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落下三名仙人,還有那沉沉的仙人威壓,讓牧寧寧的母親與姑姑有些無所適從。


    見‘老嫗’麵露疑惑,李平安連忙介紹:


    “這位是徐升前輩,乃東洲煉器宗師,有長生金仙之道果。


    “這是家父,萬雲宗鑄雲堂堂主,道號大誌。


    “這位是王執事,乃門內高階執事,有……近來剛突破真仙。”


    寧寧母親牧慈霖此刻不得不心生警惕。


    她道:“各位為何……寧寧為何不在?”


    李平安還沒來得及解釋,李大誌已是笑嗬嗬地拿出幾枚玉符,遞到了牧慈霖手邊。


    李大誌笑道:“這是寧寧往日裏給我發過的幾次傳信玉符,以此證明我等身份,此處遠離修行世界,與凡俗也無太多交流,著實太過僻靜,很多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親家母來看,這些玉符寫了什麽。”


    牧慈霖坐下仔細查閱,眉目間多了幾分溫柔笑意。


    她歎道:“我這女兒能得您關照,著實是她此生的福分。”


    “瞧您說的,我家平安的福分,全用在遇到寧寧了!”


    李大誌爽朗笑著:


    “寧寧與我家這小子算是一同修行的,他們兩個在流雲觀時就形影不離,寧寧先拜師,我家平安後拜師。


    “親家母,此次我未把寧寧帶過來,其實是因,我也不知,能不能讓她看到您現在的狀況,除此之外,絕無他意。


    “本來我家平安與寧寧商量著,就這一年之內來牧家拜訪,所以我請王執事南下時,路過此處來提前看看,王執事發現了此地異常,也察覺到了您這狀況,趕忙回去言說,所以我才帶平安匆匆趕過來,看能否幫您恢複生機。


    “此間多有冒犯,在這給您賠個不是。”


    牧慈霖忙道:“堂主莫要這般說,當真折煞了我牧家。”


    李平安心底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是他之前不夠真誠嗎?


    不是說真誠就是最大的必殺技嗎?


    自己剛才好說歹說,寧寧母親總歸是帶著一種不信任感和疏遠感。


    好家夥,父親一開口,寧寧母親迅速迷失在了那一聲聲‘親家母’中!


    這可真是……


    李大誌與牧慈霖又寒暄幾句,直接轉入正題。


    李大誌將一隻玉瓶拿出來,擺在了牧慈霖麵前,拱手道:“親家母,這是王執事暗中從你這帶走的泉水,據說喝了就能得身孕。”


    牧慈霖含笑點頭,並不感詫異。


    她道:“堂主可是為此而來?”


    “這個,”李大誌搖搖頭,“此物聽著很玄妙,但我觀您這狀況,大概也知,此物並非憑空孕育,代價極大,我已有子嗣,倒也不必再要一個了。”


    牧慈霖笑歎:“堂主慧眼如炬,一言說中要害,唉,我牧家自古至今,已是要逐漸消亡了。”


    徐升在旁撫須沉吟:“牧?此刻老夫才注意到,牧家這個牧姓,還真是少見。”


    牧慈霖笑著問:“這位金仙前輩可知牧姓之起源?”


    “道友考不住老夫。”


    徐升撫須笑道:


    “老夫自上古就在人皇陛下的軍中效命,如何不知牧姓之由來?


    “軒轅陛下有十二位神相神將,此間就有一位力牧大人,其功勳、名望與風後大人不相上下,曾駕車率十萬仙兵冒死截斷蚩尤大軍的後路,讓蚩尤大軍腹背受敵,乃逐鹿一戰的大功之臣。


    “牧姓、力姓,源於這神將。”


    李大誌問:“力牧神將今安在否?”


    徐升道:“力戰蚩尤帳下數名大將,力竭而亡。”


    牧慈霖歎道:“開辟此地的我牧家先祖,便是力牧先祖的小女兒。”


    徐升不由肅然拱手:“失敬了!”


    “多謝前輩,還能記得我家先祖榮光。”


    牧慈霖起身行了一禮,在林菲攙扶下再次入座。


    李大誌皺眉問:“既是神將後人,為何……抱歉,我可能言語有些不當,但我看牧家,已是沒了修行之法。”


    “此事說來話長。”


    牧慈霖慢慢起身,看了眼李大誌拿出的瓷瓶,笑道:


    “既然我家秘地早已暴露,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了,各位請隨我來。


    “唉,這還是我第一次將這般秘密展露給外人,世世代代背負在我牧家背上的那塊石碑,今日總算能落在地上了。”


    “親家母您慢點。”


    李大誌抬手虛扶,一片仙雲包裹住了牧慈霖蒼老的身形。


    李大誌扭頭對李平安眨了下眼,李平安含笑向前,躬身扶著牧慈霖的胳膊。


    一行人離了竹屋,朝牧慈霖的住處趕去。


    王鑫輝本想在前麵領路,想想又覺得不太合適,低頭跟在了後麵。


    與此同時。


    他們一個半時辰前剛離開的那座東安城中。


    一道無人可見的陰影,自城中各處仔細搜尋了一番,最後進了歡穀的聯絡點,醉月樓。


    ……


    ‘夭壽了!這般煞神,怎麽直接找過來了!’


    孫盈盈提著有些拖遝的裙擺,風風火火地趕往醉月樓地下四層的密室。


    醉月樓內雖然布置了許多殺招,但在金仙高手麵前,這些東西根本不夠看。


    抵達‘莫問情’曾待過的密室門口,孫盈盈呼了口氣,那雙眸子變得十分明亮,雙手端在身前,麵前木門被她用仙力緩緩拉開。


    房中,那名身穿灰袍、戴著青銅鬼麵、頭發灰白的老者,麵對窗戶負手靜立。


    尹琳婆婆站在老者後方不遠處,此刻嘴角沁血,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尹琳婆婆身上的寬邊裙沒有任何褶皺,此地也沒有鬥法的痕跡;


    而孫盈盈自是察覺到了,一股強橫的道韻包裹在尹琳婆婆身上。


    金仙威壓!


    孫盈盈展顏向前,笑道:“這位前輩,何必這般逼迫我等這般弱女子?前輩應當知曉的,我歡穀有秘法,可知一切殺生事,尤其是對我歡穀不利之事。”


    麵具老者扭頭看了過來,鼻尖發出一聲冷哼。


    他道:“此地的正主總算到了。”


    孫盈盈上前攙扶住尹琳婆婆,笑道:“您說這話,我當真聽不明白呢。”


    麵具老者冷然道:“貧道不與你廢話,我血煞殿有雙煞昨夜折在此處,此間應當是有你們歡穀的功勞吧?”


    “前輩您莫非不知,我歡穀本就是買賣消息之處。”


    “我血煞殿曆來給歡穀孝敬的靈石也不算少吧?”


    孫盈盈正色道:“我等絕沒有出賣任何買家賣家的消息,這可是我歡穀安身立命之本。”


    老者目中多了幾分冰冷殺意:“那雙煞的落腳點,又如何會暴露!”


    孫盈盈巧笑嫣然;“這個消息,價值一方靈石。”


    “哼!”


    老者甩出了一隻儲物戒指。


    孫盈盈將戒指攝入手中,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頓時眉開眼笑。


    她快聲道:


    “餓絕煞義子乃拓跋家拓跋寒,行事浮誇、生性放蕩,昨夜曾在我這醉月樓中與人爭風吃醋,他的劍奴亦在身側。


    “前輩可能不知餓絕煞做過之事,這劍奴是拓跋寒的親生父親,拓跋家被餓絕煞吃幹抹淨、留下軀殼,成了餓絕煞的藏身之地。


    “那劍奴就是最大的破綻。


    “萬雲宗當時有一元仙在明、一天仙在暗,天仙應當是察覺到了老劍奴就是原本的拓拔家主。”


    老者雙眼微微一眯,似是隨時都可能暴起殺人。


    孫盈盈不以為意,與老者正麵相對,一雙明眸散著點點光亮。


    老者緩緩點頭,淡然道:“昨夜動手的是誰?”


    孫盈盈笑道:“這個消息要三方靈石。”


    老者扔來了一隻儲物手鐲。


    孫盈盈小心查探,仔細清點,很快就抬頭說道:


    “昨夜之事,前輩應該已有所耳聞,現在城外還有千名東盟仙兵駐紮。


    “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萬雲宗眾仙在東安城動手時,萬雲宗天仙清素、東盟五品武鬥使,率八千仙兵圍攻拓跋家,將拓跋家直接端掉。


    “東安城的事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我等在暗處見了個大概。


    “昨夜出手的,有隗元宗開山祖師徐升,他靈寶眾多、金仙修為,幾乎一力鎮壓了貴殿的雙煞。”


    “徐升?”老者冷然道,“那個倚老賣老的老匹夫!”


    “除此之外,就是萬雲宗眾仙人了。”


    孫盈盈眯眼道:


    “我們這還有一個獨家消息,是關於昨夜萬雲宗仙人中藏著之人的,您絕對會感興趣。這消息隻要二十方靈石,且隻賣您一人。”


    唰!


    老者突然出現在孫盈盈麵前,一隻大手摁住了孫盈盈雪白修長的脖頸,將她直接提了起來。


    尹琳婆婆剛要出手,卻被老者鼓動的袖袍打飛,身形撞在了房中厚厚的結界光壁上。


    老者冷然道:“賺這麽多靈石,就不怕沒命花嗎?”


    孫盈盈臉蛋漲的通紅,卻依舊心平氣和地道:“我歡穀眾,一損俱損,前輩您想想自身清譽與自家宗門就是,我這薄命,自不足惜。”


    “哼!”


    麵具老者將孫盈盈摔在地上。


    老者袖子一甩,身形一閃出現在門外、再閃消失不見,隻留下了一句不加掩飾的威脅。


    “貧道勸伱們歡穀一句,不該探查的消息不要探,終有一日你們會惹火燒身。”


    孫盈盈捂著脖子咳嗽幾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剛想回幾句場麵話,卻突然發現,自己剛收的儲物戒指和儲物手鐲已沒了蹤影。


    她杏眼瞪圓,直接罵道:


    “上古得道的老金仙都這般小氣嗎!買消息的靈石還要拿回去!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


    尹琳婆婆擦著嘴角鮮血站起身,孫盈盈連忙向前攙扶。


    這婆婆歎道:“這個血煞殿副殿主背景很深,今日他就算殺了你我,總壇那邊應該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哼,”孫盈盈鼓了鼓嘴角,“這也太小氣了!”


    “打發走就行了,扶我坐下,讓我歇息下。”


    孫盈盈奇道:“姥姥,您說他搜遍全城,都沒找到萬雲宗藏著的那個年輕弟子嗎?”


    “就算是找到了,他又敢如何?襲殺天力老人親點的三品使者嗎?


    “再說,我們隻是探查到,當時出現了爆雲丸和迷藥毒藥,出手風格與那個年輕弟子相近,倒也並未確定他就在此地。”


    婆婆搖了搖頭:


    “如此看來,血煞殿二煞突然現身,就是這位副殿主背後下令了。


    “這件事,盈盈你就不要多管了,相關消息封存就可。


    “唉,這個血煞殿,若是就此安生下去,興許還有點活路,若是繼續這般作惡,這個副殿主背後的人,怕也護不住他了。”


    “姥姥,他背後有誰呀?”


    婆婆笑道:“這個消息要一百方靈石。”


    “哎呀~姥姥~”


    孫盈盈不依地晃著尹琳婆婆的胳膊,後者隻是含笑搖頭,老眼中多了幾分憂慮。


    ……


    東洲南段,牧家莊。


    牧慈霖的主臥衣櫃後,有一扇被結界籠罩的暗門,暗門後是順直向下的長長階梯。


    李平安放出幾顆照明寶珠懸浮在眾人身前身後,將此地照的宛若白晝。


    階梯兩旁石壁上,有著一幅幅壁畫。


    這些壁畫被淺淺靈力包裹,曆經了七萬餘年的沉澱,依舊栩栩如生。


    結合壁畫上的內容,以及牧慈霖緩緩的講述,李平安已是大概了解了牧家的由來。


    逐鹿之戰,上古落幕的標誌性事件之一,就是黃帝與蚩尤的大決戰。


    這一戰如今被世人稱頌,軒轅黃帝英勇善戰、諸人族神將奮勇殺敵,等等。


    可實際上,開戰前的情形對人族十分不利。


    敵眾人寡、敵強人弱,百族傾盡所有一戰,人族麵對瘋狂的百族,前麵數十場大大小小的戰役都是輸多勝少。


    蚩尤帶著八十一名百族首領,已是有勢如破竹的跡象;而人族因為此前推翻天庭之戰,損失了眾多第一代人族,高手數量略顯不足。


    逐鹿之戰這個大決戰開打前,人族已是岌岌可危。


    輸了怎麽辦?


    人族各高手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牧慈霖歎道:


    “當時,八十一名戰力不足、道境尚可的人族子弟被選了出來,各領命令,拿著伏羲氏陛下占卜的卦象,朝天地間四散躲避。


    “我牧家先祖,帶著三千六百多名重傷的仙兵仙將,按伏羲氏陛下給的玉符,尋到了此處,進了伏羲氏此前設下的大陣。


    “他們隨身還帶來了上古秘寶,昆侖山西王母贈我人族的……不老之泉。”


    甬道深處傳來了叮咚水聲。


    李平安和父親對視一眼,兩顆照明寶珠向前開路,眾人已是到了甬道底部,拐個彎就見到了兩扇虛掩的石門。


    徐升前輩輕輕擺手,石門發出了幾聲低吟,露出了前方那並不算寬敞的地下石殿。


    石殿的陣法禁製尚在運轉,在外就算是徐升這般金仙探查,也沒發現半點蹤跡。


    王鑫輝之前其實也是因為發現了暗門,才順藤摸瓜找到的此處。


    李平安打量著這處大殿,道心泛起了一絲沉悶的情緒。


    大殿四分之一的區域,擺放著一件件殘破的戰甲,那是眾仙兵仙將留下之物,在這些戰甲前,還有一麵石碑,上麵刻畫了三千六百個字符。


    人族上古兵將埋骨之所。


    大殿居中位置,隻有碗口大小的清泉,向外冒著潺潺溪流,而此地之水已承裝了滿滿一池。


    牧慈霖道:


    “這座大陣籠罩了方圓百裏,又是伏羲氏陛下所做,旁人從外無法探查到它的存在,此地就自此隱世。


    “各位所見,在各處分布的村寨,都是當年仙兵仙將之後,而今總共有十二萬七千六百餘人,除卻此地,都已不知當年曆史。


    “那就是不老之泉,也是我牧家一直背負的秘密。


    “這口不老泉唯一的作用,就是……假如我人族戰敗了,等外圍大陣自行撤掉,就憑此物,為我人族增一絲繁衍之機。


    “可,大概千年前,外圍大陣自行消散了,我們看到的就是這人族盛世。


    “七萬餘年,一千六百名我牧家先祖,代代飲靈泉之水,未婚而誕女……唉,我們……我們到底守護了什麽?”


    “守護了一份希望吧。”


    李平安輕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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