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她來到這裏之後頭一遭出門,處處隻覺得新奇。


    這是個靠近北方的普通村落,想是還算富庶,幾乎家家都有幾間瓦房,有的人家可能剛殺了年豬,炊煙嫋嫋下一股燉肉的香氣被寒風送來。


    路上的人不多,對麵人家門口坐著一個年紀極大的婆婆曬著太陽,看見了池桃直招手。


    池桃走到跟前,那婆婆從懷裏掏了掏,笑眯眯地摸出一塊粟米糖塞給她:“可憐見的,又瘦了,婆婆給你糖吃。”


    池桃笑了笑,脆生生道:“謝謝婆婆!”


    老婆婆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哎,真是懂事的好孩子,隨你娘!你爹也不知道喝了什麽迷魂藥……”又是一篇碎碎念。


    池桃耐著性子等她說完才笑道:“婆婆,您在這歇著,我去前麵轉轉!”


    辨著方向又走了一刻,方才將將出了村子。


    這兒正是村子和山腳之間,不遠處便是一片稀稀疏疏的樹林子,冬天葉子已經掉光了,隻剩光禿禿的枝椏伸向天空。


    她緊走幾步,到了林子裏尋了一片合適的地方,將老婆婆給的粟米糖搓碎,灑在了空地上,自己藏在了的樹後頭,手裏扣了十來枚小石子兒。


    不多時,就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


    待到手裏的石子兒用光了,她的麵前就躺了十多隻肉墩墩的黃雀兒。


    她舒了一口氣,心裏有些暗喜——雖說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徹頭徹尾地換了個人,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可還好手上的功夫還在!


    隻要本事還在,哪怕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哪怕落到的境地是刁母狠父,她也不怕。


    撿了根樹枝將雀兒穿了,又脫下外裳來掩住,便往家走去。


    路上又遇到了幾個村裏人,都笑著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還了禮。到了家中,剛進了院子門,池杏便匆匆跑出來:“你去哪兒了?可急死我了!”


    池桃不由失笑:“怎麽我原來是不出門的嗎?”


    池杏欲言又止,隻得道:“沒事。你出去這大半天,餓了吧?你在家坐坐,姐出去找點吃的。”


    “你去哪兒找?”


    池杏猶豫了一下才道:“問問人借把玉米末子什麽的…..”


    池桃將手裏提著的黃雀露出來,笑道:“今天你就別忙活了,等著吃晌午飯吧!”


    池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誰給你的這麽多?”雖然爹爹偶爾也能打到幾隻雀兒下酒,可從來也沒打到過這麽多啊!


    池桃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打的!”說著不由分說地將池杏推進了屋子。


    自己在灶房燒了開水,先剖了內髒,並沒褪毛,就著熱水裏裏外外洗了幾遍,才在內裏抹上些鹽巴醃了起來。


    又去柴房薅了一把幹透的玉米苞葉,從院子裏鏟了半盆黃泥進來,先把苞葉在開水裏燙軟泡開,將胞葉裹在黃雀外頭,再包上一層黃泥,在灶台下生起火,將裹好的黃雀丟了進去。


    池杏早從屋子裏頭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池桃忙碌的身影。


    這還是那個平常一聲不吭,隻縮在角落裏瞪著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妹妹嗎?


    過了一炷香功夫,灶台裏傳來輕微的嗶剝之聲,池桃撿起燒火棍,將十來個泥球撥了出來,又輕輕敲了幾下,泥球應聲裂開,連著羽毛都脫盡了,一股濃鬱的香氣彌漫了灶屋。


    池杏本以為妹妹最多是將雀兒烤熟,小時候娘在時,爹爹打了雀兒回來也曾就著火烤,那時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親還喂過自己……可沒這麽香!


    池桃將烤熟的黃雀一個一個撿進了盆子端到桌上,見池杏一副張口結舌的樣子,不由失笑:“回魂啦!快吃飯,等會兒他們回來了咱們可就吃不到肚子裏了!”


    池杏呆呆地應了聲,隻見烤熟的黃雀皮色金黃澄亮,頗為誘人。池桃揀了一隻格外肥碩的遞給池杏,自己也拿起一隻咬了一口。


    此時田地裏收完冬小麥還沒多久,田壟裏淨有撿不幹淨的麥粒,黃雀一隻隻吃的膘肥體壯,烘烤之後油脂盡出,隻覺肉質鮮嫩酥軟,口感油潤,十分美味。


    池杏嚐了一口,眼睛一亮:“真好吃!桃兒你是怎麽逮的雀兒?怎麽知道這種法子燒?”


    池桃笑道:“我聽別人說的抓雀兒和燒製的法子!姐姐愛吃就好,這個在外頭也能烤,而且還要好吃,以後咱們三五不時地溜出去,也給自己補補身子。”


    池杏性子單純,馬上就相信了,低頭細細品味著黃雀,隻覺得比這麽多年來哪一頓飯吃的都要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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