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包間門口,陸天風對韓英說道:“韓局,我忘了點事,打個電話馬上就進去。”


    韓英看看陸天風,心裏不知他又要搗什麽鬼,便點點頭說:“好吧。”


    這次陸天風還真不是搗鬼,他先給王波打了個電話,問是否在單位,有點事想麻煩他。


    王波很痛快地說來吧。


    陸天風又劉剛打了過去,安排他提兩隻雞去市動檢所找王波副所長,讓他看看。


    安排好這些,陸天風才走進包間,一看人著實不少。坐主陪位置的是紀委監察局局長楊德勝,坐副陪的是個胖子,頭發極短,也極少,不仔細看以為是個禿頭。五花三層的脖子上帶一條大粗金鏈子的,估計也隻有這大粗鏈子才配得上他,一般粗細的如果被肉縫夾住,估計都看不到。


    糾風辦的王主任坐的三陪,其他的人除了坐主賓的韓英和坐副賓的徐銀祥就幾乎都很麵生了。


    “呦,蕭所長來了啊。”監察局長楊德勝這次仿佛變了個人,臉上帶了笑容,語氣也熱情了許多,半開玩笑地說道:“這可不是我當著你們局長給你告狀,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舉報你們打人。”


    陸天風做出吃驚的樣子:“什麽時候?我聽到的消息是我們在執法過程中,被一夥來曆不明的人給打了。”


    “哈哈,你也別不承認,自從你當了這個所長,我聽說執法粗暴了很多啊。這可不是一兩個人反映。”楊德勝指了指坐在副陪的胖子:“剛才崔總還說他的人被你們打,車也扣了。”


    說完也不給陸天風解釋地機會,擺擺手說道:“不過,我批評了崔總,都是一家人,不要這麽計較!”


    陸天風看了看一直坐著沒有起身的胖子,知道他就是崔宏圖,笑笑說道:“那我還要感謝崔總的寬宏大量了。”


    “一家人不說那些客氣話了。”楊德勝話鋒一轉,又說到:“但是以後的執法過程中,要堅決杜絕類似事件,否則我也不好說話了。”


    陸天風掃了一眼韓英和糾風辦的王主任,心裏雪亮,楊德勝這番架勢是做給胖子崔宏圖看的,顯示自己還是很有分量,能壓得住場子。再看看崔宏圖一臉倨傲的坐在那,心裏不由罵了句“白癡”!要是楊德勝真有分量,還用請客嗎?


    “崔總,別坐著了,跟陸所握個手,以後就是一家人。以前的事就都過去了,誰也不許再提。”楊德勝一副話事人的架勢。


    一直沒說話的徐銀祥此時接過話說道:“有我和韓局在這,就請楊局長和崔總放心吧,以後堅決避免再出現這種情況!”說完又回頭對陸天風嚴肅地說道:“你剛上任,我知道這些和你也沒什麽關係,但是!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整頓隊伍,嚴格按法律程序辦事,要注意執法的方式方法,以後再出現類似問題,我和韓局長可不答應!”


    陸天風望著慷慨激昂一臉嚴肅的徐銀祥,心裏有些好笑,這貨跟楊德勝倒是很配,都擅長拉虎皮做大旗,一口一個“我和韓局”,好像他還排在前麵似的。


    大金鏈子崔宏圖這才慢騰騰地站起來,神情倨傲地伸出了手,手指頭上黃的綠的帶了三個大戒指。


    “哎呀,沾沾崔總的財氣。”陸天風伸手過去,沒握崔宏圖的手,卻輕輕撥弄了幾下那幾個大戒指:“崔總果然財大氣粗啊,這幾個戒指得不少錢吧?”


    崔宏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天風,心想這小子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便把手抽了回去。


    楊德勝見陸天風沒有像上次那樣咄咄逼人的據理力爭,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也不想節外生枝,便說道:“崔總,人都到齊了,那就上菜吧?”


    這頓飯的氣氛總體還不錯,主要是楊德勝和徐銀祥在說,偶爾說到某個領導時或省市某個廳局時,崔宏圖不合時宜地蹦出來用很倨傲的語氣說前幾天剛跟誰誰誰一起剛吃過飯。


    這貨的智商如此地下,是怎麽混到這一步的?陸天風有些不解,他努力回想上一世,印象裏好像沒有崔宏圖這號人,他那時候的精力主要是跑項目,給省市領導送禮,爭取資金的同時忙活自己的提拔,對農林局的業務工作幾乎不怎麽關心。可是後來他當了副區長分管過農業,也沒記得有天食集團這樣的企業。


    看來這貨的智商低下不是裝出來的,活不過幾集的角色。


    陸天風覺得崔宏圖智商低下,崔宏圖覺得陸天風一句話不說,隻低頭吃菜,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裏的輕視更濃了。


    酒過三巡,崔宏圖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端起酒杯對韓英說道:“韓局,哥哥現在的企業正是快速發展的黃金時期,鋪的攤子越來越大,我想請求韓局長能不能在這個時期把收費停一下,檢疫檢疫,撿什麽疫,就是拿刀子胡亂劃拉一下,能檢查出什麽,都是添亂!”


    楊德勝眉頭微微一皺,他隻想安安穩穩吃完這頓飯,但這個崔宏圖還是節外生枝了。


    見韓英不說話,徐銀祥便說道:“我覺得沒問題,像天食集團這樣的企業,本來就是免檢單位,檢不檢疫作用不大。”


    楊德勝看看韓英:“徐局長說的有道理,韓局長你覺得呢?”


    徐銀祥玩這一套已經很溜了,他先拋出立場,如果韓英同意,那就顯得他說話舉足輕重一言九鼎,如果韓英不同意,那得罪人的就是韓英。


    平時韓英倒沒覺得什麽不妥,但陸天風上午跟她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徐銀祥搞這一出她便感覺到了不舒服,覺得徐銀祥確實有點越位了。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同意還是不同意都不好,突然她一抬頭看到了陸天風,笑道:“這不管事的在那坐著嗎?你問問天風的意見再說。”


    說完以後,韓英覺得自己突然開了竅,甚至都有些欣喜,覺得自己這話說的特別好,一來顯示了這事徐銀祥說了不算,甚至還不如陸天風有發言權,二來“再說”倆字又顯得自己才有最後的決定權。


    在局裏,可以像厲俏說的那樣,多給點徐銀祥麵子,但在外麵,玩這套不行!韓英對自己的提升感到歡欣鼓舞。


    韓英的突然改變給了徐銀祥一個措手不及,他本來樂嗬嗬地喝茶,卻沒想到韓英來了這麽一句,頓時就愣了一下。


    要在以前,他肯定繼續追問韓英,逼她表態,但現在他突然心裏沒底了,猶豫了一會,沒敢再向韓英發問。


    但他又不想照韓英的意思問陸天風,那樣太掉價了,也有風險,正尷尬,崔宏圖蹦出來了:“陸所長,徐局長都說了,你到底什麽意見?”


    “領導都說了,我一個小兵能有什麽意見。”陸天風夾了口菜放進嘴裏。


    氣氛一下輕鬆了起來,除了韓英和糾風辦王主任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其他人臉上都掛上了笑容。


    徐銀祥說道:“天風,我也知道這涉及到你們所裏的經濟利益,但我們還是要講大局,看整體,是不是?所裏利益服從局裏利益,局裏利益服從區裏利益。企業發展好,就是區裏的最大利益,你作為中層幹部,能有這種胸襟氣度,我和韓局很欣慰!”


    “其實我就是個小兵,談不上什麽胸襟氣度。”陸天風放下筷子,說道:“我隻知道要服從領導!領導讓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好!”楊德勝端起酒杯:“為了小陸這麽講政治,幹一杯!”


    徐銀祥臉色卻有點狐疑,這不是陸天風的風格,說不定在打什麽壞主意。


    大家都站了起來,陸天風也站了起來,把酒一飲而盡。


    “好!不錯!有魄力!”楊德勝誇讚道。


    “別,王局,你說我聽話可以,說我講政治也可以,但千萬別說我有魄力,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膽小沒魄力。”陸天風笑笑說道:“就好比剛才這個事,我不檢疫可以,但畢竟不合規定,我還是有點害怕。如果能有個依據那就最好了,我也好給所裏的同誌們解釋。”


    徐銀祥有些不高興了,拉下臉問道:“你要什麽依據?難道還讓韓局長給你出個文件紀要?”


    “這點小事還用出文件嗎?不用!徐局長簡單寫個便條就行。”陸天風衝崔宏圖笑笑:“崔總,有筆嗎?給徐局長拿一支。”


    崔宏圖沒有聽出倆人的弦外之音,看陸天風說的簡單輕鬆,又覺得徐銀祥拿了自己的好處,還拍胸脯說一定全力幫忙,這點小事肯定是沒問題,便轉身對服務員說道:“拿張紙和筆給徐局長。”


    徐銀祥剛要發作,陸天風對崔宏圖說道:“你敬徐局長一杯,然後再敬我一杯,這事就算妥了!”


    服務員已經把紙筆放在了徐銀祥前麵的桌子上,徐銀祥腦門有點冒汗,他不寫這個便條,楊德勝肯定能理解,但崔宏圖這個莽漢肯定不理解,別當場和他嚷嚷起來,再說出不該說的就麻煩了。


    崔宏圖倒是挺開心,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來,徐局,咱哥倆喝一杯!”


    “這點小事,還寫什麽便條!”徐銀祥把紙筆輕輕一推,對崔宏圖說道:“你直接敬陸所長就行,他點頭這事就妥了!”


    崔宏圖有點發愣,回頭看陸天風。


    陸天風望著錯宏圖輕輕搖搖頭,語氣卻堅定不帶一絲商量:“徐局長不寫,那我沒辦法,隻能按規定來!”


    崔宏圖又看看徐銀祥,又看看陸天風,最後直接把徐銀祥的杯子端了起來遞給徐銀祥:“徐局,這點小事別推來讓去了,你寫了就完事了!”


    陸天風有點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想你隻要敢寫,回去我就聯係報社把查到這批病死雞的新聞發出去,再露一露字條,你就等著回家吧!


    徐銀祥也是多年的狐狸了,虛張聲勢吃點喝點拿點可以,為了那點東西把自己搭進去的事他怎麽可能去做。


    “真是胡鬧!”徐銀祥佯裝發怒,就想拂袖而去。


    崔宏圖不幹了,一把拉住了徐銀祥:“徐局,你什麽意思?這點忙都不幫?平時口口聲聲說的兄弟情義呢?”


    徐銀祥一看脫不了身,又怕崔宏圖說出別的不該說的話來,便趕緊打斷:“好,我寫!”


    崔宏圖這才滿意的放開了徐銀祥。


    徐銀祥坐下,拿起筆,望向鄰座的楊德勝,盼著他能說句話。別人不明白,你紀委不明白嗎?這白紙黑字的,將來洗都洗不掉。


    楊德勝不接徐銀祥的求助目光,低頭喝茶。


    韓英幾次張了張嘴,但又閉上了,心想你這真是自作自受,我要攔住,你成了好人,我倒被人記恨上了。


    徐銀祥提筆剛要寫,陸天風說道:“徐局,簡單點就行,就寫天食集團是免檢單位,動檢所禁止檢疫就行。”


    徐銀祥當然不能聽他的,想了想寫了一段,為了更好的服務、支持企業發展,營造更好的企業發展環境,對天食集團等信譽良好的企業,可以按照相關規定和程序,適當予以免檢。然後簽上了名字。


    趁這會工夫,陸天風給韓英發了個短信:“先走!”


    韓英拿起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便起身出了門,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給厲俏打去電話,還沒等她說完,厲俏就打斷了她:“姐,先走!別的回來再說!”


    等韓英出了門,厲俏已經給司機打電話讓他在門口等了。


    “回單位!”韓英坐上車對司機說道,可是車沒開出幾步,她又改變了主意,囑咐司機找個路邊停下。


    崔宏圖見寫了這麽多,很滿意,拿過來遞給了陸天風:“陸所,看看怎麽樣?”


    “不行。”陸天風搖搖頭。


    “為什麽?”崔宏圖瞪起了眼睛問道。


    “你看這裏,按相關規定,按相關規定就是要檢疫。”陸天風指著紙條對崔宏圖說道:“還有這,適當予以免檢,把適當去了。免檢就是一次不檢,適當我不好掌握,是一周一次,還是一周四次,什麽是適當?”


    崔宏圖有點發蒙:“有個條就完了唄,還這麽多事!”


    陸天風板著手指頭:“天食,免檢單位,不用檢疫。十個字夠了!”


    崔宏圖望望徐銀祥,徐銀祥臉色陰沉的出水:“行了,你自己在上麵改改吧。”


    陸天風站起來,端著酒杯走過去:“徐局,我敬你一杯,懇請你再寫一張。您寫完,我自罰三杯!”


    崔宏圖也勸道:“一共十個字,徐局你就寫唄。”


    陸天風故意挨的徐銀祥很近,徐銀祥有些心煩氣躁,用手往外撥陸天風:“你離遠點……”


    “啪!”陸天風的酒杯摔地上碎了。


    “徐局!”陸天風沉下臉來,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崔宏圖說道:“罰款抓緊交!否則起訴凍結了資金,別怪我沒提醒你!”


    陸天風氣呼呼的出了門,臉上生氣的表情就不見了,聽著屋裏崔宏圖氣急敗壞的質問徐銀祥,臉上還露出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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