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連下了三日,沒過了腳踝,炭火燒得人心慌,需要開窗透氣。


    沈笑語從十二歲起和母親改嫁景國公府,已經五年了,因為景國公素來愛護母親,沈笑語在景國公府也被稱為三姑娘。


    沒有名,隻是下人尊稱。


    “三姑娘,這雪太大了,恐是行不了馬車。”隋嬤嬤是母親的乳母,因為沈笑語做錯了事,夫人是送不了行了。


    “母親怪我嗎?”


    隋嬤嬤歎了一口氣,天不該地不該,三姑娘非得了那位的不喜。


    “三姑娘是夫人唯一親生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夫人怎麽會怪您呢?”


    沈笑語留下銀票給隋嬤嬤,“尼姑庵裏不需要銀票,母親在府裏打點,倒是更廢銀子,這些銀票就勞請嬤嬤,轉交給母親。”


    隋嬤嬤看著沈笑語為難關頭,不見狼狽,反而是體麵安慰她們,“姑娘你就算是哭哭也好,不必將一切憋在心裏。”


    沈笑語人如其名,長得十分甜美可人,一雙笑眼小梨渦,不在笑也讓人覺得在笑,隻要有沈笑語的地方,笑聲都是不停的。


    下人都愛在沈笑語的手下當差,因為三姑娘在國公府的五年,從未責備過下人,性子好也沒有端著主子架子。


    “姑娘就拿上這些碎銀子吧,都是下人們給姑娘湊的,此去路途遙遠,誰知尼姑庵裏會有什麽,等著三姑娘呢?”


    沈笑語搖頭拒絕:“你們一個月月俸又有多少,手裏的事情做的不盡善盡美,還會被管事罰銀子。”


    隋嬤嬤無可奈何,還是忍不住勸導沈笑語:“三姑娘為何不將那男子的身份……”


    沈笑語低頭笑了,哪裏是她不將那苟合的男子說出來,而是她連那日在國公府客房裏,推倒自己的男子是誰都不知道。


    竟還珠胎暗結了。


    將要進宮的秀女,珠胎暗結,是死罪啊。


    聖人看在景國公的麵子上,才讓她去尼姑庵裏贖罪。


    沈笑語摸著自己的肚子,坐上了離府的馬車,臨走的時候,她看到景國公發妻的三個孩子,都站在門口等著人。


    好像是景國公的發妻要從尼姑庵裏回來了,十年了,那個女人被景國公送到尼姑庵裏十年了,卻因為自己犯錯,被聖人責令景國公迎回發妻。


    母親是變成平妻,還是變成妾室?


    母親五年裏一直替人養孩子,和景國公並無子女,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都怪自己。


    沈笑語摸著自己的肚子,她也是要當母親的人了,竟然一時感覺,與母親的關係都更近了。


    馬車夫駕駛馬車離開長安城,方到了偏僻一點的官道上,便停了馬車。


    馬車外有許多腳步聲,踩著雪質吱呀吱呀的,朝著沈笑語走來。


    “主子說了,這人不論怎麽玩弄,日後必然永絕後患。”馬車夫和那些山匪吩咐。


    山匪一臉賊笑:“收了銀子,辦事當然利落,這小姑娘長得美豔,就是肚子裏有孩子了。”


    “兄弟們爽了後,自然是將她從那懸崖下往下一丟,讓她粉身碎骨。”


    “勞請主子放心。”


    山匪掀開簾子,隻有鋪麵而來的血腥味。


    沈笑語早已經知道,那些仇人不會放過自己,一把匕首插入胸口,隻可惜那未出世的孩子,不能見見世間光景了。


    也對不起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更對不起父親,讓沈家絕後了。


    “奶奶的,這小姑娘細皮嫩肉的,非得匕首插在胸口,害兄弟們少了樂趣。”


    “反倒還是熱乎的……”


    “不好了大哥,錦衣衛來了。”


    “這大冬日的,錦衣衛為何會來?不是臘月錦衣衛不出長安城嗎?”


    沈笑語坐在馬車上,隻能從風吹起來的簾腳,看到駿馬和那一身飛魚服,隻有一個人駕馬而來,他的肩膀上有好多的雪。


    是來找自己的嗎?


    是那夜裏的人嗎?


    沈笑語睜不開眼,眼皮子好沉啊,隻能看到那飛魚服的男子翻身下馬,卻偏偏沒有瞧見臉。


    “阿杏。”


    那是母親才會喚自己的乳名。


    罷了罷了。


    沈笑語竟看到父親了,眼睛裏出了幻覺,就是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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