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略有些呆滯,她愣愣的接過了陸澤遞過來的備用鑰匙,陸澤笑著說請李佳喝杯冷飲,降降火。


    “你的壓力很大,再加上這邊夏天的天氣確實有些折磨人,喝點冰的能稍微緩解一下身心壓力。”


    陸澤打量著李佳的麵容,壓低聲音詢問她能不能冷飲,後者終於是緩過神來:“啊?能不能喝?什麽意思?”


    陸澤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李佳的眼睛,對方終於是明白陸澤的意思,耳根當即就變得有些泛紅。


    她眼眉低垂:“嗯...能。”


    跟異性談論生理期的話題,在這個時代屬於是相當越界的行為,以至於李佳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恍惚。


    陸澤帶著李佳前往他最近這段時間經常會光顧的冷飲店,上海在這兩年開始冒出各種各樣的‘小資店’。


    這是經濟發展下的自然產物。


    夏日的陽光熾熱的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之上,湖畔上不時會有烏篷船輕盈劃過,上麵載著遊玩的遊客們。


    冷飲店就開在湖畔的旁邊,李佳是第一次光顧這樣裝修精美絕倫的店,以至於在跟著陸澤進來後,她驚豔萬分。


    雖然在這邊讀書已經快一年時間,但她卻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校。


    或者是那個狹窄逼仄的廚房,冬天凍死人、夏天又熱死人的臨時住所,以至於對這座城市都升騰著莫名抵觸感。


    陸澤察覺到李佳的神態變化,笑著告訴她這家店是今年剛開的,他還是上個月被朋友領著才發現的寶藏小店。


    店內的裝修精美,五顏六色的水晶燈懸掛在空中,散發著氤氳光芒,類似於酒吧設計的冷飲店,兩扇空調全開。


    剛一進來,李佳就感覺身上那股夏日的燥熱感覺瞬間消失,她注意到,這裏的客人們都談笑燕燕。


    男士風度翩翩,女人們則是個個都衣著的光鮮亮麗,長裙漣漪,搭配著精致的妝容,在燈光下明媚萬分。


    這一刻的李佳感覺到莫名自卑,因為她隻是個身著陳舊校服、身心俱疲、並且還素麵朝天的苦逼學生。


    陸澤拉起李佳的胳膊往裏麵走,後者就任著陸澤拉起她,兩個人坐在了靠近湖畔的位置。


    透明整潔的玻璃上,映著湖麵的粼粼波光,以及繁華大都市的冰山一角,這時候的李佳才意識到魔都的真麵目。


    父母是那般想要從農場回來,恰恰是知曉這裏不單單是家,更是個跟東北農場截然不同的大世界。


    “莊先生。”


    “請問還是老規矩嘛?”


    女服務員到來,年輕帶著點點雀斑的臉頰露出真摯笑容,微笑著詢問陸澤是否按照之前的套餐點餐。


    陸澤請女士先點,但李佳對這裏的一切陌生,最終說跟陸澤點一樣的。


    很快,兩份豐盛冰酒釀被端上來,偌大的盤子上麵還盛放著各種佐料,看起來異常的豐盛。


    淡黃色的桂瓣跟水藍色的蝶豆被盛放在精致透明玻璃碗裏,煞是好看,陸澤舀了一小勺紅豆放在裏麵輕輕攪動。


    李佳略顯笨拙的學著陸澤,開始給她的那份冰酒釀增添佐料,入口的那種味道在李佳嘴裏流連,久久揮之不去。


    “好吃。”


    “真好吃啊。”


    李佳的眉眼瞬間就彎了起來,這一刻的她似乎將這段時間堆積的鬱氣全部清除出去,身心驟然間就放鬆下來。


    陸澤輕聲笑道:“高中階段偶爾還是得放鬆一下的,我感覺你平時是把自己逼得太緊...嗯,這樣不好。”


    李佳抿著嘴點了點頭,直言她這段時間的個人狀態確實很有問題,不單單是因為這邊糟糕的天氣情況。


    “我爸媽在暑假的時候要過來。”


    “因為我弟弟馬上也要上高中,所以他們想要讓我弟弟也到這邊來,但是我更想讓他在老家那邊讀高中。”


    “這邊,畢竟...”


    李佳的話沒有說完,她想說的那個詞語其實是寄人籬下,住宿條件簡陋還並不算什麽,最主要還是親人的態度。


    這種態度才是令李佳身心俱疲的罪魁禍首,不單單是這邊夏天濕熱天氣,這種情況她不願意弟弟再經曆一遍。


    陸澤讓李佳別多想。


    “先考慮你自己吧,先把你高考這一關打通,再去說其他的事情。”


    李佳乖乖的嗯了一聲,而後埋頭繼續品嚐著沁人心脾的冰酒釀,兩個人談論著很多事情,李佳身心徹底放鬆。


    她透過窗戶,看著外麵波光粼粼的湖麵,在湖的對岸還有人唱評彈,她隱隱間好似能夠聽見對麵的吳儂軟語。


    李佳微微笑道:“從小的時候,我爸媽就一直堅持教導我說上海話,我在以前還挺喜歡唱評彈。”


    “有時間的話,我唱給你聽吧。”


    陸澤笑著點頭:“洗耳恭聽。”


    李佳在今天開始漸漸認識到上海這座城市醉人的那一麵。


    如果說之前的她一直都抵觸著這裏的一切,那麽在跟陸澤認識了以後,李佳她真正的開始嚐試融入這裏。


    因為她親眼看著年紀比她還要小的陸澤在這裏風生水起,在李佳眼裏,對方是那樣優雅,完全適應這裏的生活。


    走出冷飲店,李佳重重鬆了口氣,重新開始她緊湊的生活,隻是身上又出現了陸澤房子的備用鑰匙。


    第二天,陸澤便離開了上海。


    臨走前,陸澤告知李佳,隨時可以到他家裏去休息,但李佳還是覺得住在陸澤家裏不太合適。


    隻不過這幾天的上海又開始下雨,接連幾天的陰雨天氣,讓行人剛出門身上就會黏糊糊的。


    高中的壓力大,學生家長們都在想方設法的讓家裏的孩子們放鬆,但李佳家裏情況卻完全不同。


    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叔叔嬸嬸,對於李佳的生活環境都是漠不關心,隻任著她每天在廚房那邊打地鋪。


    父母的來信裏,也隻是大篇幅的談論著讓弟弟李文到這邊讀高中,讓李佳幫忙聯係學校跟辦理相關的手續。


    所以,又是個無眠的夜晚。


    李佳晚上燥熱的根本睡不著覺,由於剛剛下過雨,夜晚的空氣裏都彌漫著股令人難熬的氣息,潮濕的熱最難耐。


    李佳穿好衣服,她終於是決定要陸澤那邊去休息一下,否則這天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睡著。


    失眠並不可怕,真正讓人焦慮是失眠帶來的後果,失眠的人會想著明天還需要做很多的事情。


    於是,睡覺就成為必須進行的事。


    李佳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而後踏著有些泥濘的小巷路,乘著淡淡月光朝著陸澤住所走去。


    當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裏麵是烏漆嘛黑,李佳熟絡找到開關,屋裏瞬間亮堂起來。


    跟悶熱潮濕的廚房地鋪不同,剛進門的李佳就感覺到她的心瞬間定下,李佳來到次臥,發現裏麵放置著全新的床褥,床頭櫃上還擺放著風扇。


    李佳將帶著的鬧鍾調整好,她要在叔叔嬸嬸早起之前趕回到家裏去,這天是李佳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過夜。


    但出乎她的預料,這天晚上的她竟然是睡得格外香甜,以至於早晨五點半的鬧鍾差點都沒有把她叫醒。


    “完蛋,差點壞事。”


    李佳後怕的拍著她尚未完全發育起來的胸脯,而後迅速將臥室整理好,接著趕緊回到了家裏。


    所幸這時候叔嬸一家人都沒有起,李佳莫名的有些做賊心虛,畢竟女孩子在別人家裏睡覺...確實不太好聽。


    但是,這幾天的李佳卻迷戀上在那間小屋裏睡覺的感覺,因為她在那裏能夠睡的格外安心。


    最近這段時間,李佳偷睡的次數變得越發頻繁,讓她自己都在心裏暗罵著自己,過於貪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由簡入奢易。”


    “由奢入簡難。”


    陸澤他在六月初的時候終於是回到了上海,李佳如實告知陸澤,她這幾天偷摸在他家裏睡了幾次。


    陸澤看著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不由啞然一笑:“你沒有在我家住過,我家裏這段時間就沒人住。”


    李佳眨了眨眼睛,當即就明白了陸澤的意思,她微微頷首:“知道啦。”


    李佳後麵跟陸澤見麵次數變得越來越少,她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高一末尾的學習當中。


    李佳心裏還沒有心儀院校,但她明年就要參加高考,隻能選擇上海這邊的大學,會在幾所知名大學裏考慮。


    跟李佳一樣,在蘇州一中的吳姍姍同樣要在明年參加高考,由於後年的高中就要改製,從兩年變成三年。


    所以在這兩年考學的難度相當大,各個畢業班的班主任都在提醒學生,這兩年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學。


    否則,後續課本內容都有變動。


    小巷這邊,黃玲跟宋瑩兩個人都格外關心珊珊的情況,兩個人平時會讓珊珊到家裏喝綠豆湯。


    “珊珊啊,高中壓力大,你放平心態,高考也隻是個普通考試,圖南在家裏的時候就經常這麽跟筱婷說。”


    “你啊,明年爭取當咱們小巷第一個女大學生,或者是女狀元也行呢。”


    吳姍姍麵對著宋瑩的打趣,隻是埋頭喝著降火的綠豆湯,搖頭道:“我可沒有圖南那樣的實力。”


    “能夠考上個普通的大學就行。”


    吳姍姍的成績在一中並不算突出,雖然她平時學習相當用功,但大部分時候在班裏也隻是占據個中等名次。


    現在的吳姍姍才知曉去年的那個全省狀元,含金量究竟多大,陸澤的分數都不是正常人能考出來的。


    吳姍姍走後,宋瑩跟黃玲兩個人對視一眼,宋瑩輕聲歎氣道:“珊珊之前跟家裏鬧翻,也要考大學,現在...”


    “玲姐兒,你說如果珊珊她真的考上大學,老吳他難道就真的忍心不管自己親生女兒上大學的任何開銷?”


    “我覺得不能吧。”


    黃玲跟著歎了口氣,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吳家難念的經書,就是他們家裏那幾個孩子的前途問題。


    “小敏中專畢業進廠泡湯,張阿妹正發愁親女兒的前程未來,老吳之前在家裏跟張阿妹做過保證。”


    “林武峰上次跟老吳喝酒,聽了一嘴,說是珊珊還跟家裏寫了保證書,那孩子很決絕,跟家裏關係完全堵死。”


    兩個人談論著珊珊的大學去向。


    宋瑩說,珊珊大概率也是考上海大學,她看向黃玲,開口打趣道:“不會是去找你們家圖南的吧?”


    黃玲笑了笑:“找唄,大學裏麵喜歡圖南的女孩也有很多呢,要是圖南自己有本事,他談幾個都行。”


    ......


    陸澤的大一學期即將結束,但他沒有打算著急回家,主要是現在鵬飛在家裏住,陸澤回家,家裏的地方太小。


    過年的時候,是鵬飛搬到隔壁的林家住了段時間,那段時間的鵬飛跟林棟哲晚上不睡覺,暢談三國。


    你當曹操,我當劉備,如何如何。


    乃至於宋瑩在那幾天大為惱火。


    所以陸澤決定,在暑假幹脆就不在家裏久住,充其量也就是回家住上個十天半個月,大部分時間還是留在上海。


    今年暑假,棉紡廠那邊傳來噩耗,廠裏說是從國外引進全新生產線,打算進行設備升級,生產全新的高檔紗。


    但在設備安裝完畢後,廠裏領導才發現電力係統供應不上新設備,為此還往供電局跑了好幾趟。


    但區域電網的升級得三個月時間,棉紡廠隻能選擇將新設備再給原封不動的拆下來,繼續安裝舊設備生產。


    職工們都感慨這魔幻的現實。


    來回折騰,廠裏資金不出意外的開始短缺起來,暑假的時候正好發不出員工資金,隻能暫時以產品抵用工資。


    “你們要相信廠裏,困難隻是暫時的,等這兩個月過去,廠裏的日子會變得更加紅火起來的!”


    布料事件對莊家影響很大,黃玲告知丈夫,說圖南暑假在上海過,過段時間會回家裏住幾天。


    莊超英還以為兒子是知曉家裏的情況,他欣慰著孩子的孝心,但心裏同樣很不是滋味。


    莊老師去到老宅跟父母說明情況,表示父母都有退休工資,這幾個月的他就不再往家裏交工資。


    等後麵廠裏恢複正常後再上交。


    “好好好!”


    “好你個烏龜王八蛋莊超英,你就是這麽孝順你親爹親媽的是嗎?我我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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