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處出動幾十人堵在了道署街132號。


    但他們卻沒有堵到人。


    直到在黨務處的內線傳來消息:


    人從後門被帶進去了。


    此時的特務處還不是日後的軍統,可沒膽子強闖黨務處,隻能撂下狠話走人,然後通知更高層,讓更高層想辦法撈人——撈到或者撈不到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撈人的行動。


    再說黨務處。


    特務處堵門的激烈反應讓他們措手不及,等人從後門被押進來後,黨務處趕緊派“明線”將情況暗中告知了特務處。


    總算打發走了特務處,可接下來他們就為難了。


    隻是逮回來就引來了特務處這般反應,那要是扣帽子的話……


    黨務處一眾頭目開始裝鴕鳥了,沒人願意接下審人的差事——這事又一棒子打不死特務處,可要是被特務處記恨上,那日後可就倒黴了。


    眼見手下一幫酒囊飯袋居然裝鴕鳥,處長的臉色不由黑了起來。


    一名發胖的特務這時候站出來:


    “讓我來試試吧!”


    處長看到站出來的特務後,不由露出笑意,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後和藹道:“占龍啊,好好幹!”


    這名特務叫高占龍,此時在黨務處的這幫核心中,他還隻是一個小嘍囉。


    但人總歸是有野心的,當他看到平日裏夠不著的這幫高層退卻裝啞巴的時候,他卻認為這是自己的機會。


    他不知道風險嗎?


    知道!


    因為這幫高層都裝啞巴了!


    可人要出頭,總歸要冒風險的,此時他意識到這是自己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才冒著風險站了出來。


    和他想的一樣,其他人對於自己的行為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在處長走後紛紛鼓勵自己,話裏話外都是讓他好好幹的意思——好好幹什麽?


    當然是整成鐵案啊!


    目送一眾中高層離去,高占龍的神色變得陰狠起來,輕聲呢喃:


    “不幹髒活,出不了頭!你……隻能是共黨!”


    審訊室。


    張安平被束縛在椅子上。


    似乎所有的審訊室都是陰森森的。


    感受著周圍的寒意,張安平露出不可捉摸的笑意——該不會是打算把我定成共黨吧?


    雖然我是……可……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


    突然,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一名穿著中山裝略有些發胖的青年大步跨入。


    青年走入後就笑吟吟的目視張安平:


    “我原本以為是個大麻煩,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容易的找出問題——張世豪,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入職時候的所有資料都是假的!你這樣的人,居然能輕易通過特務處的審查,還能讓特務處的處長簽字批準入職,實在是超乎我的想象!”


    張安平不語。


    “不說嗎?你知道這是哪裏嗎?”青年露出冷笑,隨機拍拍手,數名專門負責行刑的特務進入。


    青年詢問:“不要留外傷,讓他開口,能辦到嗎?”


    “能!高隊長,你別忘了咱們這是哪裏!”一名特務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幾人上前,將張安平的身體五花大綁起來,又拿出了一堆磚頭,開始向張安平介紹這些磚頭的用法。


    老虎凳!


    張安平眼簾都沒動一下,因為他知道,所有的審訊本質就是攻心,刑訊的目的也是為了攻心。


    “開始吧!”


    青年下令,自己則轉過頭,不動聲色的看起了這份假的不能再假的資料。


    這份資料就是張安平進特務處時候的書寫的資料,履曆、關係種種都寫了——全是假的,連地址都是假的。


    青年就是高占龍。


    他細細觀看著這張材料,越看笑意越濃。


    假的不要緊,越假越好!關鍵是有2處處長的簽名啊——這麽假的材料,2處的處長會看不明白?


    可對方不僅沒看明白了,還缺少流程的將這人直接塞進了2處。


    這黑鍋,2處處長怎麽洗也洗不掉了!


    高占龍沒想到會這麽輕鬆,他覺得就憑這份材料,就足以將2處的處長踩入深淵!


    當然,有口供就更好了。


    但他失望了。


    磚頭已經加到了最大程度,但受刑的“張世豪”卻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他朝幾名施刑的特務使眼色,對方會意,馬上用繩子開始勒張安平的脖子。


    窒息感讓張安平本能的掙紮起來,但稍動了動後他便強控自己不要掙紮。


    特務也懵了,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受刑者,可從未見過能控製著自己動都不動的狠角色啊——人的求生本能都能被他控製!


    特務不信邪,感覺時間差不多後鬆開繩子,等張安平緩過一口氣後又勒了起來。


    如此反複數次。


    可張安平卻始不掙紮,如果不是每次放開繩子後張安平都要瘋狂喘息,他都要懷疑這是一個死人了。


    高占龍麵無表情的看著,可心裏卻越來越訝異,也越來越激動。


    因為眼前這個人既然對受刑如此反應,必然是受過專門訓練的——難道他是中共的高級釘子?


    就在這時候,一名特務突然大喊:


    “高隊長,胡子是假的!”


    張安平從進入特務處後一直以偽裝的樣貌示人,他自製的偽裝道具不錯,但此時反複受刑,汗水不斷冒出後終於讓半截胡子歪了,才被特務發現。


    高占龍撲過來開始檢查,很快就將張安平所有的偽裝抹去,露出了張安平年輕的臉龐。


    “這麽年輕?”


    高占龍一愣。


    張安平露出笑容。


    這笑容在高占龍看來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招嗎?”高占龍不保持刻意的古井無波了,狠聲道:“你的資料是假的,你百分百有問題!二處給你這樣的人大開方便之門,恐怕二處也不幹淨!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保住他們嗎?”


    “做夢!和你有關的人,一個都別想跑!”


    “王大頭,不要管別的,給我打!隻要打不死就行!”


    施刑的特務早就按捺不住了,老虎凳外加奪命索居然沒讓對方出聲,連躲避的動作幾乎都沒有,這嚴重挑釁了他們的專業,此時得到高占龍的批準,當然要全力施為起來。


    他們將張安平吊了起來,灌了辣椒水後開始抽打。


    張安平除了在灌辣椒水之初發出了難受的哼聲外,其餘時間一聲不吭,鞭子打在身上根本沒有反應。


    高占龍在旁邊看著用刑了足足一個小時後,就知道想要讓張世豪開口得大費周章了,但有這份假材料在,他決定先邀功去。


    示意繼續用刑後他拿著材料離開了審訊室,直接找上了一處的處長。


    高占龍語不驚人死不休,見到處長就喊道:“處長,2處可能通共!”


    徐處長被高占龍的話嚇了一跳,嗬斥道:“你別胡說!”


    “處長,我沒胡說——您看這個!”


    高占龍畢恭畢敬的將材料遞給了徐。


    徐處長接過一看,隻瞄了一陣就說:“這份材料中的履曆有問題吧?”


    “處長高明!”高占龍拍了個馬屁後道:“他的履曆是假的,社會關係是假的,住址也是假的!而且他還用的是假麵示人!處長,剛才對他用刑了,但他幾乎全程沒有發出過一聲!”


    “這也不能說明他是共黨吧?”


    “嘴太硬了,我估計把全套給他用上他未必會招!這麽嘴硬的主,八成是共黨!那位親自簽名讓一個共黨進了特務處,這罪……”高占龍說到後麵便息聲了。


    徐處長眼睛沒亮,因為他在看到這份材料履曆有問題時候就動過心思。


    但處長畢竟是處長,他不動聲色的下令:“去通知人,讓所有中高層到審訊室外集合!對了,從共黨叛變過來的那些人都請過來,讓他們分析分析!”


    是不是共黨,大家看看唄!


    很快,黨務處在本部的所有中高層就齊聚到了審訊室外。


    這時候的審訊室還沒有單麵鏡,這幫黨務處的中高層就躲在外麵,聽著裏麵的動靜。


    一名高層聽了聽後,怒道:“這是玩呢?這在抽什麽東西?”


    高占龍忙解釋:“真的在抽人!受刑的張世豪根本就不出聲——您看。”說著他將門推開了一絲,幾名高層透過門縫觀看,確認裏麵的一名刑訊特務正在奮力的抽人。


    看到這一幕的幾名高層又是驚訝又是激動,驚訝的是世界上真有人能扛住刑訊的劇痛而不出聲,激動的是這人百分百就是共黨!


    一名高層向幾名從地下黨叛逃過來的叛徒招手:“你們幾個看看!像不像共黨!”


    幾名叛徒貓到門前看了幾眼後,紛紛確認道:


    “他絕對是共黨!”


    但徐處長還是不放心,示意其他人都過去掌掌眼。


    一群人一個不漏的都在門口觀看了一陣,也有人不信邪,就如一名喚做田湖的特務。


    他幹脆進了刑訊室,奪過施刑特務手中的鞭子,過水後抽向了渾身血淋淋的張安平。


    田湖不認為有真正的鐵漢存在,他覺得是施刑特務沒盡力的緣故。


    可他連抽十幾鞭子,張安平卻依然沒有吭氣,隻是用眼神瞟了他一眼,似是要記住他一般。


    田湖作罷,走出去後分析道:


    “按照我從釘子那裏得來的消息,這人加入2處沒多久!在此之前也沒有人見過他,這就能排除他受過特務處訓練的可能!可從他對刑訊的反應看,這分明是受過極其嚴格的反刑訊訓練,他絕對是共黨!”


    田湖分析完,其他人紛紛點頭讚同。


    徐處長見狀,擺手道:“他是共黨,也不能說明2處就有問題——有,也可能就是一點小問題!你們呢,集思廣益,想想辦法怎麽撬開他的嘴。”


    “條件隨便提,隻要撬開他的嘴!”


    “我呢,就去找局長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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