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鹹陽通往陳郡的大道上,一輛馬車正踽踽而行,車上坐的正是奉扶蘇之命前去招攬應曜的張良,此刻張良已經距陳郡不足百裏了。


    就在張良車駕前方兩裏外的一處密林中,五六名孔武有力的壯漢正匍匐在大道一側的灌木中,持刀駕弩地等待張良的車駕進入這密林中。


    “大哥,打探清楚了,車上之人正是那狗賊張良,他的車駕已距此不足兩裏了。”一名剛打探消息回來的年輕人俯身對領頭之人說道。


    “弟兄們,為大王報仇的機會來了,扶蘇殺不了,這小小的張良難道還沒有辦法嗎,要不是此人在青嶂山作亂,那扶蘇會興兵滅我南越國嗎?”


    “就是,此番我等定要斬殺這狗賊,為大王報仇。”


    ……


    這幾人是南越王趙佗的親隨,為首的中年壯漢名叫姬普,原是韓國宗室子弟,按姬氏宗譜來算,此人還是韓國最後一名國君韓王安的兄弟呢。


    韓國破滅時,他隻有九歲,但是他親眼目睹了韓國宗室子弟們被秦軍殺戮的淒慘場景,僥幸存活下來的宗室子弟又被秦軍押解到了鹹陽。


    由於那時的姬普太過於羸弱,都沒有秦軍願意殺他,畢竟殺一個羸弱如雞的兒童,實在有愧於大秦士卒的威名,就這樣姬普在秦軍手下討了一條活路,但還是被秦軍押解到了鹹陽,關押在大獄中。


    八年之後,始皇帝赦免了六國宗室,他也跟著獲得了釋放。


    等他出獄時,已是年屆十七歲的少年了,正好達到服軍役的年齡,走投無路下毅然加入了秦軍,然後就跟著任囂將軍一路南下,來到南海郡。


    趙佗自立為南越王後,姬普又被趙佗看中,挑選到了自己身邊,成為了南越王趙佗的親隨。


    自從跟著南越王,姬普才感覺自己有了歸宿,南越王的恩待更是讓姬普感恩不已,一個從小就飽嚐離亂之苦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尊嚴,怎能不讓他感恩戴德呢?


    趙佗被秦軍逼死後,姬普感覺自己的天塌了,他也曾想過要給趙佗殉葬,但是對扶蘇的仇恨又讓他選擇了苟且偷生。無奈扶蘇太過於雞賊,又有許多侍衛保護,一時間也找不到接近的機會,姬普隻好將目光轉移到扶蘇身邊的人身上。


    第一個被姬普盯上的人是歸降大秦的南越王士子趙始,當姬普得知趙始願意拿郡守之位換取南越王趙佗安葬在東冶城外,姬普就收起對趙始的殺心。


    放棄趙始後,姬普又開始物色起來下一個目標,考量一番話,姬普便將滿腹的仇恨轉移到了張良身上,因為在他看來張良就是誘導扶蘇剿滅南越國的首惡之人。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也在潛移默化地加重他對張良的仇恨之心,這個原因就是張良祖上為五代韓王國相,而張良是正宗的國相之後,按理說張良應該忌恨秦國才對,如今這張良在扶蘇麾下效力,在姬普看來就是大逆不道,認賊作父,因此張良就成了姬普必殺清單上的第一人,於是姬普便帶著幾名跟自己一樣對南越王之死耿耿於懷的弟兄,悄悄地潛入到了秦地,準備尋機刺殺張良。


    當姬普得知張良要去淮陽勸服應曜時,一時間喜不自勝,立即帶領幾名弟兄離開鹹陽,尋機潛伏在了去陳郡的必經之路上,等待張良到來。


    而此時的張良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替扶蘇背下了剿滅南越首惡的大鍋,並將自己置於一場巨大的危機中,還在依然悠閑自得地坐著馬車向著前方的那處樹林駛去。


    就在張良的車駕即將進入樹林時,幾隻受驚的鳥兒從林中躍起,撲棱棱地竄上了天空。


    望著飛向空中的鳥兒,駕車的車夫有些害怕了,隨即嗬停了馬車,不安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然後又伸長脖子睜大眼睛打量起了林中的情況,怎奈林中翻騰的霧氣擋住了車夫的視線。


    觀望了一番後,車夫失望地坐了回來,一臉惶恐地望著張良。


    “先生,你看到了嗎?”車夫惶恐地問道。


    “幾隻驚鳥而已,不必驚慌,你隻管趕車就是了。”


    見張良如是說,車夫隻好硬著頭皮趕著馬車進入了林子。


    高大的槐樹掩映在霧氣中,將後麵低矮的灌木掩影的虛虛實實,給本就緊張的車夫徒增了更多的不安。


    車夫回頭幽怨地看了張良一眼,暗自責怪張良托大沒有帶上侍衛,當車夫看到張良臉上沒有一絲惶恐之色時,不安之情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車夫以為萬事大吉時,意外不期而至;


    “嗖……”一聲箭支破空的聲音瞬間便打破了林中的靜謐。


    “嗖,嗖嗖……”


    “鐺……”


    箭支釘在馬車上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張良耳中,馬車也跟著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弟兄們,隨我殺,斬殺狗賊張良”姬普嘶喊著率先衝了出來。


    “先生,怎麽辦啊?”


    看到突然出現的姬普等人,車夫已經嚇得不知所措了,顫抖著問道。


    此時此刻,張良也有些慌了,才意識到此番自己有些托大了,本來扶蘇安排了一支上百人的虎賁軍護送自己,但是被自己婉言謝絕了。


    “公子,你怎麽就不多勸一下呢?”張良苦著臉感歎道。


    聽了張良所說,車夫石化了,不由得鄙視起了張良:“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呢!”


    片刻之後,扶蘇聲嘶力竭地對車夫喊道:


    “衝,給我衝,一定要衝出去。”


    車夫立時便舉起手中的韁繩,使勁地抽打在馬背上,“架”地暴嗬了一聲。


    隻見張良的馬車瞬間躥了出去,急速地奔馳了起來,直奔樹林另一邊的出口。


    看到張良逃跑了,姬普等人趕緊追了上去,跟在馬車後邊狂奔,怎奈爹娘生的一雙腿斷了些,哪裏追得上馬車呢。


    少頃之後,車夫駕著馬車從姬熊的追擊中逃了出來,來到了樹林的另一邊。


    就在張良的馬車即將逃離這片要命的樹林時,一條斷坑橫亙在了張良的馬車前麵,阻斷了張良的逃跑路線。


    張良打量著眼前的斷坑,足有一步之寬,而且貫穿了整個路麵。


    “公子,怎麽辦呢?”


    就在張良打量眼前斷坑的片刻,姬熊等人已經追了上來,朝張良的馬車射出一支支利箭。


    “不管了,你隻管衝,衝不出去就跟他們拚了。”


    張良陰沉著臉對車夫命令道,然後從身後取出了一柄長劍,緊緊地握在手中,做好了隨時與追擊之人拚命的打算。


    看著拚盡全力拉車卻又拉不動車駕的馬兒,張良徹底絕望了,蹭的一下從車上跳了下來,準備與後麵追擊的賊人激戰一番。


    “先生,不可,老奴還有辦法。”車夫說著奔向了車後。


    “危險,回來。”張良急忙對車夫呼喊道,但是已無濟於事了,因為就在張良喊話的瞬間車夫已跑到車後了。


    瞬息之後,張良驚訝地發現馬車的輪子竟然緩緩地從斷坑中升了起來,在馬匹的拉動下越過了斷坑,顯然這馬車是車夫從後麵推出來的。


    等馬車脫困後,車夫踉踉蹌蹌地跑回到張良處,然後爬到了車上,蹣跚地坐回了自己的馭位上。


    “先生,上車啊。”


    看到張良還在馬車旁愣神,車夫生氣地喊道。


    張良這才趕忙爬上了馬車,連滾帶爬地鑽進了車廂。


    見張良坐回了馬車,車夫趕著馬車再度奔馳了起來,留下姬普等人在後麵吹胡子瞪眼。


    足足一柱香的功夫後,馬車的速度才逐漸慢了下來。


    “先生,你來駕一會兒這馬車吧,老奴恐怕不行了。”車夫軟弱地對張良說道。


    聽到車夫話語中透露出來的疲態,張良立馬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急忙從車廂中竄了出來,坐在車夫的身旁,仔細地對車夫打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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