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轉身離開,腦中卻還留著剛才婢女看她時的眼神。


    這是大哥院中唯一的婢女,身材高挑,相貌極美,抬頭看人時眼中不經意便會流露出幾分嬌媚。


    許諾見過她的次數不多,卻每次都被她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弄得晃神。


    她眼中的神情,沒有少女的青春活力,也沒有普通婢女的謙卑,而是滿滿的平靜,好似一汪死水,無論多用力地扔入石子,也不會起半點漣漪。


    這樣年歲的人能有這樣的眼神,讓許諾忍不住地想探究原因。


    如此的美人,卻不是呂氏留在許平逸屋裏的通房婢女,而是和嬤嬤一起整理衣箱、床鋪,負責許平逸的飲食起居。


    呂家自打呂蒙正中了太平興國二年的狀元後,整個呂家就不再給郎君屋裏留通房,呂氏自小就習慣了這個規矩。


    在許平逸十五歲那年,呂氏問了許穀誠的意思,二人達成一致,沒給兒子屋裏留人。至於這個婢女,是幾年前他來前往汴京求學時,許穀誠特地安排的。


    許穀誠知曉長子待人真誠從來沒有心眼,一小不小心就可能被人耍弄了,這才專門挑了一個最聰穎的婢女跟在他身邊,能暗中幫他一二。


    婢女雖然長得美豔,人倒是難得的正,心地善良。


    她父親是許家的管家,許穀誠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否則也不會將她安排在許平逸身邊。


    許諾搖搖腦袋,好像要搖走腦中婢女的眼神。


    她迎著落日的餘輝往後院走,恰好遇到了剛換了衣裳的許平啟。


    “六姐。”許平啟停下腳步行禮。


    “二郎回來了,一起走吧。”知曉許平啟是去呂氏那裏,許諾稍微停了下腳步說了一句,便繼續往前走。


    許平啟跟在許諾身後同行,不再多說話。


    傍晚橘色的陽光落在二人身上,在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進了內院後,許諾轉過頭,看著許平啟,問:“你不是與葉十五郎是極好的朋友嗎?怎先回來了?”


    “晚間留下的都是今年的進士。”


    許平啟隻這一句話,許諾便明白了。


    他又問:“六姐是有事情尋大哥嗎?”他看到了許諾過來的方向,正是許平逸的院子。


    許諾撓撓頭,順腳踢飛了地上的石子,說:“確實有事,不過不能同你說,你還小。”


    許平啟快走了兩步,與許諾並行,一副坦然地說:“若是麻煩事,六姐與我說,或許比與大哥說更合適些。”


    許諾皺著眉,想到大哥向來心眼大,或許都沒注意過今日那個少年,反而二郎最會察言觀色,說不定真能比大哥知曉的多。


    想了想,許諾便走得慢了些,做出淡然的模樣,說:“二郎,葉十五郎身旁是否有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學茶藝的徒弟,或者小廝?”


    “六姐對十五郎本人不感興趣,倒是對他的小廝頗感興趣?”許平啟早已看出呂氏很中意葉清臣,一心想將許諾許配給葉清臣,故此這樣問。


    “別問那麽多,快告訴我。”許諾沒往別處想,隻認為許平啟知道她今日見到的那個人,急急催促。


    “他身邊有許多人,基本都眉清目秀,我怎知你說的是哪個。”許平啟雙手背在身後,腦袋中卻飛快地轉了起來。


    看來六姐對十五郎並沒有什麽心思,否則早該流露出些女兒家的嬌羞了。


    葉十五郎這樣好的兒郎,六姐竟然沒有絲毫的想法?


    汴京城很難挑出比葉十五郎更優秀的兒郎了!


    許平啟對著許諾一副著急的模樣,無奈地搖頭。


    此刻,他非常地質疑這位自詡眼光好審美高的六姐看人的眼光。


    竟然沒有相中葉十五郎!


    “我畫給你!”許諾一心想認清楚那個人的身份,來不及和許平啟爭辯,暗暗將他眼中流露出的鄙夷的神情記在心裏,等過幾日再拿出來好好和他探討一番。


    許平啟看了看太陽,估摸時間還早,便點頭應許了。


    許諾直接揪著他的袖子,飛奔到茗槿閣。


    二人在畫少年像的時候,葉家一群年輕的進士們正玩的歡快。


    葉清臣雖極少給人點茶,但今日在葉家開宴席,他特地點茶給眾位進士。


    他每點一杯茶,接過茶碗飲茶的人便要在飲茶後作一句詞,下一個飲茶的人需接著作第二句。


    宋祁原本坐在角落,沒準備參加進來,卻被人拿了杯茶硬塞到手中。


    他看了看眾人,遲遲不說話,也不飲茶。


    宋郊便說:“二郎,用你的風格作上一句詞,自有旁人來續後麵的。”話畢便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他笑,說跟在後麵的人作詞難度大。


    宋祁慢慢飲了茶,將茶碗放在一旁的憑幾上,看了眼眾人,目光最終落回自己的手上,淡淡道:“東城漸覺風光好,彀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他話音落下,屋內一片安靜。


    如此佳句!


    一陣沉默後,許平逸第一個拍手:“好詞!”


    眾人也開始鼓掌讚歎。


    葉清臣急忙讓人取來了筆墨,找了個書案,將剛才聽到的詞一氣嗬成寫在紙上。


    寫好後,他拿給許平逸:“大郎,幫我看看寫的可對?”


    許平逸極快地看過,點點頭。


    有個別新進士,家中長輩在朝裏任了重任,聽了宋祁的這一首詞,神情變了幾變。


    他們已從家中長輩口中得知,今年的狀元郎是在最後關頭換了人,正是宋家二兄弟。


    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宋郊看著爭相去搶那張詞的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鬱的神情,卻很快掩了過去,他同葉清臣道:“道卿,你記憶力真讓人驚歎,一遍就能記得分毫不差。”


    “主要是子京這首《玉樓春》作的妙,我不由自主便記住了。”葉清臣看著宋郊,指了指被幾個人圍住的宋祁如此說道。


    宋郊笑著點頭,說確實如此。


    不遠處的許平逸看到宋郊的笑容,目光暗了暗,他雖常常聽不懂旁人的話中話,卻能看得懂別人的表情。


    宋郊是宋祁的大哥,為何在宋祁作出這樣的佳作時,他的笑容反而如此的不正常和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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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周的更新。好困呐,如果有錯字,大家幫忙在書評區喊一聲,我明晚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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