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川想拉著張安平痛痛快快的喝一頓酒,用酒精麻醉一下自己的心,但卻被張安平拒絕:


    “要喝酒,咱們就喝慶功酒——放心吧,這頓酒很快就能喝了,到時候痛痛快快的喝一場。”


    “用一幫敗類的血下酒,更痛快!”


    徐百川狠狠的點頭,他對張安平無限的信任,他相信張安平可以將防空司令部的腐肉,挖的幹幹淨淨。


    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開工”了。


    可惜上麵的命令還沒有下來。


    “昨晚你就沒睡——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任命應該下來了,到時候上方寶劍在手,你想好好睡覺怕是都沒時間。”


    徐百川倒是認同張安平的話,遂“鳩占鵲巢”將張安平在秘密據點的臥室占據,把張安平趕回家了。


    張安平是個工作狂,明明在重慶有家有室,但來重慶這麽久了,在家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被徐百川這麽一“鳩占鵲巢”,無處可去的他便隻能回家。


    難得回一次家,結果才進門,老娘王春蓮就陰陽怪氣道:


    “咦,這位軍爺你找誰?這裏可不是客棧!”


    在外麵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張世豪,這時候也隻能一個勁的賠笑,好在希希關鍵時候挺身而出:


    “爸爸,爸爸,玩!”


    希希一開口,王春蓮的心馬上就化了,然後轉頭就嗬斥:“愣著幹什麽?還不帶希希玩去?”


    張安平滿臉堆笑的應是,跨步過去將小家夥抱在了懷裏,小家夥立馬轉頭對他奶奶說:


    “不準凶爸爸!”


    “爸爸,我保護你。”


    王春蓮故意拉著臉:“沒良心的小家夥,白疼你了。”


    希希才不在乎呢,他稚嫩的小腦袋裏可是非常清楚的,隻要自己往奶奶身邊一撲,嘴上說著不理自己的奶奶,馬上就能笑成花兒,他才不怕奶奶呢。


    “媽,我帶著希希去接墨怡下班吧。”


    “喲,還知道疼老婆了?希望你是良心發現,而不是愧疚——張安平,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學那個不學好的戴春風,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成!”


    張安平繼續賠笑,然後嗖的一聲帶著希希倉惶跑路。


    希希騎在張安平的肩膀上,見父親跑的賊快,興奮的喊:


    “駕!駕!”


    讓日本鬼子夜不能寐、讓對手咬牙切齒的張世豪,化身人形大馬,載著自己的“老大”在重慶街頭一路狂奔,來到了曾墨怡上班的市政府。


    其實曾墨怡在回到重慶後,還是想去軍統工作的,但張安平的父母說什麽也不同意。


    開玩笑,這麽好的兒媳婦,怎麽還能去惡人紮堆的特務機構?


    盡管軍統有隻進不出的規矩,可這個規矩明顯對曾墨怡無效,都不用王春蓮氣勢洶洶的去找老戴,張貫夫隻是說了一句,曾墨怡輕而易舉的從軍統順利離職,並進入了市政府工作。


    下班後的曾墨怡沒想到能見到特意接自己的張安平,驚喜中都忘記跟一個勁朝她伸手的希希打招呼了。


    張安平一臉痞相:“美麗的女士,趁你丈夫不在我能不能有幸請你共進晚餐?”


    驚喜的曾墨怡被這句話差點雷倒,看一旁一道下班的同事瞪大了眼睛,她連忙解釋:“王姐,這是我家先生,他、他就喜歡瞎胡鬧。”


    一旁的婦人打量著張安平,心說好好一朵鮮花,怎麽就插在了牛糞上啊。


    婦人將信將疑的離開,幾乎從未耍過小性子的曾墨怡嬌嗔的擰了一把張安平的胳膊,紅著臉道:“丟死人了。”


    張安平寵溺的笑了笑,伸手將曾墨怡的手拉了起來。


    如果是在過去,這樣的“調戲”不會讓自己的老婆感覺到任何異樣。


    但現在,她越來越像一個幸福的小女人了。


    一手牽著老婆,一手扶著將自己當戰馬的兒子,張安平突然感覺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隻有委屈的小希希,生氣的別過頭不想搭理沒理自己的媽媽,可小家夥又悄悄的將頭轉過來,希望媽媽能看到生氣的自己。


    可曾墨怡卻順勢挽住了張安平的胳膊,享受著這難得美好時光。


    小希希更委屈了。


    ……


    張安平以為自己的美好時光能持續到大戰前,但才跟妻子回家,家裏一個不速之客就讓張安平的好心情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方是跟著張貫夫一道來的,從張貫夫略無奈的神色中,就能看到老張的無奈,可他做人偏於平和,麵對這種狗皮膏藥著實無可奈何。


    張安平在轉瞬間就收起了臉上的會心的笑意,冷冽在一瞬間出現,他漠視著對方,喚出了對方的姓名:


    “李學峰!”


    始終以笑臉相對遂讓張貫夫無可奈何的不速之客,在聽到張安平輕而易舉的喚出了自己的姓名後,不由感到了徹骨的冷意。


    他是防空司令部的軍官,屬於存在感極低的類型,且從未和張世豪打過一次交道,甚至見都沒有見過,一身便裝的自己,輕而易舉的就被張世豪叫出名字——這意味對方對防空司令部的調查,已經到了讓人心寒的地步了。


    強忍著徹骨的冷意,李學峰保持著笑意:


    “張長官,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在下冒昧而來……”


    張安平不耐煩的打斷:


    “既然知道是冒昧,那為什麽不走?”


    李學峰一怔,又堆起滿臉的笑容:“張長官,要不咱們到書房談談?”


    說話間他還暗暗的示意張貫夫給自己說句話,但張貫夫快煩死這個順杆子往上爬的混蛋了,故意瑤瑤逗弄著在曾墨怡懷中一臉燦爛笑意的小希希。


    張安平想了想,微微點頭。


    等李學峰小心翼翼的跟著張安平進入書房後,院子裏的王春蓮忍不住小聲道:


    “這臭小子……突然給我一種還在上海的感覺。”


    張貫夫心說你兒子一言決人生死,一聲令下無數人就無怨無悔的拋頭顱灑熱血,也就你始終覺得你兒子沒長大!


    夫妻多年,王春蓮似乎是看出了張貫夫的心思,沒好氣的小聲指責:“還不是怪你——別人當老子的,都是給兒子謀劃,你倒好,盡給兒子添亂。”


    一句話嗆的張貫夫都不會說話了,他心說我沒給他謀劃?


    我他嗎僅次於十人團的資格,密查組成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要不是給你兒子騰路,我至於越來越沒存在感嗎?


    其實張貫夫的“騰路”在戴春風看來根本沒必要,他甚至幾次專門找張貫夫談過,但張貫夫每次都是笑而不語,可依然我行我素,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些經手的功勞,也故意將自己淡去。


    這也是他做人的特點,可這也是這知進退的自覺,讓老戴對這位妹夫更為倚重。


    曾墨怡看著公婆倆另類的秀恩愛,心中突然生出對未來的暢想:


    未來,自己跟安平,大概也會如此吧?


    書房。


    張安平坐下,也沒有示意李學峰坐,而是用更冷冽的目光審視著對方。


    李學峰麵對這種侵略性極強的目光,幾次三番想要蠕動嘴唇卻始終張不開嘴。


    許久,張安平結束了審視,語氣平靜道:“我的公事,還從沒有進過我家。”


    “私事,私事——”李學峰鬆了口氣,趕忙說道:


    “張長官,我找您來是為了私事。”


    “說。”


    李學峰猶豫了下,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存單,畢恭畢敬的放到了張安平麵前:


    “張長官,這是、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存單是花旗銀行的存單,單位是$——也就是“盜了”。


    數字則是三萬。


    張安平經手的錢財是筆天文數字,十幾萬、幾十萬美元的單筆支出也不少,可這不意味著三萬美元就是一筆小錢。


    “你是上校吧?”


    張安平的目光從存單上挪開,臉上露出了笑意:“三萬美元……賣了你全家都不夠吧?”


    他的笑意在這時候轉成似笑非笑:


    “說吧,想買什麽?”


    李學峰一咬牙:“張長官,我想買自己這條命。”


    “哦……”


    張安平意味深長的看著李學峰。


    “張長官,實不相瞞,在下一時糊塗跟人做了點小生意,因為貪念蒙心違背了黨紀國法。”


    “在下知錯,願意交出所有所得,隻求張長官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


    李學峰的語氣越發卑微起來。


    很難想象,以如此卑微的口吻說話的人,竟然會是一名國軍上校。


    張安平笑出聲來,在李學峰驚詫的目光中,他熟稔的將存單拿起來,一種可以用貪婪來形容的光在他眼中出現:


    “不夠,還不夠——李上校,這些,遠遠不夠!”


    李學峰心中狂喜,強忍著喜意,他咬牙道:“張長官,請給一點時間,我願意變賣家產。”


    “好!”


    張安平很自然的將存單揣了起來,極其自然的樣子像是有過無數次一樣——嗯,當年76號的張主任,幹這一套自然是駕輕就熟嘛。


    “雪峰啊,”張安平語氣親切起來:“人啊,要止住自己的貪婪,否則啊……你看,終究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


    李學峰年齡和張貫夫相當,但張安平以“學峰啊”稱呼的時候,卻極其的自然。


    “這一次就是個教訓,以後啊,做事時候要想一想人在做天在看。”


    “好了,你可以走了——但如果讓我知道你以後要是還跟日諜不清不楚,可就沒這麽容易過關了。”


    “是是,張長官教訓的是,學峰銘記於心,定不敢忘。”


    李學峰像小雞啄米似的不斷的點頭。


    隨後他就被張安平端茶送客——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喝到過茶。


    李學峰從張家出來後,臉上的喜意再也按捺不住了。


    張貫夫送走了李學峰後來到了書房,看著兒子似笑非笑的在手中把玩著一張花旗銀行的存單,他好奇的走近一看後直接倒吸冷氣。


    三萬美金?!


    他到現在還在執掌著軍統的錢袋子,不是沒見過錢,軍統進進出出的款項,單筆超過三萬美金的極多。


    可那是公家的錢!


    此時張安平把玩的存單,極有可能是李學峰送來的——三萬美金,他送這筆錢,用意何在?


    他凝聲道:“安平,做事要有原則,有些錢是不能碰的。”


    張安平將存單撇到一邊,趕緊請他老子坐下,隨後才解釋:


    “您放心吧,這麽點糖衣炮彈,打不著我的!”


    豈料張貫夫聞言反而更緊張了,他鄭重道:“你是憑本事走到現在的,不要誤入歧途!”


    “爸,我清楚這筆錢燙手——”見老父親還是一臉的不放心,張安平遂解釋道:


    “這王八蛋在我跟前裝的挺像,但藏的刀都快抵到我脖子了,我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真的?”老父親明顯還是不放心。


    “當然是真的——用行賄的方式來坑我,可是我派人給他們出的好主意。”張安平失笑道:“這幫沒見過世麵的蛀蟲,居然就真的傻不拉幾的上當了。”


    此時也就是許忠義不在,要不然肯定脫口而出三個字:


    張坑坑!


    張貫夫這才放心,不由掛起自嘲的苦笑:“我啊,倒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爸,您這是關心則亂而已,您放心吧,我不是無腦衝動的性子。”


    父子倆人又說了一陣話後張貫夫才離開。


    待自己老爹離開,張安平立即走到客廳的電話處,拿起紅色電話聯係老戴。


    “局座,是我,張安平。”


    “防空司令部的李學峰參謀剛來我家了——他甩給我一張三萬美金的存單,想從我手裏買他這條命。”


    “存單我收了——”


    張安平森冷的道:“但這刀……我砍定了!”


    電話那頭的老戴沉默了一陣後,道:“等我,我帶你去侍從室。”


    “是!”


    張安平應是,掛斷電話後,冷意消散,隻剩下滿臉的嘲弄。


    就如他對張貫夫說的那樣,向張世豪行賄這件事,還真就是他的主意——因為防空第一師的存在,防空司令部對張安平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


    而消息靈通的某些人士,在得知張世豪在他們跟前占了大便宜後,居然不依不饒的還要來“反腐”,頓時殺心大起。


    這時候就有人建議了:


    要不,咱們趁機坑死張世豪這個王八羔子?


    一幫人一合計,一條“毒計”出爐了。


    張世豪不是來反腐嗎?


    好嘛,那咱們就先把他弄成借職權索賄賂的腐敗份子——一幫人便眾籌為張安平準備了這張三萬美金的存單。


    他們的思路、操作的步驟,都是張安平在暗中遙控完善的。


    而張安平這麽做,自然真的不是為了錢。


    他的殺心不比徐百川輕,又怎麽可能放過這幫蛀蟲?


    可他擔心侍從室那邊下的料還不夠,所以暗中準備了這麽一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帶著這張存單跟著老戴去侍從室,將對方試圖用金錢買命的事捅到天上去。


    有了這筆錢的存在,大隊長要是還下不了決心,那張安平就無話可說了。


    ……


    事實證明張安平這一手“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實在是太妙了。


    大隊長在侍從室參謀匯報了防空司令部的敗類將殺器倒賣給日本間諜後,是非常生氣的。


    幾乎同意了讓張安平牽頭清算。


    可他在權衡之後又猶豫了。


    防空司令部的負責人是他忠誠的“福將”、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如果事情鬧大那自己這位忠誠的“福將”豈不是就太難堪了?


    防空部隊做的事,他的福將確實難辭其咎,但這絕非是福將的本意啊,因此他一直在猶豫。


    可現在,他生氣了!


    黨國如此艱辛,區區一個上校就拿出三萬美金來求一個平安,這還了得?這還了得!


    “娘希匹,查!給我查!”


    “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該槍斃的統統槍斃!”


    “黨國如此艱辛,竟然還有此等蛀蟲無視黨紀國法,一定要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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