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展的廳堂靜得生涼,飛挑的屋簷遮蔽住大部分陽光,把整個室內切割成明暗兩塊。


    梁渠立於中央,投下長長陰影,縱然要好處都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張文虎指甲彈動鋼針般的短須,詫異於梁渠直白的同時,察覺到弦外之音。


    “梁水郎的意思是,僅你一人退敵?”


    “今日來張家塢的隻我一人,自然由我退敵。”


    “那是蛇妖!”


    “對付的就是蛇妖!”


    “偌大一個府製河泊所,滅得掉前朝宗師餘孽,治得住洪水滔天,對上一條蛇妖,連位大武師都派不出來嗎?”


    “殺雞焉用牛刀?平陽河泊所裏,狩虎能滅臻象,狼煙自然能滅水妖!對付一條蛇妖,我一人足矣,緣何要有第二人來?”


    張文虎見梁渠緊要關頭仍逞口舌之利,眼中再無半分欣賞之色,轉為對世家子弟不知所謂的偏見。


    熟絡的氣氛轉瞬僵硬。


    “不知梁水郎要以何種方式退敵?”


    死寂中,忽有一人從陰影中走出,同梁渠相對而立,站於陽光之下。


    梁渠側頭打量。


    來者比張文虎高壯少許,麵容中有三分相似,氣機深沉,同為狼煙高手不假,乃至實力比張文虎更高一點,或立地橋。


    “不知先生是?”


    張文豹拱手自介:“張家,張文豹。”


    梁渠目露了然,拱手作揖:“原是血豹當麵,多有失禮。”


    河泊所裏的張家情報,小輩無足輕重,說話有分量的人必須記住。


    “徒有虛名,真有本事,還能讓一爬地畜生逼迫我張家至此?


    梁水郎,實不相瞞,那蛇妖困擾張家數月之久,縱然傷不到我張家根本,卻也多有不便。


    我大哥言辭難免急切,故見梁大人成竹在胸,著實好奇要以何種手段解決蛇妖?”


    梁渠搖頭。


    “不可說。”


    “不可說?”


    張文虎眉毛幾乎倒豎,張文豹上前一步,擋在前方,暗中示意大哥稍安勿躁,交由他來交涉。


    張文豹思忖片刻。


    “蛇妖稱之為妖,實力自然等同大武師,水下非我人族主場,多有拘束,要想對付,非得兩位同境大武師不可。


    且要確保無後患,三位大武師聯手最好,我瞧不出梁水郎境界,那必入狼煙無疑,卻也聽聞去歲不過奔馬武師,時至今日,恐人橋未立吧?”


    梁渠沒想到自己治水之事,連遠在淮陰府北的張家都能知道。


    靜默。


    見梁渠不置可否,張文豹繼續道。


    “既然如此,倒非說梁水郎實力不濟,以如此年紀入狼煙大境,鳳毛麟角,我張家沒一個兒郎比得上。


    遑論得聖皇口諭,前途無量,絕不似那窮鄉僻野冒出來,未知天高地厚之徒。


    所以,萬一失手,惹得蛇妖狗急跳牆,後果之嚴重,想必梁水郎十分清楚。”


    梁渠語氣不變:“惹得蛇妖狗急跳牆,張家基業毀於一旦,香邑百姓承受天災,於我卻基本無礙。


    是故兩位前輩擔心我辦事輕浮,無可厚非,我也不是什麽心胸狹隘之輩。


    實不相瞞……我今日來索要物項,也正是為確保斬蛇萬無一失!”


    見梁渠言辭懇切,清楚後果,也沒有想象中的桀驁自大。


    張文豹望向大哥。


    良久。


    張文虎開口道:“不知梁水郎所求,是哪些物項?”


    “一切與水屬有關的寶植,寶魚,品質越高越好,品質不行,數量亦可相湊。”


    水屬寶植,寶魚?


    張家大半基業在水上,否則不會讓蛇妖一堵難受至此,長久積累下,確有不少。


    “梁大人所要求,我張家有是有,倒反要問問梁水郎,要如何保證收下寶植會去對付且能對付蛇妖,而非誆騙我等?”


    收好處不辦事的官吏,兩兄弟年輕時走南闖北,不是沒見過。


    “因為我今日來香邑縣斬妖,曾立下過軍令狀!不知如此,兩位能否放心?”


    梁渠不怕張家知道軍令狀一事後有恃無恐。


    軍令狀一立,再無退路,光腳不怕穿鞋。


    何況他從沒限定過期限,半個月是解決,一個月也是解決,隻要沒鬧出大禍,一切損失是張家自己的。


    作為家主,張文虎不會想不明白,同時沒底的心略微摸到些底。


    軍中無戲言。


    縱使梁渠背景滔天,貴為皇親國戚,立下軍令狀也沒有轉圜餘地。


    能立軍令狀,還讓梁渠過來,也算有河泊所變相背書。


    張文虎撥彈胡須良久,終是答應下來,喊來下人安排房間,讓梁渠稍作等待。


    待梁渠離開。


    “大哥認為如何?”


    “談吐,實力,腰牌,不似作假。”


    “我也認為如此,來廳堂前我見過他乘騎的赤馬,額上,胸前長鱗,氣息強勁,是四品龍血馬無疑!”


    張文虎點頭。


    找一個狼煙高手,一匹四品龍血馬冒充朝廷官員,造假成本未免太高。


    身份上不會有錯,那河泊所背書就是真的,也的確隻派了一個人來。


    蛇妖狗急跳牆,鬧出禍端,河泊所一樣要吃掛落,不會如此不智。


    事到如今,隻能由對方一試。


    “聖皇口諭之人,總該有過人之處?”


    下午。


    梁渠成功收到“定金”。


    一朵幽水花,兩顆碧玉果,三粒蓮子。


    碧玉果沙河幫裏吃過一枚,以此類推……


    “不夠!”


    第二回,又送來兩枚洙果,一枚潮生果。


    “還不夠!”


    如此三回,張文虎親自上門。


    梁渠立馬心中有數。


    過猶不及。


    閉門謝客,梁渠五心朝天,斂神運功,一一服下寶植。


    【水澤精華+3762】


    【水澤精華+1762】


    【水澤精華+1562】


    【水澤精華+2867】


    ……


    諸多寶植陸續入肚,空曠的澤鼎再度響起海潮之聲。


    水澤精華的積蓄迅速超過一萬多點,結合此前剩下的三千,逼近兩萬之數!


    實力越強,能參與的事件越來越大,獲取的好處也越來越多。


    換做奔馬之時,何德何能參與進水妖的事件中來,更別說敲張家這種有多位狼煙高手的大家族竹杠!


    夜半。


    一條大鱷從水中爬行上岸。


    梁渠沒有遲疑,溝通澤鼎,巨量水澤精華盡皆湧入“不能動”體內!


    澤鼎之中,同此前相同,又有數道精光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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