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


    隆興十五年,亦是夏國開元三年的盛夏,陰鬱的氣氛籠罩盛康丞相顧充文府上。


    北廂的院落有著私兵把守,整個院落的氣息,昏沉而壓抑。


    夜色之中,書房裏燭火環繞,清香的茶氣嫋嫋幾丈古樸的小桌上,太尉範離、中書侍郎蕭之意、衛尉高長覺、大司農張春壽,以及五部尚書均在房內,望著首位的丞相顧充文。


    眼下已經有兩次沒開早朝了,糊弄一些沒有世家背景的文武,此刻必須盡快商議出將朝局重新穩定的計策。


    眾人起先各抒己見,但各自代表著背後的大族,話裏話外都在爭利,談了一個時辰,而後開始變得安靜下來。


    以顧充文、範離為首,幾乎每日召集眾人商討,皇帝還在時,眾人還有相同的目標,皇帝逃離後,他們發現每個人都在盤算對自己族人最有利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也看清了這一點,但就是無法給出最好的結果。


    時間每過去一秒沒有皇帝的吳國,隨時都會變得岌岌可危。


    “都別想著將陛下迎回來,他是自己去的,就算現在反悔,夏國皇帝也不見得放人。”


    “讓劉光臣去,兩年前他在鹿陽與夏國皇帝會晤,到底是熟麵孔,應該能好說話,至少討要一個皇子回來。”


    又是一陣沉默,太尉範離拍了拍桌麵,他目光掃過在座的人。


    “不如另立新帝,往後也不用擔心夏國皇帝以康成乾的名號殺入吳地。”


    大司農張春壽撫過花白長須,跟著點了點頭,率先做了表態:“這個主意不錯。”


    “其他朝臣那邊如何給說法?”


    “就說康成乾無心政事,將皇位傳給能力出眾者,反正詔書在我等手裏,想怎麽寫就怎麽寫!”中書省蕭之意笑起來。


    “立誰為帝?”五部尚書裏,有人問道。


    “我覺得景王不錯!”


    景王康遵乃是康成乾的皇叔,是康成乾父親的三弟,為人老實木訥,因為性子的緣故,眾人對於這個景王是放心的,故此封地較遠,位於東南靠海的景州。


    年齡約莫五十七,膝下五個兒子,三個女兒,沒有太多的關係網絡,基本都待在景州。


    眾人一合計,也都同意扶持這位景王登基,確定人選之後,便開始商議劃分利益,如鹽鐵、江海稅賦、軍隊權利,誰家入主,誰家為副,又是好一陣言詞激烈的商討。


    議定好後,第二天一早,中書省寫好皇帝退位的詔書,一同寫好的還有禪位景王康遵的聖旨,三千多人的皇城兵馬,披星戴月趕往景州。


    正在吃飯的景王康遵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聽完了聖旨,還處於懵逼的狀態裏,連同幾個兒女、老妻,就被軍隊帶到盛康舉行登基大典。


    直到戴上帝冠,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一群文武朝自己朝賀,又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努力的擠出一絲威嚴的神色,依舊顯得茫然無措。


    吳國新帝登基的同時,一批自中原鹿陽出來的繡衣司眾人,途徑惠州,鐵槍義節軍統領孟馱給予方便,喬裝一番,又給予商隊身份的掩護,渡淮江南下越國蔥州進入南嶺郡,隨後轉道暢通無阻的抵達越國都城——樂寧。


    南方越國多崇山峻嶺村子大多坐落山腰,過得清貧,山腳並不寬裕的土地基本用來開墾田地,種上糧食,依舊不夠百姓用度。


    這兩年裏,與夏國關係密切,中原的糧食經過商隊之手販入越境,將匱乏且高價的米糧緩衝到了一個合適的價位。


    對於夏國的商隊,也就見怪不怪了,甚至還給予便利通行。


    當然給沿途設卡的兵將賄賂,也是要準備的,兩邊都得了便宜,就是皆大歡喜,途中出現的剪徑惡賊的次數也就大大減少。


    這兩年來,與吳國邊界的爭端越發激烈,雖說還未全麵爆發戰事,但長時間的爭鬥,對於百姓而言,是各種繁雜的稅賦,許多人家一貧如洗,這樣的環境下,當兵的沿途撈點外快,在軍中形成了一定不成文的規定。


    倘若不給,那就兵變匪,在商隊前麵的道路等著肥羊上鉤,當然,他們不會將人殺死,畢竟這樣太過惡劣,會導致來的商販越來越少。


    這樣的事,越國上層的達官貴人們也都是知曉的,士卒有這樣謀利的法子,對他們而言也是好的,發下的糧餉少了,也不會造成兵變。


    但也有官員將此事想捅到朝堂上,奏折還沒呈上去,剛過中書省,就被太子孟卓文壓了下去。


    不久,他將那名官員找來東宮官署,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喝罵。


    “前線在打仗,成千上萬的士兵在廝殺,你將此事捅破,當兵的沒了收入,仗還怎麽打?到時候朝堂文武臉麵掛不住,陛下的顏麵也掛不住,最後士卒沒了收入,家眷過不下去了,前線士卒一旦嘩變,誰來擔這個責?”


    已二十九歲的太子將那封奏折扔了過去,砸對麵下跪的官員頭上。


    “簡直糊塗,你以為你一身忠骨,一腔熱血為國為民,實則害人害己,商隊謀暴利,讓兵卒在他們身上啃上一口,也不會傷筋動骨,可伱這奏折一上去,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一通嗬斥之後,孟卓文讓這官員拿上奏折滾出去,臨走時見對方臉上還有不甘的表情,他招來一個宦官,低聲幾句。


    最後一句,大抵是:“若他還想將這事捅到父皇那裏,你便找他政事上的紕漏投入大獄,讓他在獄中服罪自盡。”


    處理完這件讓他煩心的事,孟卓文舒展了一下筋骨,在官署後院打了一通拳腳,做為皇子、又是太子,從小就有大內高手教導武功,不敢說衝鋒陷陣,尋常比試,兩三個三四品的江湖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到的下午,這位太子去了一趟東宮百花苑,叫來幾個寵妾在春風樓上作樂一番,到的快至天黑,用了晚飯,才回到寢殿這邊。


    “你是哪個班的宦官,有點麵生?”


    太子走在後麵,看著前麵為他引路的宦官有些年老,背影看上去也有些陌生,不過東宮宦官也有三百多人,宮女更是多達七百人,侍衛就更不用說了,足有三千,全部記住顯然不可能的。


    “回陛下,奴婢是七班值的,今日原本是老令頭接引陛下,但他染了風寒,隻好由奴婢頂班。”


    宦官獨有的嗓音,是他人無法偽裝的,而且看對方走路的姿勢,也是隻有無根之人常年這般行走才有的姿勢,微夾大腿根,雙膝微動,邁著小步,旁人若偽裝,跟無法做到這般自然。


    孟卓文聽完引路宦官的話,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帶著幾個侍衛返回後苑寢殿,今晚他不去太子妃那裏,不是因為對方年齡偏大,而是覺得行房一板一眼,沒有樂趣可言。


    在書案又翻了一會兒書,端了調養身子湯藥的宮女過來,被門口的宦官擋下,“慢著,先讓在咱家驗證一番。”


    那老宦官托起袖口,手中一枚銀針放進湯碗,袖口遮掩下,有著稀碎的粉末灑進湯水。


    “好了,沒問題,可以進去了。”


    老宦官笑眯眯的收了銀針,讓門口的侍衛將門扇打開,才讓宮女端進去。


    到了深夜,換班的宦官過來,卻是發現太子寢殿門口沒有值崗的宦官,頗有些惱怒,他輕輕打開殿門朝裏看了一眼,太子正躺在床榻睡的安穩。


    他便放心的關上門,挽著拂塵靜立一側,直到翌日一早,按照往日的時辰,該是進去喚醒太子,可在門口喚了幾聲,裏麵也沒有答複。


    那宦官趕忙推門進去,太子孟卓文蓋著被褥仍舊安靜的睡著,他不敢打擾正要退出去,又覺得不妥,再次喚了一聲,見沒有任何反應,心頭頓時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叫來門外的侍衛,躡手躡腳的靠近。


    “太子殿下……”


    宦官輕輕喚了一聲,伸手一觸,被褥裏的身軀冰冷發硬。


    “太……太子……”


    那宦官一屁股坐到地上,臉色驚恐,幾個侍衛也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轉身去喧太醫,另一批人衝向皇宮那邊告知皇帝。


    一瞬間整個宮城混亂起來。


    聽聞消息的皇帝孟桐失手打碎了手裏的粥碗,神色木訥的望著哭訴的宦官,緊接著第二個報訊的宦官緊跟而來。


    告訴皇帝更加驚人的消息:“太醫查驗,太子無中毒跡象,身上也無任何傷痕,乃是夢中去世。”


    太子薨,這條消息傳到孟桐另外六個兒子耳中,又是不同的了,雖然都是手足兄弟,可在皇室,親情是難言的。


    不久之後,六位皇子帶著奔喪的借口,從封地趕赴都城樂寧。


    與此同時,一夥悄然而來的商隊,裝滿了越國的瓜果,又悄然離開了城池,化作商隊頭領的裴旻戴著鬥笠,在聽聞了消息後,低聲詢問一旁同樣騎馬的鄭和。


    “這是何藥如此厲害?”


    “嗬嗬……咱家在明宮裏知曉的,能讓人心啊,漸漸麻痹、停止跳動。”鄭和這種事仿佛信手拈來,不在意的笑了笑,“隻是此間難配好在獻帝劉協精通藥理,硬是找到了湊合的藥草,又讓唐明皇試了幾次,才確定了藥效。”


    看著宦官陰惻惻的笑容,裴旻皺起眉頭,饒是他都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爬上來。


    ……


    返回的途中,越國太子在夢中暴斃的消息,也傳回了中原鹿陽,消息到達時已是七月下旬了。


    “孟昭儀,朕有事跟你說。”


    蘇辰來到此間寢殿,看著正做刺繡的少女,臉色沉寂的坐到對麵。


    “陛下何事?”


    見蘇辰的臉色凝重,語氣低沉,孟羽音放下手中刺繡,心裏泛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大哥孟卓文死了。”


    有點瓶頸,希望大家能諒解一二!


    春風拜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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