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得罪人了吧?平白無故的,家讓圍了?”


    “走遠點,走遠點。”


    堵山鎮。


    平日裏風光無比的張家大院門前冷冷清清,任何一個出入口,皆有兩名以上的官兵把守。


    鄉民們見到無不繞道而行,生怕沾染黴運,連帶著一同被抓。


    張宅內。


    沒有傳集合之令,所有人都待在自己房間內,不得跨出半步。


    張家大管家林福保左右環視,趁人不注意,偷偷給院中的大捕頭塞上一枚大寶銀。


    “教頭,能不能漏點口風,怎麽個事?”


    大捕頭悄悄掂量掂量,偷摸收下,悄聲道:“具體怎麽個事,我也不大清楚,但圍家的命令,是州判大人親自下的,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問你家老爺,近些日子,是不是開罪了什麽人。”


    開罪人?


    林福保思來想去。


    沒有啊。


    自打來到黃州,安安分分的,怎麽會開罪人?


    難不成……


    林福保嚇一跳,眨眼間額角生汗。


    大捕頭瞧一眼,稍稍離遠些。


    怪怪。


    真有事啊。


    林福保咽口唾沫,故作鎮定的回到廳堂,忽聞門外傳來笑聲。


    “改日試一試你們六人的六甲神陣,是不是真能抵禦狩虎。”


    “梁大人莫開玩笑,都是狼煙,您是一人更比六人強,我懷疑找遍全大順就沒幾個您這樣的……”


    吱嘎。


    大門洞開。


    白光由窄到寬,地毯般鋪開。


    人影長投。


    林福保擦擦汗,深吸兩口氣,上前迎“客”。


    噠,噠……


    馬蹄敲地。


    來者不曾下馬,左右武師拱衛,邊上還有兩個隨從,繞過影牆,居高臨下地俯視庭院。


    非常年輕,英武挺拔。


    雖瞧不出官職,瞧不出身份,但一定是個大人物!


    難不成幾個公子外出,因哪個女子同人爭執起來?


    林福保腦子裏閃過話本故事橋段,否則實在不知道,自家為何會得罪如此年輕的權貴。


    “不知大人……”


    目光落下。


    “你是張家家宰?”


    話語被打斷,林福保不敢有分毫羞惱,躬身低頭。


    “是,小人林福保,為張家……”


    “我記得這裏有兩個家宰,分大家宰和二家宰?”


    “正是,二管家杜明……莫不是杜明衝撞了大人?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


    “家宰換人了?”


    “換人?大人許是記錯,一直是我和杜明,是不是有人……”


    “那我怎麽記得……”梁渠抓住韁繩,稍稍俯身,“原來趙家二管家叫鄭向,你叫林貴勇?”


    唰!


    林貴勇腦子嗡鳴,身體輕輕顫抖,他張張嘴,卻舌頭打結,腦子漿糊,什麽話也說不出。


    梁渠回正身子,靜靜地看著。


    漸漸的。


    豆大的汗珠臉上滑落,酸澀雙眼。


    林貴勇不敢擦,不敢抬頭,佝僂著腰,脊背篩糠,越壓越低,像隻蜷起來的老龜。


    十月下旬,天氣漸冷。


    大家或多或少的穿了兩件衣衫,汗水卻輕而易舉的透過衣服,顯映出來。


    啪嗒。


    渾濁的汗珠從鼻尖上滴落,濺出一朵小小的水花,暈染出水漬。


    大捕頭暗暗心驚。


    這是犯什麽事,要嚇成這樣?


    梁渠招手。


    大捕頭渾身一凜,跨步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全抓起來,一個不留。”


    “是!”大捕頭轉身環視,大手一揮,“全抓起來!一個不留!”


    砰!


    大門接連踹開。


    所有房門口把守的捕快齊齊闖入房間,接連帶出家眷,匯聚到庭院之中,一片嘈雜混亂,個別女眷裸露著白花花的大腿,摔倒在地。


    梁渠覺得奇怪。


    圍家有段時間。


    怎麽不事先穿件體麵衣服呢?


    “放開我,放開我!”


    “非禮啊,非禮!”


    “冤枉,小的本分做人啊!清清白白啊!”


    砰!


    兩個捕快倒飛而出。


    “大人小心!”


    一道人影衝出房門,大捕頭下意識高喊,卻不見對方來襲,徑直朝圍牆外跑去。


    要逃!


    不用梁渠動手,左手旁的阿武閃作殘影,後發先至,淩空踹下。


    磚石碎裂。


    院中出現大坑,逃竄者痛苦哀嚎。


    捕快們立即上前捆綁束縛。


    “那是誰?”


    梁渠問大捕頭。


    “是張家大公子張開明,據說擁有奔馬六竅實力……”


    大捕頭擦擦汗。


    奔馬六竅,便是他都要費些手腳,竟然被一腳踹個半死。


    半炷香後。


    所有人全部帶出,男女老少皆有,哭喊震天,大叫冤枉。


    梁渠掃視下來,眉頭微皺。


    大捕頭亦覺察不對,揪住林貴勇衣領:“你們老爺人呢?”


    林貴勇汗如雨下,根本睜不開眼,整個人蒼老了幾十歲,嘴唇嗡動,說不出話來。


    大捕頭恨鐵不成鋼,摔人在地,跨步審問旁人。


    梁渠問:“他最後在哪個房間?”


    “書房。”


    “帶我去!”


    梁渠下馬,步入書房,耳朵微動,一腳跺下,整個地磚轟然炸開。


    漆黑洞口幽幽浮現。


    暗道!


    “我去!”


    阿吉沒有二話,縱身跳出。


    半晌。


    阿吉退出,尷尬道:“裏麵好多岔路……”


    阿武嗤笑:“找不到路你跳個什麽勁?”


    梁渠無言,親自跳下。


    阿吉、阿武緊隨其後。


    大捕頭左右環顧,抄支火把跟上。


    整個通道內灑滿白色粉末,聞不到絲毫氣味,應當是用來阻擋獵犬。


    金目熊熊。


    間或扔塊石子投路聽聲。


    梁渠似有準備般,麵對岔路毫無遲疑,一路往深處走。


    阿吉暗暗心驚。


    強不可怕。


    可怕的是強得全麵。


    楊大人的師弟真是多麵手啊。


    沒費多少功夫,通道盡頭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阿吉眼前一亮:“我去!”


    “歇著吧伱。”


    阿武腳步更快,蹬地躥出。


    通道盡頭傳來些許嘈雜,直至一聲慘叫平息。


    橘色籠罩。


    阿武拖著一個麵色慘白,嘴角有些許血跡流淌的胖子闖入光圈。


    梁渠轉頭。


    大捕頭心領神會,手持火把上前察看,捏兩把胖臉,一手油和汗,確認沒有偽裝和易容。


    “大人,沒錯,是張家家主!”


    “走!”


    眾人重回庭院。


    噗通。


    大捕頭抬腳踹跪趙洪遠,讓這白胖子磕頭。


    劉守平眼疾手快,從廳堂中搬出一張太師椅,鄭如生痛悔自己慢一拍。


    梁渠大馬金刀地坐下。


    “趙老爺,認得我嗎?”


    趙洪遠稍稍抬頭。


    打量半晌。


    小心搖頭。


    “不知大人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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