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起的黑煙遮蔽了烈日,天光陰沉沉的。


    這處荒神教的分壇已經沒有多少抵抗了,遍地血淋淋的屍首鋪滿了這裏,角落有著許多人哭喊聲,那是一些未曾來得及跑掉的教眾家眷,被士卒推搡著看押到一起,大抵是要帶回雲瑱郡。


    場地中,布滿屍骸的場地上,最後一個頑抗的教徒,是這裏的一個頭目,地位較高,他不願意投降,被槍陣逼回來後,幾名騎士紛紛丟套索。


    蘇辰領著麾下二十名騎兵就那麽看著那人被雲瑱輕騎套住了頸脖和手臂,戰馬交錯互換了方向,隨著繩索繃緊一拉。


    那人直接四分五裂,隻剩光禿禿的軀幹落在地上。


    周圍是黑壓壓一片雲瑱士卒隻是看了一眼,繼續行走在屍體間,補上一刀後開始收刮財物,最後將砍下屍體一條手臂。


    這是蘇辰特意吩咐的。


    戰事結束後,士卒開始就地挖坑填埋屍首,這是在雲瑱境內,又是初秋,天氣炎熱,不到兩日就會腐爛滋生疫病,掩埋便是最好的選擇。


    雲瑱侯騎馬過來,拍拍蘇辰的肩膀,讚賞一聲:“好膽量,年輕人當中如你這般的,屬實少見,以前隻聽聞你跟我那犬子一樣頑劣,沒想到這兩日當真不同。”


    他目光看向稍遠一點,騎在馬背上望著戰場出神的肥碩身影。


    “這是從何處尋來的人?年齡看上去頗大,想不到卻能帶兵打仗,賢侄,要不將他贈予我如何?”


    “吳伯伯,還是莫要說笑,這可是侄兒好不容易尋到的人才,豈能送人,不過往後若遇上賢才,我推薦伯伯這裏。”


    開玩笑,蘇辰手裏目前能拿得出的領軍人物就是董卓了,祝公道是綠林俠客,漢獻帝免費贈送的,張角三兄弟擅長的安撫百姓,傳播信仰,目前隻有董卓擅長領軍,至於呂布……蘇辰暫時沒想好將他招出來。


    畢竟,董卓和呂布是死對頭,外加情敵……


    真要兩人同時出現定安城裏,不知道要打成什麽樣,尤其是不再像當初普通人的身軀了,每個人都有一兩個秘術,武藝得到前所未有的變化。


    無雙呂布啊……


    不知道出來,會強到什麽程度。


    摩挲袖裏那枚金色令牌,顏色上就比董卓的銀色高上一個等級,同樣也是枉死,怨氣定然很大。


    而且,弄不好還弑主。


    見蘇辰看著別處沒有說話,這位雲瑱侯也沒有露出不悅,隨後一大一小又聊了幾句,等到兩百多具屍體掩埋,便領軍返回雲瑱郡。


    旌旗獵獵,隊伍列出長龍走在官道上,蘇辰跟在雲瑱侯一旁,快看到城池的輪廓,眯了眯眼睛,問出心裏的疑惑。


    “吳伯伯,侄兒有件事想問你。”


    雲瑱侯跟一個傳令兵說了兩句,偏過頭來笑道:“你說。”


    “吳伯伯祖上是開國功臣,那可有聽說過《將軍夜宴圖》?”


    “聽過,我祖上當年也在宴會上。”雲瑱侯見蘇辰臉上表情,微微蹙眉:“可是與這次刺客有關?”


    馬背隨著戰馬行進微微搖晃,蘇辰晃著身形點了點頭:“吳伯伯難道沒覺得,你我兩家都遭到刺殺,屬實太巧合了?我懷疑上過夜宴圖的那些功臣之後,恐怕都會遭到暗算。”


    吳會之眉頭更皺了。


    “賢侄這麽一說,確實可疑了。”他沉吟一陣,“我倒是與兩家功臣之後熟悉,等會兒回去,便派人快馬加鞭去詢問一番。若有了消息,立馬傳訊到定安城。”


    “多謝!”蘇辰拱起手來。


    “稱得上什麽謝字,你救過我兒,何況這件事若是真的,我等八位侯爺都要謝你才是!”這位雲瑱侯性子粗野,不代表是一個蠢貨,經過這番對話,哪能還看不出問題的嚴重,針對侯爵的刺殺,一般人誰敢?


    就算是王爵也要掂量的。


    “可惜我父親,不想再讓我碰這件事。”事關侯爵,利益捆綁下蘇辰大可放心的將一些事說給他聽。


    “你父親做得也不算錯,追查下去,或許真的牽連甚大,但是我跟你爹不同,欺負到頭上還不還手,那做什麽人,當條狗算了!”


    吳會之說完這句,抽了一記鞭子,促馬奔跑起來,想來,他心裏其實也在憂慮。


    不久之後,軍隊入營駐紮。


    蘇辰與雲瑱侯分道揚鑣,帶著二十騎返回房府,房家人,還有老爹帶著十三早就等候了,專門準備了柳枝,在門外給蘇辰和董卓掃了掃身上晦氣。


    不過,看到外麵放著的兩個厚實的麻布袋,還有大量的鮮血滲到外麵,將街道地麵都染紅一大片,房雪君向來膽大,打開袋口一看,嚇得俏臉發白,微微發抖的回到屋簷下,然後拿眼瞪著蘇辰。


    蘇從芳自然也嚇得不輕,他以為兒子隻是嘴上說說,沒想到真帶這麽多手臂回來了。


    最為難的還是房文燁,不過,老人將房家眾人心頭不快壓了下來,著仆人去冰窖裏取了許多冰塊,塞進袋子裏,然後存放到一輛轅車,等蘇從芳回去的時候,拉回去。


    之後的時間,倒也沒再鬧出什麽事來,就是聽聞蘇辰回來,吳子勳拉著孫遊過來探望,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到了第三天,房府後堂打掃的幹淨整潔,蘇辰沐浴一番,穿上袍服,一板一眼的跟著蘇從芳大步走進房家後堂。


    嫋嫋煙氣裏,蘇辰跪在蒲團,房文燁身著禮服,壓著腳步,緩緩走過蘇辰前麵,在首位與蘇從芳並肩坐下。


    “起禮!”廳內,老管事朝門外喚了一聲。


    外有幾位房家旁親的老者捧著禮冠、禮服進來,表情嚴肅的立在蘇辰兩側。那老管事緊接又是一聲:“敬酒!”


    有侍女端了木盤過來,上有兩杯酒水,蘇辰端起一杯敬給房文燁,另一杯則端給父親蘇從芳,看著二人仰頭喝盡,這才重新跪回蒲團。


    “大賓受禮!”老管事繼續喝道。


    房文燁此時站起來,拿過禮冠走到蘇辰麵前,親自為他戴上,“名以正體,字以表德。辰者星宿時間也,亙古不變,即為長生,便為你取字長生!”


    “謝,房學士!”


    蘇辰拱手拜下,對這表字,他還是頗為滿意的,就是寓意有些大了,不知鎮不鎮得住。


    取字禮成。


    蘇從芳不打算繼續逗留了,在房家吃過午飯,便帶著蘇辰告辭,房家眾人送到府門外麵,房雪君一身青綠衣裙亭亭玉立,有些害羞的朝馬背上的蘇辰揮手。


    對於房家三房這位女子,蘇辰說不上討厭,有時候大大咧咧,可真要護著你,那是真的敢拿刀上去跟人拚命。


    頗有江湖兒女的風範。


    “不用看了,以後還有機會見的。”蘇從芳朝簷下的老人拱了拱手,便騎馬先行離開,蘇辰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隨即叫上董卓,一起跟了上去。


    “爹,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往後還要來房府?”


    蘇從芳不答話,隻是笑了笑,便騎馬走到前頭,一旁的董卓橫了一眼,大有看蘇從芳不順眼的架勢。


    “別瞪了,那是我父親。”


    蘇辰真怕這位當慣上位者的董卓脾氣上來,話語落下,他縱馬飛馳起來,出了雲瑱郡,郊外路邊涼亭雲瑱侯父子在這裏等候多時。


    “往後若遇到難處,大可派人來雲瑱郡,本侯兩三千兵馬還是有的!”


    “哈哈,到時候吳伯伯可不要舍不得才是!”


    兩邊說笑幾句,喝了踐行酒,便拱手告辭,望著也乘車離去的吳家父子,蘇辰回過頭來,忽然低聲問道:“董公,有件事我忽然想問你。”


    “何事?”董卓心態此時已放的平穩,騎在馬背上,有些悠哉。


    “那貂蟬長可是絕美?”


    “嗯?”聽到這個名字,董卓皺起眉頭,雙目冷了下來,不過隨即他歎了口氣:“要說絕美也談不上,不過很會侍候,知道心疼人。”


    蘇辰笑了笑,他對這些私密事,還是頗為感興趣的,正欲繼續問,袖裏的‘呂’字令牌陡然抖動起來,隱隱傳來滾熱。


    令得董卓也察覺出異常。


    他連忙止住這話頭,朝旁邊的肥碩身形擺了擺手。


    “看來有人對這話頗為敏感,往後再說。”


    果然,令牌的動作隨即消沉下去,兩人沉默了一陣,董卓忽然開口問道:“此後回到你口中的定安城後,接下來該做何事?”


    蘇辰臉上沒有剛才的輕佻,神色漸漸肅穆,從一個現代人穿越過來十年,將城中三教九流收到麾下,又經曆這幾次的動蕩,他豈是那種魯莽的人,想要所做之事,心裏多少有腹案的。


    “定安城剛經曆旱情,尚未恢複,仍許多人無家可歸,我意將他們招到麾下,練出一支兵馬來;城外由大賢良師三兄弟,繼續在外傳教,安撫百姓;對外,我要找到定安城的那支荒神教分壇,拿他們練一練兵!”


    蘇辰促馬幾步,偏頭。


    “董公可願隨我一起?”


    董卓微微眯眼,嘴角咧開間,有著淡淡的惡氣湧出:“嗬嗬……董某殺人無數,殘暴不仁,長生不怕我領了兵馬又變回當年那個董仲潁?”


    “哈哈,聽到董公說出這般話,我反而放心了!”


    蘇辰大笑起來,揚鞭一揮,“駕!”縱馬狂奔起來,董卓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撫須大笑,“好!暢快!”


    兩腳一夾馬腹,縱馬緊跟而上,兩人並肩禦馬飛馳,將隊伍遠遠甩在後麵,兩道高亢的笑聲裏,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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