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晴過兩日,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纖細的雨線落在房頂,宮裏的房簷交織雨簾,蘇辰處理完政務,從前宮回到後苑,去了太子蘇諶的小書房,朝簷下想要見禮的宦官‘噓’了一聲,便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外,從微開的窗縫往裏看了一眼。


    九歲的蘇諶藉著燭火翻閱書籍,不時傳出朗朗讀書。


    蘇辰略點了點頭,便悄然離開這裏,返回寢宮那邊,邊走邊對身後撐傘的吳子勳,還有典韋、許褚兩人笑著說道:“朕像蘇諶這麽大的時候,帶著十三到處玩耍,別說讀書了,就是靜下來寫字,都沒那閑心,沒少讓家裏老頭子氣得跺腳。”


    “太子這樣的性子,也是好的。荀侍郎不是說了嗎,太子這是外柔內剛,往後啊,是百姓之福。”吳子勳撐著紙傘,笑著說道。


    後麵的典韋、許褚被雨水淋著,渾身上下卻無半點濕痕,雨點剛落下就被體內的滾熱氣血,蒸出一縷縷白氣飄散。


    “那是以後的事,朕還年輕力壯呢。”


    蘇辰負著雙手走在前麵,回到寢宮這邊,皇後抱著繈褓在簷下逗弄,李望秋也在,就連昭儀孟羽音也在,兩人的孩子也就是蘇辰的老二、老三被楊玉環照看著,在庭院裏玩耍。


    老二是李望秋的孩子,叫蘇禦,吃四歲的飯了,長得敦實,虎頭虎腦,一股子機靈勁兒;老三是孟羽音的,叫蘇峙,也是男孩,今年快滿三歲,性子如同母親,文文弱弱,但與蘇禦在一起,還是比較活潑。


    “父皇回來了。”蘇禦扭頭看向旁邊的弟弟蘇峙,小聲道:“阿弟,你快站好,把這柿子放頭上。”


    快滿三歲的蘇峙不敢反對二哥的話,弱弱的嗯了一聲,連忙將兜裏一個紅紅的柿子,放到頭頂。


    守著他倆的楊玉環,此時正過去向蘇辰見禮,那邊說笑的三女也都快步上前相迎,並未注意到兩個孩童。


    蘇辰托手讓她們起身,轉頭看向庭院,話語說到“你倆在做……”後麵那句“……什麽?”還沒出口。


    那邊庭院裏的兩個小人兒,已經分開,一個拿著柿子頂在頭上,一個分開幾步,跑到對麵,朝這邊的父皇還有母妃笑了一下,拿出一枚鵝卵石,“父皇你可看好了,啊嘿!”


    陡然一聲輕喝,蘇禦跨出半步,抬手一揚,手中的鵝卵石,唰的擲了出去。


    嚇得蘇辰身形唰的衝出房簷的同時,李望秋也飛身撲出,而那邊的典韋,更是直接取過腰間的小戟,直接帶起了呼嘯聲,飛了過去。


    “蘇禦,你屁股又癢了!”李望秋氣急敗壞的伸手抓向半空,小戟唰的一下從蘇峙身後來,迎麵將鵝卵石打飛出,頓時石屑亂濺。


    那邊,蘇禦被嚇了一跳,還沒開口說話,就被衝來的李望秋掐住耳朵,拽到身前,揭開後擺,抬手就是幾巴掌拍在屁股上。


    而另一邊,孟羽音也趕緊過來去查看兒子蘇峙有沒有受傷,蘇峙小臉紅撲撲的,他摸著頭頂:“娘,二哥好厲害,我頭上的柿子被打飛了。”


    “你也跟著胡鬧!”孟羽音饒是溫柔的性子,免不了惱怒的瞪了兒子一眼,嚇得小人兒縮了縮脖子,連忙將手縮回來,眼裏頓時泛起淚水。


    一時間,兩個小家夥哭哭啼啼,搓著眼睛跑到蘇辰麵前認錯,楊玉環過來打圓場,寬慰幾句,便拉著兩個孩子去了別處。


    “男孩子,難免喜歡玩些危險的。”


    房雪君曾經也是男孩子性格,舞槍弄棒都是常態,過去勸說兩個姐妹,隨後她將懷裏的繈褓遞給麵前的丈夫,“陛下,臣妾聽外麵說,準備西征了?”


    “是啊,從開春起,就已經在準備了。”


    蘇辰抱著繈褓裏的蘇茹,對著白皙稚嫩的小臉蛋親了又親,這讓他想到遠在定安的蘇瑛,同樣是女兒,大閨女可惜沒機會入宮,承歡膝下。


    不過,那裏她也能得到不少家人的愛。


    “那陛下也要去?”


    房雪君問出這句,孟羽音、李望秋也都圍了過來,她們從別處聽到極西之地,可是有數千裏之遙,遠比夏國其他州郡遠了不知多少。


    這一去,恐怕要好幾年才能回來,這還是戰事順利的情況下,做為皇帝的女人們,怎麽可能不擔心。


    “朕知道你們心裏想什麽。”


    蘇辰抱著繈褓,走到院裏那顆老樹下的石凳前坐下,示意三個女人過來。


    “這次能不去嗎?”孟羽音握著拳頭,小聲問道。


    李望秋顯然也跟這位孟昭儀一樣的看法,她直勾勾的看著蘇辰,她成為蘇辰的女人,比較簡單,可以說比較像是房雪君的陪嫁丫鬟,有時候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定要去的。”


    三個女人不可能阻擋得了蘇辰的決定,做為後世之人,蘇辰是尊重夫妻之間的關係,有些話,還是要告訴她們,讓她們能理解。


    “西方之地,看似蠻荒,隻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那邊也有大國在的,那裏的人同樣有血有肉,兩條胳膊兩條腿,一刀下去,還是會斃命。”


    他的話語到這裏略停了停。


    “之前,你們知道西方蠻人打到西域,不僅殺人毀城,還將人當做食物,我們的軍隊去迎敵了,解除了西域之患,可是他們能來一次,就能來第二次,而我們能救第一次、第二次……難道能一直救下去?


    哪裏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僅疲於奔命,整個夏國也會被拖垮。


    與其那樣,不如積蓄力量,痛痛快快給他們一下,直接將那邊平定下來。


    以後啊,孩子們繼承朕的基業,就少了一些絆腳石,少了一些威脅。”


    蘇辰笑著逗了一下懷裏最小的女兒,看著她明亮的眼睛,笑容更盛:“以後朕老了,孩子們問起來,他們的父皇是怎麽打的天下,又做過哪些事!


    到時候,朕可就能自豪的跟他們說,他們的父皇不僅一統了六國,打趴了西戎人、東海之上的倭寇,還把西麵的蠻人一並收拾了。”


    說完這句,蘇辰抬起目光看向麵前梨花帶雨的三個女人,笑容漸漸收斂,有著從未有過的嚴肅。


    “大敵環側,朕不敢疏忽大意,隻能親自前往,若能在朕這一代能解決憂患,那就不要拖到後麵,讓下一代去經曆,伱們是我的女人,應該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房雪君含著眼淚,點點頭,從丈夫懷裏接過女兒:“臣妾不哭了,家裏有臣妾在,陛下放心就是。”


    李望秋也不甘落後的點頭。


    “陛下安心與西方蠻夷廝殺,臣妾會輔著皇後打理好宮內。”


    她本就有武藝在身,眼下事情到了這份上,那股女俠的氣勢又回來了。而孟羽音沒那麽多話,隻是過去靠著蘇辰,抱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


    三人就那麽在樹下坐了許久。


    不久,蘇辰對宮裏的事務做安排,之後的兩日,抽出時間陪著三個女人,還有兒女們度過。


    同時,他也細心教導蘇諶,做為太子,在監國期間需要注意的事情,九月下旬,蘇辰召來了鄭和,發了一些命令,隨後派他去了飛雲港,替他巡視北上的兩支艦隊。


    這段時間裏,許許多多的人都在大戰前與家人說話,盡量擠出時間陪同親人。


    呂布坐在後宅的簷下,看著庭院裏的女兒呂玲綺揮舞月牙戟,打出一套剛柔並濟的戟法,落下的落葉都隨著戟身翻卷成一條長龍,隨鼓動的氣息在半空蜿蜒遊動。


    此時,有仆人過來,對方站在門口朝院裏拱手:“啟稟溫侯,是時候去軍營了。”


    那邊,呂玲綺停下月牙戟,餘光偷瞄向準備起身的父親,白皙的手指戟杆,翻轉一圈,將月牙戟呯的杵在地上。


    鼓起勇氣,這段時日藏在心裏的話。


    “爹,可否讓女兒跟著你一起去?”


    “不行!”


    呂布看也不看她,雖然平日疼愛女兒,對其百依百順,但是遠征西方這件事,根本沒得談。


    “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


    進到屋裏,妻子嚴氏放下懷裏已經安睡的嬰孩,笑著過去,為丈夫更衣換甲,“這次夫君終於沒有由她性子胡來。”


    “西征與往日征戰不同,還有……為夫讓玲綺留下,是希望家裏有人守著。”


    呂布從兵器架上取過漆黑、描有鎏金的畫戟,握在了手中摩挲,揮舞了一下,戟鋒上隱隱傳出輕鳴。


    “家裏不能沒人啊……何況虎兒還小。好了,為夫要出門去軍營,操練會兒新兵。”


    嚴氏取來殷紅的披風,在丈夫身後抖開。


    “讓妾身為夫君披掛!”


    持戟披甲的呂布拍了拍妻子的手,走出房門,看了一眼還有些置氣的女兒,冷哼一聲。


    旋即,徑直走出院落,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後麵的妻子和女兒,“說想要什麽禮物,等為父從西方回來,給你帶一車。”


    “才不要!”呂玲綺拄著月牙戟,將俏臉偏開,隨後,卻說:“隻要父親平安歸來即可!”


    “夫君,刀槍無眼,不要受傷。”嚴氏也是擔心的輕聲說了一句。


    “哈哈!”


    呂布笑著大步而去,舉起手朝身後的母女兩人揮了揮:“哈哈……此天地有誰能擋我呂布,夫人、玲綺還不知我呂布已經天下無敵了嗎?!”


    噗!


    嚴氏和呂玲綺被呂布臨走的這句逗的笑出聲,院外,呂布騎上飛煙紅雲馬,看了一眼懸掛‘呂府’二字的門匾,以及府門。


    “今年過後,就是不一樣的天空,能有幸共舉盛世…….”他吸了一口氣,在馬背上露出了笑容:“…….當不枉此生。”


    “駕!”


    呂布一揮鞭子,縱馬狂奔在長街上。


    ……


    淅淅瀝瀝的雨花飄過他的視線飛去更遠。


    懸掛‘項府’的府邸,屋簷、牆壁、長廊處處張燈結彩,來去的仆人、侍女在管事的嗬斥聲中,忙著打掃院中的角落。


    項羽抱著繈褓坐在床邊,看著剛滿月的女兒,臉上全是溫柔的笑容,這是在外麵少有人能看到的表情。


    “等我回來,以後一家人就再不分開。”他偏過目光,看向床上還在休養的虞姬,女人掩在被褥裏,貼著枕頭,臉上滿是幸福。


    “項王越來越像這裏的人了。”


    “那你覺得像好,還是像原來的西楚霸王好?”


    “自然是此刻。”


    聽到回答,項羽抱著剛滿月的女兒笑了起來,“我也這麽覺得,這樣的日子過著,沒有陰謀詭計來打擾,別提有多愜意了。”


    他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女兒軟軟的小鼻子:“既來了此間,就該好生為她謀一個好世道,不要像我們一樣,活在亂世當中。”


    聲音隨風飄遠了,連天的雨線隨風在空中偏斜,打在縱馬飛馳的人影身上,翻騰的馬蹄踩著積水、泥濘蔓延官道,不久進入南郊的軍營。


    ‘籲!’


    蘇辰在轅門前,輕呼一聲,勒停戰馬,在馬背上看著軍營當中來去的兵卒,緩緩抬起手的同時,已有傳令兵靠近過來。


    而他身後,是典韋、許褚左右排開,以及緊隨而至的虎衛營甲士矗立在雨簾裏,猶如黑色的雕像站立在雨水之中,等待皇帝的命令。


    “擊鼓,傳朕的旨意,準備用兵。”


    風吹著雨水打在甲胄上,無法掩蓋帶著金戈鐵馬殺氣的聲音。


    令騎飛奔而出。


    軍營內,擺放的戰鼓前,有光著膀子的擊鼓士卒,拿起了雙槌,站在戰鼓前,一下一下的擊響。


    隨著敲擊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力道,鼓聲有節奏的傳開。


    咚!


    咚!


    咚咚咚!


    聚將的戰鼓聲,傳遍偌大的營盤每一頂帳篷,更傳向四野八方,待在帳篷裏躲雨的士卒紛紛走出的同時,遠方的燕京城,城樓上的鼓樓也緊跟著響起了戰鼓。


    原本街上匆匆而過的行人百姓,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站在雨中、街邊簷下,望向戰鼓傳來的方向。


    之前壓在每個人心裏的事,終於在這一刻都泛起了起來。


    ——開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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