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


    蘇龜山哈哈大笑。


    鬼母教知曉武聖到來,必然算準行進距離,給自己留出寬裕的襲擊時間。


    誰曾想梁渠騙蛇,讓武聖碰上一群蛇妖,抓來當牛馬驅策。


    本就神速的流光舟如虎添翼。


    倒是省卻個把力氣。


    “肏臉的老貨!憋半天才出來,我看你是存心謀我翁家家產!”


    翁立均抱住浮木,縱然武聖大駕在即,亦要喝罵幾句。


    “你看,又急!”蘇龜山不慍不惱,“行了行了,矯情,改日給你申要一瓶地瑞液,接下半年,河泊所的藥材、丹藥開支用度,多采你翁家半成!”


    “一年!”


    “五個月,愛要不要。”


    “行行行,半年半年。”


    ……


    岸上,陰雨綿綿,楊柳依依。


    一派煙雨水鄉之景。


    徐嶽龍正襟危立,目睹前些日子淺水區對峙的蛇妖們狗一樣打上穿骨鎖,拖拽大船,心緒起伏。


    武聖之威,深不可測。


    束手無策的四條蛇妖,說擒就擒!


    同豬狗何異?


    再轉頭看梁渠,狠瞪一眼。


    這小子。


    膽越來越肥!


    那日紅戳書信上,單說誘導鬼母教宗師的計劃,以及捎帶提一嘴給梁渠請假,用以處理蛇妖手尾。


    全然沒說這樣子處理!


    感情來擦屁股的人是武聖!


    梁渠忙低下頭,躲進隊列。


    徐嶽龍歎口氣,讓身後眾人理好服飾,同衛麟站立一旁。


    百丈蛇妖拖動百丈大船,威勢無窮,其未靠岸,離開一段距離,停於江麵。


    浮橋拋下,連接到岸。


    “走!”


    蘇龜山招招手,與翁老爺子先行。


    知府簡中義次之,其後衛麟,徐嶽龍跟上。


    浮橋承重有限,人群緩慢移動,麵對船頭的四條百丈蛇妖,心驚不已。


    這群蛇妖,前些日子不少人見到過,在江上和兩位提領對峙。


    怎麽會跑到這來?


    倒黴撞上?


    冉仲軾等人目光更是不加掩飾,在蛇妖和梁渠兩者間來回跳躍。


    聽先前對話,蛇妖被擒,明顯是梁渠幹的好事。


    梁渠體會諸多目光,深藏功與名,走上浮橋大膽觀摩。


    青灰鎖鏈囚住蛇妖,雨中泛著清冷銀光。


    三艘船,中間一艘兩條拖拽,其餘兩艘各輪一條。


    鐵鏈一端固定於龍骨,另一端呈彈簧模樣,足九圈,刺入皮肉,環繞住蛇頭往下的三丈脊骨,徹底縮住蛇頭轉向。


    蛇妖轉向,需從三丈脊骨往下的位置發力,顯然會吃力許多。


    此外每條大蛇頭頂,皆附有一道銀紋印記,注視時雙目有輕微刺痛感。


    梁渠清楚記得,他化身白猿勾引蛇妖衝入水道前,蛇妖頭頂沒有這玩意。


    武聖打的?


    無論如何,對賬一事算是解決。


    雙方互不知情,是故對賬本就需一定巧合。


    而眼前四條蛇妖,怎麽都不可能回去見蛟龍。


    雙重保險。


    舒坦!


    吃到拿到,盆滿缽滿!


    雲中電光閃爍。


    幾乎能跑馬的甲板上,侍女排成一列,手持巨大傘蓋來甲板給眾人遮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匯成珠簾,順著甲板滾入大澤。


    宗師,武聖談話。


    無論知府亦或統領,全眼觀鼻,鼻觀心,站直不動。


    靜靜無聲。


    越王為大臣簇擁,一副中年人的模樣,身材高大,衣著紋金黑袍,比想象的要年輕得多,一樣是兩隻手,兩條腿,兩隻眼睛一隻鼻子。


    沒什麽不一樣嘛。


    梁渠心想。


    雨水漫過鞋底,順著毛細緩緩蔓延,浸潤鞋襪。


    蘇龜山、翁立均大戰不久,越王寒暄幾句,便讓侍女領下換衣歇息。


    諸多提領、統領這才尋到露臉機會。


    “下官衛麟……”


    “衛家小子?不錯,淩日天罡訣修到了幾日?”


    “第三日。”


    “好,此等年紀,比你父親要強!”


    “下官徐嶽龍……”


    “你是……徐家人?”


    “家父冠英伯。”


    “文燭啊,怪不得。”越王露出幾分追憶,“伱和你父親不太像,倒和徐公年輕時的樣貌有七成相似。”


    “唯願有我祖父七成本領。”


    “哈哈,緇緇鳴雁,旭日始旦,該有更高的誌氣啊!”


    “你是……”


    “家父……”


    梁渠充當背景板,聽得無聊。


    從提領開始,一個一個的自我介紹,跟認親大會沒差,挨個拉關係。


    倒是。


    越王並非突然成武聖,此前便是威寧侯,不認識其他貴胄及貴胄子弟反倒稀奇。


    船頭。


    四條蛇妖如喪考妣。


    連向來暴躁的藍虺都沒了脾氣,平日為了緩解煉身酸,癢,它拚命的撞擊岩石,大地,以痛楚緩解。


    現在好了。


    穿骨鎖一打,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脊骨上傳來的劇痛,完全體會不到煉體的酸癢。


    還被打上了烙印,完全不用別人動手,武聖念頭一動,它們腦子就得炸開。


    甚至連膽囊都讓切走。


    早知如此,不如硬著頭皮回去,頂天被扒一層皮,也好過被當狗使。


    黃鱗,橙鱗斜眼看赤鱗,眼神示意對方有沒有主意。


    赤鱗沉默不語,任由雨水衝刷,混著傷口鮮血,淌入大澤。


    ……


    “大丈夫當如是……”


    甲板上,項方素遙望越王背影,生出一句感慨。


    四條蛇妖,說當狗就當狗。


    一眾五六品的武官,上跟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威風八麵!


    此等風光,連梁渠如何哄騙蛇妖一事,項方素的探究心思都變淡許多。


    知曉再多,不如武道跨上一境。


    “別發愣!”


    徐嶽龍提醒。


    越王後頭還有一眾老臣。


    按照品階,這下才算是輪到梁渠等人說話。


    眾人全正經神色,排好隊,按次序一一上前見禮。


    諸位老臣來自天南地北,卻無交流障礙,連口音都聽不大出。


    大順南直隸發家,官話自然是江淮話。


    這點上梁渠占便宜,老家就在江淮,不像中原,西北,南疆之人,出遠門與人交流,需多學一門語言。


    而一眾能科舉出頭的文官,學個語言,完全手拿把掐。


    “梁渠……拚音法出自你手?”


    梁渠麵色恭敬:“正是下官,大人有何指教?”


    一名老臣撫摸胡須,笑道:“談不上指教,六皇子借你之法,半年功夫,簡單識字讀書無礙。如今滿一年有餘,儼然和上過書院三五年的學子沒兩樣,好法啊!”


    六皇子?


    梁渠眉頭一挑。


    六皇子尚在啟蒙?


    “搭橋梁,築水渠,梁水使今後當為棟梁。”


    另有老臣開口。


    “實乃下官之幸,不過拚音法能有所成,離不開書院一眾先生的幫助和匡正。”


    幾位老臣點頭,未再多言。


    ……


    河泊所府衙前的港口。


    三艘流光舟泊停。


    軍漢放下指揮旗,戰戰兢兢的繞過大蛇,回頭遠望,發現竟然沒船了,略顯納悶。


    早上出門兩艘船呢?


    怎麽沒回來?


    衙門裏。


    諸多下級官員恭敬候立,等待眾多大人下船。


    李壽福同樣位列其中,他稍稍抬頭一瞥,忽地愣住。


    流光舟上最先下來的幾人中,有一人他分外眼熟。


    那不是……


    梁渠的舅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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