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流淌,薄紗飄晃。


    兩人不見。


    一人橫躺。


    就是沒人站著。


    哢哢哢。


    阿威張合口器,彎鉤似的大顎閃爍寒光。


    趙學元咽口唾沫,抬起的半拉屁股跌坐回去,雞皮疙瘩從頭冒到腳,拚老命伸長脖子,試圖遠離。


    光看到有人躺板,忘記了這小東西。


    小小一隻,趙學元總覺得威不可測,有把在場奔馬全殺光的能力。


    刺啦。


    毒液滴落,青煙嫋嫋,層層往外的腐蝕出一個大坑。!!!


    沙坑中心。


    “呼,呼……”


    梁渠顧不得吐出滿嘴黃沙,急劇地喘息,唾液黏得像膠,心髒在胸膛裏紊亂狂跳,簡直要震碎肋骨,破開胸膛跳出。


    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動的唯有眼球和手指,連思緒都變得凝滯。


    沙漠裏暴曬三天,幹得裂痕遍布,崩張開來的青柳木不過如此。


    但和肉體上的難受相對,是精神上的極度舒暢!


    前三名!


    全敗!!!


    百丈之外的稀疏樹林。


    池昂、許江明天旋地轉,大字躺開,渾身肌肉酸痛非常,骨頭散架,難以行動。


    肉體,精神飽受摧殘。


    他媽的。


    哪個混蛋趁人之危,卑鄙偷襲!


    白猿出手太快,兩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龍柱之上,全然沒看清後麵躲藏暗中的是誰。


    幸好對準的是真罡,否則命都難保!


    值此關竅。


    阿威搖擺身子,前肢指指劉守平,再指指沙坑。


    劉守平心領神會,探頭探腦,確認沒什麽危險,緊忙跑出樹林,拖動梁渠回到陰影,打開水壺喂水,喂丹藥,祈禱梁渠盡快恢複行動。


    沙坑空出。


    玉蘭、石榴,白輝等峰頂上的圍觀人群靜謐無聲,默默回味。


    足過去半盞茶的時光,方有人回神,低語交流。


    真成了……


    一狼煙鬥敗三狩虎!


    縱使池昂、許江明狀態不佳,兩相消耗,實力僅存十之三四,然一舉打破兩尊真罡,創傷對方,絕非尋常狼煙所能做到!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狩月。


    獵人的滿月。


    麋鹿在河邊取水,月光會照亮它們柔軟的脊背。


    然今夜之盛景。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足以大書特書一筆,錄入州誌!


    能親眼目睹……


    無敵!


    楊許深深吸氣。


    不止是驚歎梁渠,更驚歎自己老爹居然能從茫茫人海裏挖出這麽一個大寶貝來!


    堪比天山老農挖到千年寶參!


    “爽了!真爽了!”


    “勁啊!”


    “不枉此行,不虛此行!”


    “媽的,早知道省什麽二十兩,該去玉蘭峰!”


    不是自家狩虎的鐵杆支持,不是勝負賭輸的紅眼賭徒。


    除開這兩個人群之外。


    享受。


    純粹的享受。


    精神上的滿足感接連翻湧。


    神清氣爽。


    今夜之前,有人說狼煙一天內能戰敗三位狩虎,奪得狩會頭名,聽者定會嗤之以鼻,懷疑對方沒睡醒。


    今夜之後。


    無需多言。


    展開梁渠畫像。


    什麽?


    不認識?


    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孤立,實在是你我沒有共同語言。


    “天下英雄出少壯啊。”


    胥萬興背手感慨。


    如此俊傑,真的出現在自己治下該多好?


    天降英才,甚至能算得一份政績。


    今後真成為大人物,更是了不得。


    可惜……


    周遭官員相繼應和。


    “假以時日,天下強者定有此子一席之地!”


    “豁人耳目。”


    “心曠神怡也。”


    所謂天才,絕非依靠取得多少成績來衡量。


    而要給凡人帶來與眾不同的美感與震撼,讓人不禁感慨,原來這樣也可以。


    梁渠給眾人帶來的,正是這樣一種震撼,一種獨特,難複製的壯麗美感!


    “開盤開盤,怎麽還不開盤?不是出結果了嗎?”


    有人跑到賭坊前揮舞票據。


    三人之爭時間雖短,仍有人把握住了機會,買定輸贏。


    “公子們稍安勿躁。”山頂上的賭坊管事拱手告歉,指向山下沙坑,“三敗俱傷,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啊。”


    經由提醒,眾人一驚。


    是了。


    三人全部趴下,俱未脫離戰場,嚴格來說勝者未出。


    誰輸誰贏,需看誰先站起!


    萬一是池昂兩人……


    嘶!


    林間。


    碎石滾動。


    “別讓我逮到。”


    池昂、許江明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打開藥瓶幹吃半瓶,爬到岩石旁,靠坐著大口喘息,運功。


    少頃。


    兩人從躺倒變盤坐,賽跑似的爭先恢複,直看得人心頭一緊。


    另一頭。


    梁渠活動範圍逐漸從手指寬鬆到小臂,他依靠岩石,突然感覺鼻子一熱,有什麽東西流淌下來。


    捏腿的鄭如生驚詫地摸向自己的人中:“大人,你這,你流鼻血了!”


    梁渠抬手一抹。


    滿手猩紅。


    劉守平趕緊潮濕布條遞上。


    兄弟兩人的靈魚全指望梁渠一人,萬不能出意外。


    “咳咳,沒事。”


    梁渠接過布條,擦拭幹淨。


    【神君印】消耗比想象的還要大,用完身心俱疲,難受得要死。


    劉守平膽戰心驚的回望,生怕灌木裏有兩個狩虎躥出:“大人,實在找不到池大武師的靈物就趕緊跑吧,他們兩個應該追不上。”


    許江明的靈物就在崗哨裏,是兩人開打之時,崗哨內的武師收斂的,已經落入囊中。


    池昂的則不知所蹤,許是提前藏在了哪個地方。


    “沒必要。”


    梁渠擺擺手。


    既然出手,自然想好退路,他恢複指定要比對麵快。


    澤鼎內。


    青灰,寶藍兩縷長氣環繞,忽有一陣波光從寶藍長氣內蕩漾開來。


    伴隨著蔚藍波光擴散向四肢百骸,仿佛幹癟的柳木汲取到上好甘露,蠟黃的臉色頃刻間恢複紅潤,鼻血頓止。


    “呼!”


    梁渠吐出濁氣,環轉肩膀,知覺範圍已從小臂擴展到大半個臂膀。


    天水朝露!


    舊夢新醒,煥顏如昔,蕩滌邪祟,洗盡鉛華!


    毒,咒,蠱,傷,虧損……


    所有負麵狀態,經受朝露潤澤和衝刷,俱能減弱乃至消除!


    半炷香的功夫。


    接連三道波光閃過,全身知覺徹底恢複。


    寶藍長氣徐徐環繞,熠熠生輝,未有半分損耗。


    身體疲憊仍有,且非常之巨,但已經擺脫了無法行動的困境。


    抬手撐住石頭,梁渠踉踉蹌蹌地站立起身,拔出伏波,朝二人倒飛的地方去。


    鄭如生,劉守平大喜,收拾收拾,押著趙學元跟上。


    趙學元目瞪口呆,完全無法理解。


    等會。


    剛才那個行將就木,懨懨要死的人是誰?


    仰臥起坐呢?


    “咳咳!”


    池昂大口喘氣,停止運氣,手拄劍鞘緩緩站起,正要走兩步,突然僵硬不動。


    月光如水。


    長長的人影投下。


    烏金色的刃口流動寒光。


    “池大武師,你的靈物呢?”


    片刻。


    劉守平兩手各抓一個皮袋,肩背再扛一個,匆匆趕回,裏麵活物掙紮不停。


    “找到了,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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