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凡站在原地,眼神中盡是迷茫,看著眼前的一切,灑落在地上的銀錢和奇異的怪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腦海中還在浮現著剛剛的一切,以及那女子在臨走前的邀請。


    一時之間還未搞清楚狀況,竟無法選擇。


    心中情感萬分交錯,一邊是那人人皆想的成仙之夢,另一邊,卻是朝夕相處的朋友。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李步凡無法割舍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令他陷入了兩難之中。


    此時的他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卻不給他半分等待的時間,他知道他現在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會決定著他這一生最後的結局,他的選擇,也正在走向終點。


    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東西,雖然手中握著那沉重銀子,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回憶起剛剛那女子說的話,又將那些東西藏了起來。


    李步凡回到家中,將銀子和那令牌藏在了巷子裏的一處,然後蹲坐在床上,一言不發,隻是在想著到底如何選擇。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步凡,你今天怎麽會來的這麽早?”


    來人一見到李步凡,就問道。


    “沒……沒什麽,就是有點不舒服。”


    李步凡見楊澤回來,無精打采地說。他不敢說出真相,怕那女子會像那兩個男人一樣把他們殺了,他自是知曉他們兩人不比仙人那般,隻會死的比他們更快。


    楊澤聽後滿臉擔心。


    “什麽?哪不舒服?是頭痛還是還是肚子?都讓你昨天晚上多蓋點被子,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


    “沒事,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什麽沒事,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活神仙,要是得了什麽大病誰負責啊?”


    楊澤不耐煩地對李步凡說道,語氣雖然惡劣,但李步凡清楚他這是擔心自己。


    “真的沒事,我在床上躺會兒,有事再叫你。”


    見李步凡一再堅持,楊澤也隻好作罷,但還是叮囑他,若是有事一定要喊他,再不濟就是去醫館看看病,無非花點錢。


    李步凡緩緩起身,躺在床上,楊澤在屋外的鍋裏燒著水,不久便端進來一碗熱水,讓李步凡喝下。


    而後又出去做起了那早已吃慣的野菜湯。


    床上的李步凡看著楊澤忙碌的身影,聞到了那野菜的香氣,不禁想起了他剛到泗水的那天,這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也是做的這個給他吃。


    眼前重現著這幾年的生活,雖算不上安逸,也還是快樂,也有挨餓的時候,但這時兩人總是會比賽,看看誰先說餓,最後總是他輸了。


    楊澤,多年前第一麵還誤以為是壞人的人,如今卻成了自己勝似親人的朋友。


    “楊澤,如果我要去一個很遠地方,可能很久都不能見到你,你答應嗎?”


    李步凡裝作無意地詢問道。


    “你說什麽?”


    楊澤從屋外進來剛剛李步凡說的話一句也沒聽見。


    “我說,我要去一個很遠地方,可能很久都不能見到你,你會答應嗎?”


    李步凡加大了嗓音。


    “你怎麽疑神疑鬼的,說什麽胡話呢?”楊澤一臉狐疑。


    “你別管這麽多,就說你答不答應。”


    “那那裏你自己想去嗎?”


    “當然,那裏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那就去啊,我幹嘛不答應。”


    “可我們要很久才能見麵了,你不會舍不得嗎?”


    “幹嘛要舍不得,既然你自己想去我攔著幹嘛,再說了咱們遲早要分開的,你不會想一直就在這當乞丐吧,就算你想,我也不想,我可是要娶十房姨太太的人,也不能天天帶著你啊。用胡先生的話說就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楊澤壓低聲音,一隻手假裝捋著胡須,學著胡良春的模樣。


    楊澤的話讓李步凡的眼中霎然多出了一絲光亮,是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們都有不同的理想,終會走向不同的道路,他們共有過去,但各有未來,而他的路不過是比楊澤的路更早出現罷了。


    他淡然一笑,再次看向楊澤那搞怪的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午後,李步凡最後一次走上了前往街上的路,大聲的吆喝了一下午,雖然並未賺得多少,但心中早已知足,他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努力回憶著當時兩人的神情。


    落日的餘暉終是散盡,夜晚的黑暗向四周侵襲。


    李步凡一夜未眠,轉頭看著身旁熟睡的楊澤,想這最後的一晚,慢點過去。


    但時間就像個強盜,不願給他留下一絲的念想。


    清晨的雞鳴再一次響起,打碎了李步凡最後的夢境。


    楊澤先他一步起床,為李步凡買了個病號專屬的肉包子,就出門乞討了,李步凡接過包子,看著楊澤忙碌的身影,想最後道一次別,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可他也怕,若是真的當麵離開,就走不了了,他想離開這種生活,成為自己夢中的樣子。


    他取出藏在牆縫中的東西,而後買了些文寶,親筆寫下了兩封書信,花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寫好,將其中一封放在桌子上,又留下了一錠銀錢用那個破碗蓋住,怕有人看見。


    帶上那女子給的東西,隨後便走出門去,並未留戀。


    他來到胡良春家門前,把另一封信夾在門縫之間,走時行了個叩首禮。


    路上的喧鬧漸漸消散,意味著李步凡就要離開泗水的範圍,一路上強忍著淚水,不願落下,但還是回望了那第二故鄉。


    不過,在那之後,嘴角露出笑意,此時的別離是為更好的相聚,他邁出了成仙的足跡。


    楊澤回到家中,叫喊著李步凡的名字,卻毫無回應。


    “這小子,去哪了?”


    一時間摸不著頭腦,隻是以為出去了還沒回來。


    坐在凳子上,抖動衣服扇著風,無意中看到桌子上放的信,滿臉詫異。


    “這是哪來的?”楊澤自言自語道。


    隨手打開一看,信中的字跡不算漂亮,但也工整,楊澤讀了起來,剛看到開頭,不由笑道:“這個李步凡,盡整這些有的沒的。”


    可越到後來,神情變得凝重,心緒也躁動起來。


    致吾愛之友——


    友別離之情,實令吾心感慨縈繞。吾與君日久悠長,而今吾將離去,實令吾痛不欲生,可世事無常,終有一別,隻望來日重逢,登高延企。


    回首往事,不啻依稀如昨


    ......


    寒風苦雨,懇請厚自珍愛。


    步凡


    勿念


    楊澤什麽也沒說,掀開了那破碗,看到了底下那近五十兩白銀,突然明白了李步凡昨日說的話,也清楚這次並未跟他玩笑。


    轉身朝驛路的方向跑去,半點沒有理會那桌上的白銀。


    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神情,他現在隻想快點趕到,祈求老天讓他見李步凡最後一麵,雖然他知道他不可能追上了,但也還是拚命的跑著。


    楊澤跑到驛口,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衝著遠處大聲地嘶吼


    “一路平安!記得幫我看看,我夢裏的玉瓊關!”


    這句話似乎用盡了他渾身的力量,隻能蹲在地上掩麵痛哭。


    “李步凡,你個混蛋!”


    楊澤早已泣不成聲,隻能最後小聲地說出這一句話。


    “楊小子,別哭了。”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楊澤抬頭看去,正是胡良春,手中還拿著一封跟楊澤一樣包裝的書信,顯然胡良春也已知道了,李步凡離去的事情。


    “胡先生,步凡他走了。”


    “我知道了,這小子也是,不知道提前打聲招呼,愣是要老夫我親自來這走一趟。”


    “不過,你也不必傷心,他此行乃為前途命運,我們終有一別。你隻需記住,孤風將止,宴席已散,留不住了,也毋須強留,人生聚散皆有因,若有必要前線,不必兒女情長,隻管瀟灑上路。我們隻需希望他,莫被寒雲,遮住前行處。”


    胡良春拍了拍楊澤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但很快就似淡然


    “走吧,今日私塾,要開新課了。”


    捋了捋胡子,轉身離去。


    楊澤緊隨其後,一邊擦拭著淚水。


    很快,驛口又恢複了原來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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