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回上海的時候,背負著多個任務,其中有一個任務是:


    獲取汪偽中儲券的印鈔模板。


    話說以假幣對假幣,還是出自張安平的建議,他老子張貫夫都被張坑坑給坑成“假幣製造頭子”了。


    被他坑成“假幣製造頭子”的張貫夫,領導的工作組對於假幣的仿製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受限於模板的原因,始終難以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不是老張的能力不行,也不是各種見不得光的專家的問題,而是印鈔模板的問題。


    所以,張安平必須要為他老子領導的製鈔小組提供一個模板。


    擺在張安平麵前的選擇很多,最直接而有效的辦法就是武裝突襲汪偽的製鈔工廠,獲取印鈔模板。


    可問題是一旦武力獲取,汪偽必然會更換新的模板,發行新版的中儲券,這會導致過去的模板成為廢物。


    這就杜絕了武力獲取的可能性,甚至就連盜取都行不通——惟一的辦法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獲取,從始至終不讓汪偽發現。


    否則即便獲取了模板,也隻是白費氣力。


    但汪偽的金融是周佛亥負責的,這個混蛋吸取了藤田芳政的教訓,對製鈔廠的防守尤為嚴密,且裏麵的員工和護衛力量還是從北平、天津以及東北調來的,上海軍統暗暗謀劃了數月,不僅未能成功獲得模板,反而搭進去了兩個兄弟——


    主要是因為張安平的要求是獲取模板的同時還不能驚動敵人。


    這個要求就好像是在刀尖上蹦迪,著實難為到了無所不能的上海軍統,才有了接連的失敗。


    這種情況哪怕張安平親自介入也沒能改變,所以他索性叫停了秘密盜取計劃,思索用別的方式來達成目的。


    最終,他選擇了一條看似絕對不可能的路:


    找周佛亥直接討要!


    聽起來像開玩笑,可張安平思索過許久、做了充足準備後,卻確定這條路反而是最容易達成的。


    即便是失敗,他也相信周佛亥不會拿他怎麽樣。


    不過他一直覺得欠缺個機會,所以一直克製著衝動,但現在他覺得機會來了,遂決意親自去見周佛亥討要印鈔模板。


    這個決定可以說是大膽到了極點,要知道周佛亥差不多算是汪偽政權的三號人物,且還是汪偽金融體係的主導者,找他要印鈔模板做假鈔,這怎麽看都跟異想天開似的。


    ……


    雖然張安平很確定周佛亥不會拿他怎麽樣,但畢竟他還腦子沒有進水,沒有傻到直接跑周佛亥位於上海的住房,所以通過一個馬甲花大價錢獲得了一次見到周佛亥的機會。


    這是一場漢奸雲集的聚會,張安平被周佛亥的心腹帶進了聚會之中,對方告知張安平稍安勿躁,他會找機會將他帶到周部長麵前的。


    張安平滿口應是,等對方離開後,就滿不在乎的在仿西式的舞會上到處瞎逛起來,他本來就有社交牛逼症,可以結交下,一會兒功夫,就跟一大堆的漢奸搭上了話。


    他一邊滿口胡謅,一邊在心裏念叨著對方的“排名”:


    這個鋤奸榜第43;


    這個鋤奸榜第29;


    這個鋤奸榜第18……


    這個鋤奸榜第3——咦,這好像是正主?


    張安平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周部長,鄙人石浩章……”


    他巴拉巴拉的說了起來,周佛亥為了表現出幾分的涵養,故意聽著張安平的巴結之語,但逐漸沒了耐心,便露出了幾分不耐煩之色,可張安平卻恍若未覺,一個勁的在一旁各種吹捧。


    環繞在周圍的特務眼見周佛亥的神色冷冽了下來,便識趣的紛紛離開,給周佛亥留出了發怒的空間。


    周佛亥拉下臉就要教訓之際,張安平貼近對方,小聲道:


    “周部長,其實鄙人還有一個名字。”


    “嗯?”


    “日本人叫我張世豪。”


    張安平說完便笑吟吟的看著對方。


    張!世!豪!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瞬間讓周佛亥進入了呆滯狀態。


    但畢竟對方是跳反兩次的老油條,轉瞬間就控製了情緒,他恢複了常色後,壓低聲音說道:


    “大名鼎鼎的張長官找鄙人,莫不是想以身取義?”


    看樣子張安平的專屬稱呼都傳到汪偽高層了。


    張安平還是滿臉堆笑:


    “那多不劃算。”


    “我覺得也是。”


    兩人都笑了起來,可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皮笑肉不笑。


    “周部長,有空了談談?”


    “正有此意。”


    張安平眉頭一挑:“周部長定個時間?”


    “宴會結束後,你到我車上來。”


    “周部長倒是好膽量。”


    “謬讚了,我看張長官才是好膽量。”


    張安平貌似恭敬的來了一句:“哈哈,這不是相信周部長的為人嗎?”


    周佛亥嘴角不由抽搐一下,隨即道:


    “那宴會結束後,鄙人就恭候張長官了!”


    兩人結束了短暫而“真誠”的交談後,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


    張安平在應付漢奸們的同時暗暗觀察著周佛亥的動靜,發現這家夥居然跟無事人一樣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來。


    【不愧是接連跳反的老油條啊!】


    張安平暗暗上心,這家夥怕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難纏。


    在宴會的觥籌交錯中“認識”了一堆漢奸的張安平,在宴會結束前悄然來到了停車場,躲過了來回巡視的警衛後,找到了周佛亥的汽車,快速開門後躲入了其中。


    不久之後宴會散去,周佛亥在一群漢奸的護送下上車,上車的刹那,看到在車上打瞌睡的張安平後,他心中一驚,隨後佯做無事人似的將拒絕了漢奸們的殷勤,半是遮掩的上了車。


    周佛亥很謹慎,待司機上車後絕口不提張安平的身份,反而聊起了上海的各種情況,張安平自然知道對方的用意,倒也應付自如。


    汽車一直開到了周家,見周佛亥沒有下車的意思,司機很懂事的自動離開。


    司機才走,剛才還在跟張安平侃侃而談的周佛亥就怒道:


    “我原以為你張世豪是個豪傑,沒想到竟然以我的老母親來威脅我!”


    這句話讓張安平錯愕,他雖然人設是大特務,但他從不屑於利用漢奸的家屬來威脅漢奸。


    他第一反應是周佛亥弄錯了,但轉念一想,得,這絕對是自家表舅的手筆——估計也是趕巧了所致。


    張安平聳聳肩,譏笑道:“周部長倒是小節不虧啊!”


    這話自然是說他大節虧空嚴重。


    周佛亥哼了一聲:“我起碼沒有利用家屬威脅對手。”


    “嗬嗬,”張安平嗬笑:“要不要我把以前76號的黑料翻出來給周部長看看?現在的保安局也沒好到哪去,對了,你這偽政權中這麽做的走狗也不少,我撐死大概就記了七八成的樣子,九本筆記本都不夠。”


    周佛亥語塞的同時更是心塞。


    深呼吸一口氣後,他問:


    “你想做什麽?”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無論怎麽美化他們的行為,作為當事人的周佛亥卻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自己的手下又都是一幫什麽貨色。


    張安平看出了周佛亥的心虛,便笑吟吟道:“我要中儲卷的印鈔模板。”


    周佛亥毫不猶豫的道:“做夢!不可能!”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大特務竟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張安平嗤笑一聲:“這個世界沒什麽不可能的——就像人們最開始怎麽也想不到國民政府的二號人物會叛逃一樣。”


    “當然,也像某些人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背負罵名投日叛國後,國軍不僅沒有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崩潰,反倒是日本人卻已經看不見勝利的希望了。”


    麵對張安平的這句話紮心之語,周佛亥都不會說話了。


    他們叛國的時候,武漢會戰剛剛結束,彼時雖然軍方宣稱日軍自此以後再難進行大規模的戰略進攻,但一年多的時間裏親眼目睹了大片國土的淪喪,像周佛亥他們,依然在心裏神話了日軍。


    可誰能想到三年半過去,日軍雖然在戰場上取得了些許的“成就”,但真的再無破竹之勢。


    這幫昔日懦弱而無恥之輩,麵對這個情況,要說不悔恨是假的。


    周佛亥想了想,便強嘴:“勝負可沒有分出來呢!”


    “蘇聯陷入了戰爭的絕境,國民政府失去了最大的臂助,接下來還能頂得住嗎?”


    麵對這個問題,張安平不由失笑,反問:


    “周部長為什麽不提日本人放棄了對蘇聯的進攻呢?”


    周佛亥再一次語塞。


    蘇德戰爭爆發,日本人磨刀霍霍,向東北大規模的囤兵,這可把他們這幫漢奸嚇壞了。


    事後盡管證明是虛驚一場,周佛亥卻也反應過來了——隨著國軍一年年的堅持,他心裏神話的日軍早已原形畢露,他們都怕日軍深陷在蘇聯的戰爭泥潭中,讓國民政府戰略反擊奪回失地。


    而這,其實也印證了一件事:


    他們對未來的局勢不再堅持相信日本人會取得最終勝果。


    見周佛亥語塞,張安平便道:


    “周部長,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結局?”


    周佛亥盯著張安平沒有回答。


    張安平便自顧自道:


    “周部長若是賭贏了,那就是張弘範、洪承疇之流,運氣要是衰一些,那頂多就是張邦昌之流的命。但要是賭輸了……”


    張安平幽幽的道:


    “可惜現在沒有淩遲處死了,否則,挨個幾十刀痛苦嘶嚎的走完最後一程,倒也對得起這一世罵名了。”


    周佛亥可能是被張安平描述的淩遲嚇到了,色厲內荏道:


    “張世豪,不要以為你們贏定了!”


    “以為?”張安平再度失笑,他笑著問:“周部長,日本人放棄了北進,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


    周佛亥皺眉:“你要說什麽?”


    “日本人在中國戰場上再難以打開局麵,麵對投入大過付出的局勢,讓日本人將最後的籌碼全都壓向中國,你覺得日本人會願意嗎?”


    不等對方回答,張安平便自顧自道:“對日本人來說,如果要做出這個選擇的話,那還不如押寶蘇聯,和德國人一道對蘇聯進攻呢。”


    “起碼德國人幾百萬軍隊投入蘇聯戰場,怎麽看勝麵都更大。”


    “日本人連趁機打蘇聯的想法都取消了,將最後的家當全壓在中國,他們怕是更不願意吧!”


    周佛亥不由自主問:“那他們會怎麽做?”


    “南下!”


    張安平平靜道:“日本人要賭的話,南下將是最大的希望,越南、緬甸和整個南洋,擁有更多的資源,且隻有少量的敵人,不會像中國一樣陷入進退兩難。”


    “日本人想要彌補損失,想要回口血,南下隻能是唯一的選擇。”


    張安平說的話,其實是日本北進派和南下派一直爭論的核心,北進需要麵對蘇聯這個已經輸過一次的強大對手,在蘇德進入戰爭後,北進派占據了上風,但最後卻終究被叫停。


    日本人敢賭,但既然是賭,總得研究下勝率,他們發現勝率極小後,北進、他們不敢賭了!


    因為諾門罕之戰已經用事實告訴他們,勝率真的太小了。


    剩下就兩條路:


    要麽將最後的家當梭哈中國,要麽,南下!


    梭哈中國,日本人卻不抱信心。


    在武漢會戰後,日本人已經耗光了從明治維新開始積攢下來的家底,經濟也到了崩潰的邊緣,但因為占據了中國廣袤的領土,掠奪式的侵略下,算是勉強回血了,可中國戰場卻一直在給日本持續的放血,回血速度相比起持續的放血,根本做不到收支平衡。


    如果日本人真想梭哈中國,那在武漢會戰之後,就該梭哈了。


    可日本人沒有,兩年多的時間,一直維係著當前的侵略軍規模——中國人用堅決的抵抗已經告訴了他們,即便他們梭哈中國,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徹底的解決中國戰事。


    而如果不能,那麽,日本將徹底的崩潰。


    北進不能賭、不敢賭,梭哈中國也沒希望,日本這一駕失控的戰車,在無法結束戰爭的情況下,唯一的路隻有南下!


    這一點,周佛亥其實也清楚。


    他沉默不語,思索著張安平接下來會怎麽說——對方能對他說這麽多,目的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張安平這時候自然要“翻牌”:


    “周部長,有時候腳踏兩隻船,其實也是一種很好的自保方式,你覺得呢?”


    圖窮匕見,張安平道出了策反之意。


    周佛亥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戴春風的意思?”


    “有區別嗎?”張安平反問:“還是說周部長不相信我的承諾?”


    周佛亥快速的權衡起來,看對方神色不斷變化,張安平自然知曉他是在盤算,便趁熱打鐵道:


    “周部長,要不咱們賭一賭?”


    周佛亥問:“賭?怎麽賭?”


    “我賭日本人很快就要南下了,不僅會南下,他們還會為了南下,提前解決美國這個他們眼中唯一的‘禍患’。”


    “也就是說,我賭日本人會為了南下向美國人開戰!”


    向美國人開戰?


    周佛亥不可思議的看著張安平,見張安平沒有一點我在開玩笑的樣子,便道:


    “我賭了——如果你贏了,我會想辦法給你一份印鈔模……”


    “打住——”張安平嗬笑:“周部長,你怕是弄錯了一件事。”


    “我賭,是給周部長一個機會,一個腳踏兩隻船的機會,可不是為了區區的印鈔模板。”張安平冷笑道:“如果僅僅是為了印鈔模板,我有一百種方式將它拿到手裏。”


    “當然,唯一麻煩的是我每拿到一次,周部長就得重新改版一次中儲卷。”


    周佛亥知道張安平的話不是吹牛,上海軍統確實有這個底氣。


    但張安平提出的“腳踏兩隻船”讓他非常心動。


    事實上,周佛亥在看到日本人不能速勝後,就萌生了“腳踏兩隻船”的心思。


    但因為自己現在的漢奸身份,除了雙方你知我知的商業往來外,他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這也是張安平突然出現後,他為什麽要跟張安平定下在車裏見麵的緣由——從張安平冒險找他,他就確定對方有策反自己的心思。


    這也是他為什麽費這麽多口舌的原因。


    隻不過張安平用一個“賭”字,將他抬價的小心思打掉了而已。


    “我會想辦法給你弄到印鈔模板,”周佛亥索性挑明自己的心思:“但我需要國民政府的保證,保證我…………”


    “沒問題。”張安平不待他說完便直接搶答。


    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周佛亥反而不踏實了。


    張安平自然知道對方不踏實的原因,因為自己不僅搶答,而且還這麽的幹脆。


    他便亮出了“誠意”:“周部長,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請說。”


    “上海軍統,在上海的行動力量已經空了。”


    周佛亥不解、不信。


    “燕雙鷹”最近鬧騰的這麽凶,這時候你說軍統在上海的行動力量空了?


    這可能嗎?


    日本人可從沒有在上海的情報戰場上取得過碾壓的勝利,別說碾壓式的勝利了,大規模的勝利都寥寥無幾!


    “是不是覺得我最近在上海鬧得這麽凶,說這話很不合理?”張安平笑道:“咱們老祖宗早就說過了,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就是因為空了,所以才鬧得凶。”


    “因為上海的租界很快就得消失了。”


    神棍·安平·張幽幽道:“日本人一旦南下,租界必然不複存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要早早的應對,周部長覺得呢?”


    周佛亥皺眉,心說這跟你“敷衍”的保證有什麽關係?


    “周部長,軍統在上海的行動力量空虛,未來國民政府中的很多事得仰仗周部長。”


    張安平反問:“如果沒有一個讓周部長放心的承諾和保證,周部長會真心實意的幫忙嗎?”


    “再換個說法——我都親自找周部長了,如果沒有十足的準備,我又怎麽會輕易的來見周部長?”


    “所以,周部長隻要是合理的條件,我這邊都是一個回答:


    沒問題!”


    張安平的解釋讓周佛亥不由認同。


    周佛亥緩和口吻道:“和張長官合作,真的是省心省力!”


    “那麽,你我就且等著接下來的結果——為表誠意,印鈔模板,我會想辦法交予張長官。”


    張安平一臉的燦笑:“周老哥,合作愉快。”


    周老哥?


    聽到張安平拉近關係的稱呼,周佛亥順勢喊起了張老弟,兩人相視而笑,再也看不見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很明顯,周佛亥肯定沒聽過一個關於“老哥”的詛咒——到目前為止,能扛住張安平“老哥”稱呼的隻有徐百川一人,張安平也擔心老徐扛不住,很久之前就不喊老哥了。


    ……


    結束了和周佛亥的會麵後,張安平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筆記本。


    嗯,多看看筆記本上記載的周佛亥的黑材料,免得自己因為順利的合作而忘了初心。


    翻完了黑材料後,初心再次堅決。


    開玩笑,就周佛亥這種混蛋,還想腳踏兩隻船?


    嗬,船,肯定是讓他踏的,但張安平親自出馬的原因,就是為了日後能讓其順利的翻船!


    原時空中,周佛亥是被老戴策反的,抗戰結束後,搖身一變就成了“英雄”,但因為臭名昭著的原因,最後迫於輿論壓力被囚禁了起來,老戴死後,對方又搭上了毛仁鳳這條線,雖然被判處了死刑,可最後卻被大隊長特赦,死刑變囚禁。


    最終病死。


    張安平可不想讓其逃脫審判——臭名昭著的漢奸不能有好下場!


    所以,以後這條線張安平要捏在自己手中,等抗戰後的大清算,他要讓反複無常的小人,體會到被“反複無常”坑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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