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到申時五刻,報名武館的人群稀疏下來。


    梁渠五指執筆,寫下姓名,晾幹放在一旁。


    他手邊積累上一疊厚厚的報名冊,少說一百多位。


    每位最低檔七兩,保底都是一千兩白銀,若按中間檔二十兩計算,那就是三千兩。


    先前書院遇到的幾位學子都來報了名,說要奔著文武雙全的方向發展,都是選的五十兩最高檔。


    難怪龐清河要來投拜帖切磋,輸了都能扔下三百兩銀票。


    有名聲,當真是財源滾滾。


    向長鬆從正門走出,拎起桌上的茶壺倒水,連灌三杯,猛舒一口氣:“渴死我了,嘴都說禿嚕皮了,走吧走吧,去師父府上,破血關!”


    “好。”梁渠整理起紙筆。


    武者前三關都不危險,唯獨第四關涉及渾身血脈,稍有不慎便會喪命,是最為凶險的一關。


    甚至要三枚凝血丹,三枚換血丹的幫助才能順利過關,他得跟過去長長見識。


    胡奇也收拾好東西,回頭道:“李立波,陳傑昌,你們兩個幫忙看一下武館!”


    “好的,胡師兄。”*2


    上次武館沒人,胡奇臨時找魯少會頂了一下,鬧出來的事情至今記憶猶新。


    算是給他長了記性。


    學武之人血氣方剛,許多人又沒讀過書,都是家裏有點餘財送進來的。


    十七八歲聚在一起,最容易出事,找人要靠得住才行。


    李立波和陳傑昌兩人馬上要破皮關,壓得住新學徒,為人本分,還也合適。


    說起來多虧梁渠,李陳二人本來過了三個月的學習時間,是梁渠打著武館招下手的名義才讓他們留了下來。


    武館擴張,動輒百多號人,僅憑胡奇和向長鬆,再加個梁渠都看顧不過來。


    目前每天隻管飯,沒有工錢,得等破關後才有三兩銀子的月錢。


    楊府靜室內。


    向長鬆盤坐於地,僅穿一條黑色寬褲,吐納氣機。


    片刻,吞下一粒火紅藥丸。


    梁渠目不轉睛,學習先進經驗。


    火紅藥丸為活血丹,摻雜了牛角鯧的角粉,能起到活絡全身血液之效,為破血關預熱。


    預熱結束,便真正著手破關。


    向長鬆長舒一口熱氣,打開藥瓶,服下又一枚火紅藥丸,此丹丸比先前的更大,卻不是活血丹,而是換血大丹!


    換血丹,同樣摻雜了牛角鯧角粉末做藥引,但兩者藥理截然不同,能將人之血液充分激活。


    破血關,先吃換血丹,再吃凝血丹,如此三輪。


    感知中,向長鬆服下換血丹,幾個呼吸間,渾身氣機驟然激烈起來,氣血紅光透體而出,靜室內氣流攪動起來,幾乎成風。


    向長鬆皮膚赤紅,額頭微微冒汗,呼吸急促,


    楊東雄喝道:“刺陽明,出血氣。”


    向長鬆微微皺眉,呼吸漸漸平緩,胸膛按照固有節奏起伏起來。


    赤紅皮膚愈發殷紅,泛著淡淡熏香味的靜室中驀然升起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源頭正是向長鬆!


    令人驚駭的一幕出現。


    其殷紅的皮膚上,大粒大粒的血珠滾落,竟然是從他的毛孔裏滲出來的!


    可沒有人感到震驚,這便是血關中的換血。


    三湧三凝!


    三次湧空鮮血,三次凝結鮮血!


    皆要一鼓作氣在一個時辰內完成!


    尋常人失血二成便會手腳無力,臉色蒼白,失血三成就有生命危險。


    失血十成,必死無疑!


    沒有前三關的基礎,隻湧一次便會當場暴斃!


    武者前三關,可謂都是為三湧三凝做準備。


    血如凝露,滾滾而下,又在高溫下來不及墜落便幹涸在皮膚上,結成厚厚的血痂。


    半柱香後,向長鬆氣息微弱到極致,他顫巍巍抬手,身上血痂簌簌掉落,艱難地服下凝血丹。


    咽喉湧動,丹丸入腹。


    向長鬆跌落至穀底的氣息逐漸回升。


    直至氣息平穩,強度卻是剛開始的一倍!


    向長鬆服下第二粒換血丹,與先前一般無二的場景出現,靜室內的血腥味愈發濃鬱。


    四周地麵已然結出一層厚厚的痂蓋,宛若剝落下的鬆果,層層開鱗。


    接著是第二粒凝血丹,第三粒換血丹,第三粒凝血丹,


    反複三回,每一回都讓向長鬆的氣息迅速增長。


    若是換一個心理脆弱的人來觀摩,怕是會嚇到肝膽俱裂,渾身冒血過於恐怖,湧血後瀕死的無力感更是如淪深淵。


    正是如此,破血關才需要有人看護,給與精神支撐,也是防止意外,不至於死得悄無聲息。


    楊東雄讓梁渠來觀摩就是打個預防針,熟悉一下流程。


    當向長鬆氣血第三次回升,氣息強度已然翻出三倍!


    武者較量,氣長者活,氣短者死!


    一口氣機回不上來,可能就被當場打殺!


    可一旦破開血關,便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渾身氣力難竭,難衰!


    向長鬆微微晃動著脖頸,血痂塊塊掉落,摔在地上碎成粉末,最終睜開雙眼,似有精光射出:“成了!”


    “好!”


    “恭喜師兄!”


    “恭喜師弟!”


    眾人麵帶笑容,起身祝賀,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在場的人幾乎都經曆過血關,怎能不知道其中凶險。


    如今跨過這個門檻,便是真正的武師,都是發自內心的替向長鬆感到高興。


    向長鬆從地上站起,氣勁鼓動間,將結塊的血痂全部震碎,露出本來的樣貌。


    透體而出的血氣完全收斂,非是變弱,而是更強,是氣血凝練的體現,非刻意催發,不會再顯露於外。


    他握緊拳頭,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徐子帥一把攬住向長鬆肩膀:“別急著高興,趕緊去洗澡,把血腥味洗掉,然後去吃飯,我都餓一天了,就等你今天這頓!我要狠狠地宰你!”


    “應該的,今天我做東,大家想吃什麽點什麽!”


    向長鬆眉飛色舞,興衝衝地跑出靜室。


    渾身血腥味,他也難受


    流水拍至礁石,卷起水花。


    “換血滋味感覺怎麽樣?”


    “太難受了,真的感覺要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吃丹藥差點咽不下去。”


    “哈哈哈,那破關後很爽吧。”


    “嗯,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一大圈,呼吸都輕快了。”


    “那現在我們裏麵就剩小九不是武師了,要趕緊啊!說不得今年內能再吃一頓。”


    梁渠等人行至南石橋,正開玩笑的徐子帥眼尖:“咦,那不是龐清河?”


    “還真是,他們也來浪雲樓吃飯?”


    “他們看到我們了。”


    眾人沒想到那麽巧,中午照過麵,晚上又碰到了。


    另一邊,龐清河也發覺楊東雄一行人。


    寇壯發覺目光後還摸了摸後腦勺,憨笑一下,臉上帶著淤青。


    “龐館主也來浪雲樓吃飯?”


    龐清河尷尬一笑:“是啊,今天大家都挺辛苦,我就帶徒弟們出來吃頓好的,那正好,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楊館主這頓算在我龐某人身上。”


    “龐館主不必破費。”楊東雄搖搖頭,“今日是我的八弟子破血關,來這慶祝的,”


    “真是可喜可賀,那我就不多打擾諸位雅興了。”


    雙方簡單說過幾句,沒有過多寒暄。


    梁渠一行人進入包廂,興高采烈地點起菜來。


    “咦,多出來不少新菜式啊!”


    鐺頭彎腰笑:“都是托楊老爺的福,鎮上的商行是越來越多,以前難得的食材現在三天兩頭就能見著,就給都加菜單上了,還有各種精怪肉,各位爺嚐嚐?”


    “好,我要讓八師弟狠狠的出血!”


    向長鬆來者不拒,大手一揮:“盡管來,我腰包鼓鼓!”


    “先上酒,來上十壇醉仙釀!一人一壇!”


    “好嘞!”


    “這個什麽山竹豬,來半頭!”


    武者吃飯有武者的風格,胃口大,不可能一道道菜點,往往是點半頭貨,讓廚子各拿手藝製作。


    “徐師兄是在給我省錢嗎?吃什麽半頭,要吃就吃一頭!”


    “好!那就一頭,我再嚐嚐這個”


    “可以了可以了,來點素的吧,不然太膩。”


    廂房內氣氛熱烈。


    美酒一壇接一壇的上,各色菜式也是在行菜手中接連端上。


    耳邊盡是碗碟聲,梁渠也不客氣,埋頭大吃,反正今後也要輪到他。


    相較於之前漁欄老板請的那頓,桌上菜式的確豐盛太多。


    大地方果然有大地方的好,犄角旮旯裏哪有這些東西。


    一個時辰後,向長鬆暈暈乎乎地扶牆結賬。


    “什麽,已經被人結了?”


    “是啊向少爺,就是和你們一起來的那位武師大人結的。”


    “哦,是這樣啊。”


    向長鬆扶著腦袋,緩了一陣,回到包廂告知楊東雄。


    “倒是個心思玲瓏之輩。”楊東雄聽後搖搖頭,他轉頭看向梁渠,“你尚有多久破骨關?”


    “今明二日內。”


    “等你破關,我們就去伱說的小湖中,探上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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