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留半天知道老白毛軟肋,如今渝水留鎮,不乏銷魂窟,風流地,,老白毛沒少臨幸。那些洗頭屋,按摩女,秦樓楚館,柳腰細眉,風塵女子,馮萬琴一想那輕膘肥馬,萬人禦、千人騎,沒得惡心。他偏好良家女子,村野賢淑。他得意這口唇齒留香,纏綿悱惻的豔遇。平日他不大在留鎮存宿,喜歡到犁灣河兩岸的村社私企巡視。老板都待見他,知他好色,就對症下藥,安排風騷女工陪宿。從此老白毛村村栽柳,夜夜陪星沾月,好不辛勞,頭白不說,身子也廋成一把瘦骨。


    留鎮平原地上女子,風流是風流,卻心癡麵軟,一夜春風綠,浮萍念柳魂。史玉琢有宗好處,不單憐花惜玉,留念老情,凡過往相好過的女子,大事小情找上來,老白毛無不盡心盡力。劉半天知他軟肋,打定主意,心想反正鳳梅又不是守身如玉,何不??????。就和老婆張鳳梅咬一陣耳朵,鳳梅聽半截,就假意恨得懟了留半天一指頭。鳳梅恨自家男人好沒出息,竟然拿老婆送禮情當點心,懷中五味雜陳好不懊惱。又一想到自己至今和鳳池眉來眼去,手心兒自有短處,紅紅臉就答應了家男人。


    自和鳳池好到換妻,留半天對鳳梅就不再珍惜,鳳梅自己,吃過蜜桃,就想蘋果,反正沒有白口的香甜。鳳梅總聽說那老白毛,瓜田李下,是把偷香竊玉的好手,不知有何手段,鳳梅也是些許好奇。夫妻倆對視片刻,留半天抽身走人,鳳梅低頭默想,自己又不是頭一回,隻聽說老白毛好手段,不如領教一回。就把醉酒的老白毛扶上炕,自己先洗了,對鏡又施了粉黛,前後院望望,悄悄把門插上,對著月色,愣一會神兒,就進屋了。


    那一宿,留半天在外邊打麻將,推牌九,總是心神不定,耳邊老響著犁灣河細浪敲銀的流水聲,竟然一夜沒有合眼。


    二十四?


    沒名死得早,六零年就得浮腫當了死鬼。柳葉桃前撇後養六個兒女,就都成了老徐心病一樣的惦記。每天從留鎮晃到三步兩座橋,立個人影兒,三村登牆報曉的公雞,也知道誰來了。老徐晃上莊台兒,閑人都把目光瞧向街北麵南的碾道房——滿村人都心說,幸虧給老徐留下座房窠垃,他那當村長的親兒子,還算沒喪良心。舍不下柳葉桃,撇不下兒孫骨肉的徐恩長,總算好歹有個撲奔。


    這一天橋上老徐人影兒才落地兒,橋下塘邊柳風蓮影裏洗衣的婦女,就把頭湊成了迎風俯仰的蓮花。蓮花交頭接耳,搖頭歎息,老徐聽不見,直到他走近了橋西河畔,常擺出的那盆柳葉桃——香久住老閨女家那座石牆老院兒,伸頸鵝望的婦女才回過神來。不知誰扯上一句:大馬蜂聘閨女,老徐能不能有酒喝?這老不舍心的,又該有樂子!話匣打開,話題就引到大馬蜂身上。都知道行三的大馬蜂艾鳳巢聘閨女,相中了草糧屯癡呆苶傻的樊錦繡!


    樊錦繡名兒起的好,男兒取個女人名兒,圖好養活。土改前草糧屯的樊家是有名的大戶。那時的三步兩座橋高門大戶,有供兒女讀書的傳統。抗戰烽火,燒到渝水兩岸,樊家大小姐樊錦詩,從燕京大學畢業,和夫君雙雙投筆從戎,土改後,便不再和家人來往。隻聽說解放後夫君官至副省級,傳為久遠的鄉間談資。直至改革開放,樊錦詩許是年老思鄉,忽然惦念起家鄉熱土,血緣骨肉。這一年樊錦詩風塵仆仆,千裏迢迢由邊疆都會直奔三步兩座橋,一為雙親掃墓,二為親弟樊錦繡張羅親事。


    都說樊老爹偏心眼,把聰明智慧,都傳給了水做的女兒。輪到樊錦繡坐孕投胎,也不知傷了何方神聖,竟養出一個憨憨醜娃,三歲不會喊媽,六歲屎還拉褲兜裏。愚鈍也罷,身子也沒長開,就象過季的瓜秧,隻開謊花,不見結果,秋涼好容易憋出個瓜來,還一臉的苦相。挑擔不如武大郎,心眼兒和傻存頭有一拚,成分又高,姑娘就是臭地裏,也不願跳進樊家糞坑門戶。那一年樊錦繡已年交二十八,鄉間說閑嘴兒:男人未娶二十八,隻能寡婦過家家。破罐破摔一隻碗,夢裏嫦娥折桂花。


    樊錦詩啞眯著省親,縣裏不知怎麽耳尖知道,縣長親自來迎,見了麵,不知談些什麽軍國大事。日子不多,姐姐前腳走,不識數的樊錦詩,就被縣裏安排到糧庫工作。一時樊錦詩在三步兩座橋名聲大噪,村裏秋後到糧庫交公糧,想借光,一打聽,樊錦詩做門衛不幾天,人不中用,就刷下來掏廁所。畢竟成了公家人,每月拿俸祿,見真錢兒,每月三十六元,折算下來,頂社員四個壯勞力,讓村裏男女老少,羨慕得撇嘴眼紅。


    別人光眼饞,大馬蜂心眼先活了。她想起樊錦詩臨走扔下個話,說:任誰豁出來給錦繡做老婆,進門兒就當家不說,養下個樊家骨血,那娃兒的挑費,從小到大,供到大學,連成家立業,姑姑全包了!


    早先大馬蜂就聽說過樊家出息個大閨女,那時候樊家老宅,還沒有牆倒屋塌,亮出一壇子大洋銀幣,因此對老樊家並沒上心刮目相看,如今顯得狗眼看人低又有了合計,興許怕別人捷足先登,就先瞞著二閨女,搶先把二閨女範香蘭,托媒人搶屎窩應給了樊錦繡,那個人稱灶王爺的傻蛋蛋。大馬蜂沒兒子,膝下四個閨女,都不像老實厚道的孩兒他爹範德榜,秉性都像大馬蜂。村人嘴損,給四個閨女都編排了外號:大姑娘範春蘭叫小馬蜂,往下排二姑娘叫毒馬蜂、三閨女雷馬蜂,四閨女蛇馬蜂。範德榜鞭子甩得響,人卻缺隻胳膊,老實得沒放過響屁。範德榜外鄉人,早年在縣公安隊趕大車,大馬蜂打小長在水沿莊姥姥家,慣得說話嘴不留德,四個閨女都跟她二影不差。範德榜三十歲上沒辦人,也熬成老姑娘的大馬蜂,因圖稀老範有工資拿,就上趕子招親迎範德榜做了上門女婿。婚後日子倒不軟,村民把看戲錢都省了,整天聽大馬蜂和老公七吵爛嚷。


    早前大馬蜂給毒馬蜂範香蘭訂過親,自相中了草糧屯的樊錦繡,這一悔婚,從前的媒人就吵上門來,架不住大馬蜂心狠手辣,那媒人象受驚的鴨子一樣逃離了水沿莊。那天大馬蜂和媒人一路吵一路推搡,大馬蜂人高馬大,敢下家夥,三下兩下就把媒人攆到織女橋下,媒人倒退著叫罵,丟魂一樣倒頭就栽進了犁灣河。幸虧鄉親幫忙,水淋淋把人撈上來,好歹打發走,讓人想起來就笑得肚子疼。可是毒馬蜂卻笑不起來,她相不中樊錦繡那個醜八怪,尋死覓活跟媽鬧,對這樁婚事,除了大馬蜂鐵了心,水沿莊誰也沒相中,哪也沒看好。


    有些事就是該著。毒馬蜂範香蘭和樊錦繡苦臉見了相看,毒馬蜂是撇嘴沒相中,架不住大馬蜂苦心實勸,也興許是見錢眼開,或許是範香蘭早想躲個清淨,圖個安穩香甜。範香蘭早聽夠了膩煩了這整天急頭掰臉的馬蜂窩,低頭轉淚兒,好歹吐口應允了這婚事。傻蛋兒樊錦繡聽到這喜信兒,差點兒沒尿褲子,忙不迭托人寫信告訴姐姐,當然得了洋錢的事,信裏一句沒有說談。姐姐接信兒樂不可支,又把當年的允諾,捎信兒給親家重複了一遍。姐姐緊張羅讓兄弟扯證辦婚事,也是怕夜長夢多興出羅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步兩座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燕門煙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燕門煙樹並收藏三步兩座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