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敵人內部的釘子是分等級的。


    以76號舉例:


    比方說明樓這一級別的,是張安平親自負責。


    而到了明誠這一級別的處級,除了處於靜默狀態的【死子】外,通常則是由各情報組組長直接對接。


    而到了科級,重要些的是各情報組組長對接,次一些的則會由各情報小組的組長負責對接。


    級別再低一些,就得是情報小組成員(情報組的下轄單位)負責。


    就像給邊季可傳遞線索的釘子,便是由情報小組下轄的情報員負責。


    概括下,就是按照所處位置的不同交由不同級別的情報人員負責對接。


    張安平這一次就是以上海區區本部人員的身份,越過了陸橋山這一級而跟釘子的上線直接對接,下達了傳送紙條的任務。


    這些行為是計入檔案的,風險係數其實很大。


    不過作為上海區的區長,張安平有足夠的信心做好掃尾工作,所以他冒險這樣做了。


    在暗中完成了對小野的布局後,張安平這時候獲得了新的情報——小野結束了線索征集,將所有提供過有用線索的人都單獨關押起來並開始了利誘、審訊和辨別,想要揪出其中的抗日份子。


    【草,這家夥真他媽陰險!】


    張安平忍不住對小野破口大罵。


    在他的算計中小野嚐到了甜頭,還會再來幾輪的線索搜集,等到小野使用別的方式的時候,他射出的箭也該正中小野的腦門,這小鬼子會被調離龍華營地。


    但他低估了小野的手段,也低估了被捕者們被小野pua的程度,沒想到隻進行了六輪便結束了線索征集。


    且天殺的小野也太他媽陰險了,前腳從這些人口中獲知線索,後腳就把人全單押起來,開始了針對性的刑訊和利誘。


    相比一次性對付上千人,單獨對幾十人進行刑訊,難度差了好幾個量級!


    麵對這種突發情況,他不得不加快布局,同時又秘密見了轉交線索的釘子的上線,讓他通過手裏的“釘子”向邊季可傳遞一個信息:


    撐住,小野馬上會被調走。


    偽裝後以區本部成員身份秘密約見對方的張安平,在布置完任務後準備離開,沒成想對方問:


    “老板,貨收到了嗎?”


    聽到這話,張安平心中不由格登一下。


    他反問:“什麽貨?”


    伴隨著對方低聲的解釋,張安平的內心變得洶湧了起來。


    一瞬間他便在腦海中還原了真相:


    邊季可意識到了危險,冒險將存單交給了給他傳遞過線索的釘子!


    能值得邊季可冒險的,隻有存單!


    但是……


    張安平心裏跟嗶了狗似的。


    關鍵是邊季可是地下黨,而他交予東西的對象,是國民黨啊!


    “什麽時候的事?”


    “前天。”


    張安平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但並沒有回答是否收到——此時的他已經意識到了另一個可能,天殺的陸橋山可能違規拆了枯枝,八成是攜款跑路了!


    【我尼瑪!】


    算無遺策的張安平內心像是讓一群羊駝蹂躪了一年似的。


    他張安平算無遺策,把日本人和中國的特工之王當猴耍,皇親國戚的孔家被他算計沒了官職,中統聽到他的大名就跟鵪鶉一樣!


    結果,居然被手下的學生給……坑了!


    【我尼瑪,這可是薑思安跟許忠義這兩娃一分一分的攢了好幾個月攢下來的,陸橋山,你還真的是……狗膽包天啊!】


    此時的張安平還隻是認為陸橋山是攜款跑路了。


    雖然憤怒,但能在他接受的範圍內,他自信無論陸橋山跑哪裏,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他還是去了陸橋山的居所,進行了勘查,以防止是出了意外。


    陸橋山作為情報組下轄的情報小組的負責人,在上海區也是中層領導,且因為自身的安危事關一個情報小組,所以住所、身份都是經過情報組準備的,擁有相對安全的環境和逃生出路,這也意味著他的兩個住所、工作地都在區本部的掌控中。


    張安平秘密勘查了陸橋山工作的一家書店,確認兩天前陸橋山便“失蹤”了,然後又去了陸橋山的兩處住所勘查。


    這一查,查的張安平冷汗淋漓。


    因為他在陸橋山的住所發現了隱藏的現金和幾件貴重的衣物。


    盡管現金的數額不多,但一個可怕的猜想卻因此浮現:


    陸橋山不是鞋款跑路,否則住所內絕對不會遺留現金,貴重衣物也絕對不會留在住所!


    因為陸橋山根本沒必要倉皇的跑路。


    這也就是說,他沒有攜款跑路!


    但秘密住所的暗格中準備的證件卻不見了。


    那麽,隻有一個解釋:


    他……去重慶了!


    有六十三萬日元的巨額存單,而他本身就是直屬老戴的暗子,在老戴冷落了他這麽久後,以這張存單為媒介向老戴“誇功”,確確實實是一種幸進的法門啊!


    張安平想明白後氣的牙癢癢。


    我他媽成道具了!


    憤怒之後,張安平閉目思索該怎麽應對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63萬日元的存單,表舅必須是要詢問的,雖然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善後呢?


    這筆錢必須要統一說辭。


    可要是統一說辭,他該怎麽跟薑思安和許忠義之間統一說辭?


    另外,這筆錢既然被老戴知曉了,縱然能回到上海區的手裏,恐怕也隻能變成上海區的經費,一筆被記錄在案的經費。


    可組織那邊怎麽辦?


    豬鬃生意因為局本部的參與,不適合截留給組織提供,而他之前將幾個月積攢的分紅都交給了老岑——這筆錢裏就有他的一份!


    薑思安和許忠義也是剛剛把錢交給了老岑,又從哪裏湊這筆錢?


    最關鍵的是還是邊季可,作為這次事件中最關鍵的一環,他的身份又怎麽辦?


    想到這,張安平的頭不禁都大了。


    他都能想象到老岑喋喋不休的樣子,能想到下次錢大姐找到他時候憤怒的表情了。


    【小野正盛,你他媽別落到我手裏!】


    張安平對此隻能惡狠狠的隔空對小野正盛輸送怨念。


    被學生擺了一道,張安平的心態都有些崩了。


    而又想到極其麻煩的後續,張安平的怒氣不由熊熊燃燒。


    陸橋山這個人,太他媽危險了!


    生出殺機的張安平決定解決這個不成器的學生——之前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但這一次將自己置於了險地,他忍不了。


    他索性決定先跟老戴打個小報告,讓表舅用家法處理陸橋山。


    一道電報經中轉發到了重慶局本部,張安平的憤怒透過了電文展示在了戴春風麵前。


    看著電文上的內容,戴老板不由失笑。


    自己這個孫猴子似的外甥,居然被手下給坑了?


    太好笑了!


    大笑之餘,戴老板心裏琢磨起來,自己要不要把這筆款子扒層皮?


    嗯,老戴並沒有對此有太多的疑慮,因為他知道許忠義和薑思安的身份,有這兩人在,出現一筆63萬日元的巨款,不值得驚訝!


    如果一切順利,張安平隻需要向老戴輕描淡寫的解釋即可。


    可偏偏,意外接踵而至。


    ……


    還是重慶。


    中統新家。


    徐局長正在惱火的咒罵著自己的死對頭朱家華——喵了個喵的,軍統發展的如火如荼,但本身就是老大哥的中統呢?


    因為他跟朱家華的明爭暗鬥,再加上中統的特殊性質,自抗戰爆發至今,中統就沒有幾件拿得出手的功勞。


    這不,他又在大隊長那邊挨批了。


    一想起大隊長以軍統為【別人家的孩子】批評中統,徐蒽贈的心裏就一肚子窩火。


    想我徐蒽贈帶著黨務處大殺四方的時候,他戴春風還隻是一個把情報從垃圾筐裏撿出來,默默的請大隊長觀看的可憐蟲啊!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罵起了朱家華。


    這時候,一名心腹推門進來了,徐蒽贈瞪起眼睛,剛要斥責心腹不會喊報告,結果心腹就美滋滋的道:


    “局座,好事!天大的好事!”


    徐蒽贈反問道:“姓朱的死了?”


    由此可見他對朱家華的怨念之深。


    心腹一愣,趕忙道:“不是,不是!是軍統那邊傳來的消息!”


    中統曆經多次的改名,從黨務調查科到特工總部,再到黨務處、繼而又改名中統,抗戰勝利後的47年改名黨通局,49年又改稱【內政部調查局】——內政部調查局這六個字,反而完美的契合他的定位。


    所以,從軍統那邊傳來消息,對中統來說很正常——軍統主軍事情報,中統主黨務(內政),往軍統摻沙子實屬正常。


    “又什麽事?軍統那邊又不聲不響的幹大事了?”徐蒽贈酸溜溜的,中統現在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位於上海的【日偽政治經濟搜集中心】,這一點是軍統的弱項,可偏偏還他媽是張安平這個瘟神指導他建立的!


    “不是!”心腹神秘一笑,道:“局座,我覺得這一次軍統要出問題了!”


    “別賣關子了!快說!”


    “咱們在軍統電訊處譯電科的釘子今天翻譯了一份電文,是上海那邊發過來的,電文中稱一名叫‘陸’的軍統成員,私自攜帶一張63萬日元的存單違規返渝,希望軍統總部這邊能將人拿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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