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孩子為何也不哭不鬧的?”


    “四兒可別是個啞巴!”


    聽著一旁中年夫婦的對話聲,李平安元神小人兒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他此前規劃的都挺好。


    隻是沒想到,從孩童時期就有完整的意識,這體驗還真蠻奇怪的。


    於是,我們的天帝陛下發出了一聲嘹亮的啼哭。


    其實就是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再用力蹬胳膊蹬腿,證明後土道友親手捏出來的這個身軀沒有任何問題。


    然後,李平安視線中就多了兩個模糊的人影。


    等他們離得近了些,李平安才勉強憑著嬰兒的雙眼看清他們的模樣。


    那男人麵容並不算出眾,個頭中等、額頭多皺紋,身上穿著的服飾頗為華貴,雖然還在壯年,頭頂卻帶上了幾根銀發。


    那女子相比男子看著年輕些,麵容雍容華貴,再年輕幾歲必是傾國傾城,可惜凡人的青春就是稍縱即逝,她一雙鳳目帶著幾分疲乏,低頭溫柔地將李平安抱了起來。


    李平安停下哭鬧,感受著血脈相連的微妙感應。


    他心底還在嘀咕,這周文王家裏怎麽都沒幾個傭人,就察覺這小身體有些疲乏困倦。


    經常出生的魂兒都知道,剛出生時都這樣。


    李平安打了個哈欠,很快就讓這個新的身體睡去。


    確定這邊沒有什麽問題後,李平安這一縷元神模擬成了凡人魂魄的狀態,開始在這新生兒體內沉睡。


    然後……


    第一天的姬旦生活宣告落幕。


    李平安本體在天庭醒了過來,仙識看著正全力運轉的天庭各處。


    他突然就有點沒事幹。


    想去找寧寧玩耍,發現寧寧正與龍吉一起帶娃,李亦情、李櫻櫻身邊還多了個好小念。


    想去找瑤池聊聊人生,卻見瑤池正在處罰幾名仙子,他也不好現身,免得被瑤池當做是在敲打她。


    去找師父吧……


    他在師父那邊剛鄭重地暫別,師父也開始閉關修行了,去打擾她總歸有些不美。


    李平安索性修行悟道,為不知道哪年哪輩子才來的下一次突破,做一些努力和積累。


    嬰孩本來就睡眠多;


    這年頭,身為大商諸侯國的周國也不可能有奶粉這種東西,這不可避免就有嬰孩吃母乳的尷尬時刻。


    李平安又不是什麽變態。


    他用術法設置了一個‘鬧鍾’,餓了就蹬蹬腿哭喊兩聲,這一縷元神就切斷與本體的聯絡並主動沉睡,靠身體本能足以吃飽喝足。


    就這般,百日很快就過去。


    他這個西伯侯府的四公子,終於被姒莘抱出了屋舍,與前來賀喜的周國群臣碰了個麵。


    有一說一,李平安對這西伯侯府的第一印象,其實就是……


    寒酸。


    真的寒酸。


    西伯侯府建在一塊平整的高地上,隻有前大院和後院兩個構造,後院有七八間大屋、六七間側屋,每個大屋基本都住著人,前大院還是議政之地。


    前院有座十丈長寬的正堂,正堂整體是木製結構,有四個微微突出的飛簷。


    後院除卻姒莘這位大婦居住的正屋是木製,左右房屋都是土石做的,窗戶都是窄窄的。


    主打一個貧窮。


    李平安對此有點不理解。


    雖然南洲凡俗沒有如東洲凡俗那樣普及無靈之術,總體生產力低下;


    但這時期的商國,甚至周國周邊的這些諸侯國,隨處可見高台大樓、高閣園林。


    ——各地的奴隸太多,不用來修宮殿,讓他們留著力氣造反不成?


    要說西伯侯姬昌體恤國民,不鋪張浪費,那也說不過去。


    李平安仙識一掃,西岐城內也有不少的高台,一些將領家中都比西伯侯府邸氣派許多,而且在這個西伯侯府後麵不遠,就有一個已修好的園林,園林各處修的十分講究,舞榭樓台一應不缺,裏麵已住了幾個孩童和美婦人。


    西伯侯這個老宅子風水好?


    李平安也不太懂,才百天的小姬旦,也隻能躺在母親懷中左瞧右看。


    這天他迷迷糊糊剛睡著,聽到了姒莘與姬昌睡前的對話聲,聽出了姒莘的些許不滿。


    姒莘道:“夫君,你不願鋪張,這是好事,但新府邸修都修建了,你卻隻是讓府裏的美姬與幾個庶子搬過去,你我就在這邊老宅住著,夫君委實有些偏心。”


    正用熱水泡腳的姬昌笑嗬嗬地道:


    “夫人啊,那新府邸修就修了,修了又不一定非要去住。


    “咱們為何要修新府?


    “每兩年朝歌城就會有使者前來,他們來了以後,總要有個落腳之處,那新府邸就是給他們修的。


    “等大王的使者到了,再給他們安排一些美人,送給他們一些美玉和寶物。”


    姒莘歎道:“夫君,你明明恨極了他們……”


    “夫人如何說這般話?”


    姬昌皺眉道:


    “先父與先王隻是被賤人挑撥,彼此有了誤會,先父雖被先王誤殺,卻也是因我周國此前討伐無度、兵戈太盛,非先王之過。


    “我繼位而今,當以先父之過失時時警醒,對如今的大王何敢有怨言?”


    姒莘歎道:“這是在我這,是在家中,你何必如此小心。”


    “這是我的本心話。”


    姬昌嗓音變得溫柔了許多,低頭擁著姒莘,泡腳的水已有些涼了,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對著窗外發呆。


    先父被先王誤殺?


    李平安的元神小人兒掐指推算,隨後就知曉了此間事情的始末。


    這事啊,倒也不用從開天辟地開始說起。


    周國,源於羌族的一支。


    何為羌?


    在商國的文字描述中,在西部、北部、西北部遼闊土地上的遊牧民族,大多被稱之為羌。


    西之羌,東之夷,南之蠻,北之寒,乃商國自古而來的主要敵人。


    羌部落還沒有自己的文化體係,古文字也已失傳,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的衝突讓兩邊積怨很深,彼此連年征戰。


    商號稱八百諸侯國,這個數實際上隻多不少,為了抵禦四方部落,於是在東西南北四個大方位扶持起了四大諸侯。


    這四大諸侯成型有早有晚。


    東伯侯薑家勢力最強、背景最深,與商國王室關係密切,被稱之為八百諸侯之首。


    現如今的東伯侯為薑桓楚,威望最盛。


    南伯侯鄂家、北伯侯崇家也都是發家較早,是屹立於大商土地上數百年的家族。


    西伯侯姬家發家的時間較短,周立國雖遠,卻一直都是小國,還因自己是羌人出身而有些‘自卑’。


    每次諸侯聚會,周國國主都隻能坐最偏遠的位置。


    姬昌的父親姬曆,在兄弟中排行最小又稱季曆,算是周國興起的最大功臣。


    季曆繼位前,周國已經在商國那邊接到了一個重要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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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羌人,送去朝歌,作為祭祀用的人牲。】


    這個差事可不是誰都能做的。


    羌人部落大多都十分凶蠻。


    羌人出身的姬家,對西北域外的地形和氣候十分熟悉,他們有著一套克製羌人遊騎的‘步兵陣’。


    就是靠著這個差事,且圓滿完成了數十次抓捕羌人的任務,姬家一躍成為了商王眼中的得力幹將。


    季曆繼位後,主動入商為將,效忠商王武乙。


    武乙欲舉行大祭,向上蒼祈禱,讓自己死後能如商國曆代君主一樣,去侍奉上蒼之上帝,想要足夠多的祭品。


    人祭在經曆過‘玄龜大神’時期的低落,到後麵婦好死後的反撲,已是發展出了更多的規矩。


    越是身份尊貴的人,比如方國之國主、王子,被當做人牲獻祭,上蒼也就會越喜悅。


    商人的底層邏輯是上蒼的仆人在凡俗的地位都如此之高,上蒼——也就是李平安本安——能不開心嗎?


    李平安對此隻能表示,這些古國宗教真愚昧。


    他在上麵那是一個仆人都沒見到啊!


    咳,言歸正傳。


    就在武乙需要祭品時,季曆率周國兵馬討伐西麵的大部落聯盟鬼戎,抓來了十二名部族首領獻給了武乙。


    商王武乙大悅,季曆也因此得了重賞。


    有了季曆在朝歌建立的威望和勢力,周國從一方小國搖身一變,開始了兼並和擴張。


    商王武乙死後,文丁(紂王帝辛祖父)繼位商王,重用季曆,季曆不斷代表商國對外征戰,終於位列三公,也獲得了‘牧師’之名。


    何為牧師?


    這個牧是‘牧民’之意。


    簡單來說,季曆成了西麵兩百多大商諸侯國的牧養之人,不遵季曆教誨的西部諸侯,周國可隨時討伐之,不用向商王稟告。


    周國由此進入了高速擴張階段。


    周國內部也出了不少能人,還是雙農業發展模式,一邊蓄養牛羊類家畜,一邊推廣耕種用的農具,國力極速膨脹。


    然後就是功高震主的戲碼了。


    文丁忌憚快速發展的周國,殺季曆,罪周臣。


    正蓬勃發展的周國,被商王文丁隨手掐滅了勢頭,而這也算是商王身為南洲凡俗之主的常規基操。


    季曆死後,姬昌繼位西伯侯。


    姬昌向商王奉獻了大量的寶物,幾乎掏空了周國的家底,周國原本擴張出去的勢力,主動吐出了大概三分之一,由此換來了文丁的再次‘信任’。


    饒是如此,周國依舊是西部最強的諸侯國。


    跟隨季曆征戰的那批文臣和老將大部分活了下來,繼續為周國培育兵馬;姬昌年輕時就素有賢德之名,在各地吸引來了不少才幹。


    姬昌主動擔負起了抓羌人送朝歌的家族使命,如此才穩住了西伯侯的位置。


    姒莘生而貌美,本身也代表了一方勢力,姬昌與她的結合本身是一場政治聯姻,算是姬昌在西伯侯府最危險的時刻完成的自救。


    姒莘賢惠,效仿古之賢母,帶著西伯侯府的女眷織布縫衣,也為西伯侯一連生下了四個兒子。


    真·先天生子聖體。


    自季曆死後,姬昌就變得無比小心翼翼。


    所以這才有了夫妻夜話時,姬昌的這般言語。


    對商國大王文丁,姬昌嘴上沒有半點不敬,至於姬昌心裏是如何想的……


    那就真不得而知了。


    李平安在這西伯侯府中當小公子,漸漸發現了一些姬昌的秘密。


    那是他這個四子姬旦剛過了周歲宴,已是能下地溜達了。


    李平安有了自己專屬的一名老仆,又有了身孕的姒莘也早早斷了奶水,這讓他每天就是吃些米粥、肉糜過活。


    因他這一縷元神之力的作用,剛一歲的他已是頗為清秀,濃眉大眼嘟嘟嘴,臉上的小肉一捏能出水。


    在總體顏值其貌不揚的姬家男丁中,突然多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公子,這讓李平安輕輕鬆鬆就得了比老大、老二、老三加起來都多的疼愛。


    這小公子每天還不哭不鬧的,十分討人喜歡,這為他在府中探險增加了頗多便利。


    這日,李平安溜達著溜達著,就進了姬昌的書房,然後就撞到了姬昌從密室出來。


    所謂的密室其實就是一個地窖。


    李平安的仙識早就看到了此處,裏麵掛滿了地形圖、各處擺滿了龜殼和古貝幣,隻是上麵的記號和文字李平安都不認識,此前也沒多關注。


    哪個大諸侯還沒點密室了?


    ——雖然有部分大諸侯的密室是為了玩一些變態的遊戲。


    地窖的進出口就在書房角落,一隻大木板就是門戶,其下是斜斜的石質階梯。


    小小一隻的李平安·姬旦,與姬昌目光對視。


    李平安下意識扭頭就跑,但他還沒來得及有動作,立刻想起自己現在是一歲的小娃娃,說話都隻會喊幾聲爹娘,在大人眼裏是不懂事的。


    他故意左腳碰後腳,直接摔了個屁股墩兒。


    李平安哼唧了兩聲。


    後麵傳來了姬昌的笑聲。


    姬昌走出地窖,轉身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木板,擺上了椅子,邁步走到了李平安身後,一把將他從地上撈了起來。


    李平安登時不哼唧了。


    “旦兒怎麽來這邊了?”姬昌輕聲問著。


    李平安半句話不會說,隻是趴在姬昌肩上哼唧了兩聲。


    姬昌看著門外不遠處的那名老奴,抱著李平安出了書房,對門外守著的幾名親衛點了點頭。


    親衛低頭領命,兩步向前將那名老奴捂住嘴,直接拖去院門外。


    姬昌將姬旦抱到懷中,沒有讓姬旦看到接下來的血腥一幕。


    隨後,姬昌就如沒事人般,抱著李平安去了姒莘處,讓姒莘給姬旦安排兩個稍微年輕點的仆從。


    姒莘什麽都沒多問,隻是接過姬旦時,她的手不自覺的有些發抖。


    當夜,小姬旦沉沉睡下。


    李平安本體自天庭寢殿醒來,抬手摸了摸下巴,仔細揣摩著姬昌地窖內藏著的東西。


    姬昌對商國王室是有恨意的,地窖裏的東西顯然很重要。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周國十幾年前剛被削弱了一大波,現在必須低調搞發展,所以姬昌隻能隱忍。


    好家夥,周代商還真不是什麽曆史的偶然。


    一個勢力的興起,需要具備的各種因素,周國現在幾乎都具備了。


    賢德且狠辣的君主,勤奮且清廉的大臣,能征善戰的兵將,對周圍小國牢固的控製,以及生產力的蓬勃發展。


    雖然相對於東、北、南三個方位,周國現在是四大侯中實力和威望最弱的。


    但幾十年後,那可真不一定是啥樣。


    李平安坐在那開始思考,他該不該加大對周國的‘投資’,安排幾個心腹進入周國做大臣,方便稍後從各方麵把控周國。


    把控住周國,就扼住了道仙封神劫的命脈。


    對,未來的周武王姬發是關鍵。


    他這個老四,必須跟老大和老二打好關係,如果老大老二有什麽宮鬥戲碼,他要堅定不移地站在老二姬發這邊。


    畢竟老大是伯邑考……在封神劇本中,他的下場那叫一個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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