑內,透露出幾分哀傷,「哦,對了,若是你手下有人,可否幫幫林舒窈。」


    「她怎麽樣?」莫鬼鬼腦海立刻浮現出那個極為漂亮的女孩子,當初本想幫她一把,卻沒想到自己先出了意外。


    「不太好,」沈空明歎了一口氣,「林華斂的夫人白棠,對林舒窈這個庶女,自是百般的看不上,林華斂本就是最早向莫毅投誠的人,皇家出事,卻正合了她的意。」


    「白棠本想直接將林舒窈送到莫毅府上,還好林舒窈母族的人趕到,送來了林華斂的把柄。」


    「原來當年林華斂在西南的時候,隱瞞了自己已經婚配,娶了當地苗族的聖女,也就是林舒窈的母親,借助苗族在當地的影響,才得來了所謂的政績。」


    「後來他調至京城,為了不讓人發現他的所作所為,滅了整個苗族,僅有幾人逃了出來,帶走了他指使苗族中人誣陷的證據。」


    「林舒窈在府中自身難保,她將這份罪證送到了我們府上,替她保管著,若她出了事,這份證據便會送交官府,林華斂為了隱瞞此事,將她留在了府中,這麽多年從未出府一步。」


    「可近些年來,莫毅行事愈發無度,等林華斂取得他足夠的信任,這份罪證便再也沒有威脅性了。」


    「白棠信佛,無嗔剛剛傳信,快回到京城了,我讓他走一趟林府,先將林舒窈從林府中救出來再說,」莫鬼鬼看著遠方,「這份證據,總有發揮作用的一天。」


    因為這場變故,沈空明入了朝堂,霍子君沒能去邊境保家衛國,林舒窈沒有機會逃脫林府,在莫鬼鬼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多少人為了活下去,違背自己的初衷,「希望有朝一日,四海升平,八方寧靜,還北燕一個海晏河清。」


    「公主心懷天下,是北燕之幸,」沈空明心內升起希冀,「若真有那一天,公主封我個巡察禦史可好,我還是想走一走北燕的山水。」


    「好,」莫鬼鬼點點頭,「在那之前,你得好好活著。」


    ······


    秦一凡從語默那裏回來,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國師殿,推開門就見玄牧坐在殿中,手裏端著一杯熱茶。


    「師父——」


    「這麽高興,看來是聽到好消息了,」玄牧吸著茶水上冒出的熱氣,「永安公主還是決定複仇?」


    莫鬼鬼此時年紀還小,玄牧試圖借此機會規勸於她,讓她明哲保身,可也知道,哪怕她失去了記憶,也很難輕易改變她的性情,最終還是決定複仇,也不意外。


    秦一凡將莫鬼鬼的話轉達給他,「師父,我知道您不想蹚渾水,可公主這麽做,對北燕來講是件好事,您為何要反對?」


    「對北燕來講,確實是好消息,可對她自己呢?稍有不慎,便要死無葬身之地,我隻是想讓她活著,這有錯嗎?」玄牧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


    莫鬼鬼若僅僅是為了親人報仇也罷,可她竟還要救下整個北燕!


    一個從小養在深宮的公主,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皇陵,連宮外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北燕百姓的死活於她又有何幹?


    「秦一凡,你呢,為什麽要幫她,你不怕死嗎?」


    幻境內所有人物的性情,皆是蜃珠根據提取到的記憶所擬化出來的,與其本身的性格偏差不大,玄牧也想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般不怕死的幫


    莫鬼鬼。


    「一是因為公主救過我,她是我的朋友,二是因為我是北燕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莫平毀了北燕而視若無睹。」


    秦一凡正色道,「師父,我知道您的勸諫,是為了公主平安,可在我看來,人存在於這個世上,不能僅僅為了活著而活著,還有親情愛情友情,需要我們去守護。」


    「莫鬼鬼呢,難道就因為她是皇室公主,要成為女皇,便將這天下的重擔,都攬在身上嗎?」玄牧不懂。


    「不,師父,」秦一凡緩緩搖搖頭,「我不覺得永安公主,是因為要成為女皇,才選擇這麽做,而是身為皇室,唯有她有能力去調動起各方勢力,解救北燕百姓,所以她才攬下這份重擔。」


    ‘保護他們,是我應盡的責任,我必須過去!


    「責任?」玄牧微微怔住,腦海裏又回想起他留下的這句話。


    「是,責任,這是身為皇室,身為統治者的責任,永安公主不忍北燕沉淪,選擇接下了這份責任,」秦一凡順著說道。


    「所以,哪怕這份責任,會讓他死,也要義無反顧,慷慨的赴死,」玄牧諷刺一笑,「那他可曾想過,若是他死了,關心他的親人朋友,又要如何接受這件事!就算殺了人,報了仇,也永遠換不回他的命。」


    玄牧神色恍惚,胸中一陣憋悶,「明明還約定了,出來之後要去南境花海,去北極明燁,說好給我親手定製仙寶,再也不曾兌現了。」


    「師父?」秦一凡走過去扶住他,竟發現他眼眶微微泛紅。


    「你走吧,」玄牧推開他,轉過身去,「去和皇上說,日後由你接手國師的位置,沒有事我不會出去了,專心煉藥,至於永安公主那裏,我不攔著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秦一凡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他的樣子,還是選擇離開。


    待他走了之後,玄牧一個人坐在殿內良久,冷靜下來後,在紙上寫下什麽,起身來到殿後的瞭望塔上,叫來了吱吱,將紙條纏在它的腳上,將其放飛。


    莫鬼鬼,對你來講,死確實並不可怕,可若是你身邊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你活著,那個時候,你還會不會堅定今日的選擇?


    ······


    「師父!」


    玄牧聽到這個聲音,示意身後的侍衛退下。


    秦一凡疑惑地看了一眼與他錯過,身穿灑掃太監公公衣服的人,瞧著似乎有些眼生。


    「今日怎麽這麽高興?」


    「嗯?有嗎?」玄牧的聲音將秦一凡的注意吸引過去,幾步走上前去,臉上的笑容抑製不住。


    「莫安那裏有消息了?」玄牧看了他一眼。


    「師父當真是料事如神,」秦一凡笑起來,「莫安心更黑,此前偷偷給莫毅下了藥,再不能有子嗣,又暗中謀劃許久,終於要對莫平和莫毅動手了,我們的機會也要來了!」


    「終於要到這一日了嗎?」玄牧小聲念了一句。


    轉眼間,莫平登基已有十年,六年前傷了根本後,他性情大變,除了四處追蹤長生不死藥的消息外,隻一心撲在了功德碑上。


    他命人將石碑運到了宮中,派了匠人仔細打磨,著人書寫碑文,不斷修正,又自己動手在石碑上一筆一劃的雕刻,朝堂之事一概交給了莫安與莫毅。


    此舉倒是給了莫鬼鬼挑撥的機會,尤其知道莫平不能有子嗣之後,二人這幾年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原本朝堂之爭,地方上的百姓頭一個會遭殃,可她借著善堂的名義,由那些致仕的大儒,選拔出可用之人,安插在縣衙內,在皇陵設了一個小朝堂,處理各城上報的事宜,送到皇上那裏,便是一切太平。


    是以京城內雖然鬥的火熱,可地方上的百姓卻勉強能夠溫飽,不至於忍饑挨餓,且借著僅有一次的科舉,在京城各部也安插了人手。


    照這樣下去,待莫安對莫毅出手之後,京城定會大亂,原本鐵桶一般的皇宮,也會因為幾人的鬥爭而分崩離析,她暗中拉攏的不願同流合汙的武將,便會派上用,屆時她隻要把握住機會,重掌北燕指日可待。


    按照原本秘境的發展,國師這個梁國的細作,必定會做一些什麽,他會不會被莫鬼鬼發現,能否借著他,繼而對梁國出手,都是未知的。


    「師父,到了給皇上送藥的時間了,我回來再和您說!」


    秦一凡沒有聽清他的話,興衝衝的過去拿起丹藥,莫平受傷之後,越來越怕死,要玄牧為他煉製丹藥,這次的藥中加了毒素,聞到玉蘭花的味道後便會毒發,他要給莫平送去服下,等著合適的時機引毒。


    「一凡!」


    秦一凡拿著盒子,疑惑的回過頭,隻見玄牧站在他的身後,寬大的袖子一閃而過,緊接著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方才離開的侍衛很快進來,將昏倒在地上的秦一凡,抬到大殿後的一個房間內,窗戶用木頭封死,門上掛著鎖,周圍把守著侍衛,確保其不能從中出來。


    玄牧撿起掉在地上的丹藥,將其丟在一邊。


    原本秘境會怎樣發展,玄牧不清楚,可現在,身處這個位置的是帶著記憶的玄牧,有意防備下,他沒有驚動莫鬼鬼,用了六年將梁國侍衛安插在皇宮內外。


    「莫鬼鬼,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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