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舞雲清醒之後,知道一怒之下殺了腹中孩子,自己卻還活著,萬念俱灰,任憑胡白如何懇求,卻也不和他回食勝天了。


    憑著舞藝精絕,她先上酒樓當了小舞女,這一舞便舞出名,成為樓中紅牌;


    後來便頂下整間酒樓,自個當起女主人,這便是雲來樓的由來。


    紅舞雲善於經營,十年下來,四處挖角,盡納四方名妓,也將一塊雲來樓的招牌打得響亮。


    胡白每隔三、五日,便上雲來樓捧場。


    起初幾年,紅舞雲一見胡白來,便差遣幾個姑娘將他帶入房間,衣裳褪盡要伺候他。


    胡白自然知道紅舞雲是諷刺他好色,便任由姑娘脫光衣裳,卻不讓姑娘碰他,以示自己決心。


    他不再碰女色,連酒都戒了,將酒色這癮頭全由食欲彌補,越吃身子越寬闊。


    數年下來,連性子也變了,總是眉開眼笑,像尊彌勒佛似地。


    紅舞雲看在眼裏,即便她心腸硬如鋼鐵,也終會軟下。


    她自然知道雲來樓一日好過一日,胡白背地裏相助的功勞不小,包括在紅舞雲當舞女時,每日領著大批人馬捧場;


    撒出大筆銀兩,讓酒樓主人眉開眼笑地要紅舞雲接手等等。雲來樓上下沒有任何男性工仆,四周都是競爭酒樓,十年下來卻甚少有人膽敢前來鬧事,便是背後有食勝天這塊招牌鎮著。


    數年前,紅舞雲不再差遣姑娘捉弄胡白,任由他在樓裏點菜吃喝;


    又過了兩年,偶爾開始會親自服侍胡白。


    胡白時常拍著大肚腩,從此雲來樓便總是奉上清茶小菜。


    胡白說好久沒瞧紅舞雲跳舞了,心中懷念,紅舞雲便特地為他跳了支舞。


    姑娘們都瞧在眼裏,便開始在胡白來時,不讓新客人進門,並將客人請出,紅舞雲既未阻止,姑娘們也越是這麽做,漸漸地便成了雲來樓一則不成文的規矩。


    一票姑娘們對紅舞雲可是死心塌地,她們在雲來樓的待遇比起其他酒樓好上太多,自然希望女主人能和舊情人言歸於好。


    “紅姐會對你通融,讓你在雲來樓裏四處溜達,大概是瞧在你這『小原村癡情弟弟』頭銜的份上吧!以前的胡大廚子就是像你這樣死纏爛打。”小縵經過衛靖身邊,嘻嘻笑著提醒。


    “你可不可以別那樣叫我?”衛靖對那外號仍然討厭得緊,每每有姑娘這樣叫他,他就要生氣。


    溫於雪默默照著鏡子,心中感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自然知道衛靖對她的心意,也不是現在才知,在小原村時便知曉,但終究僅將衛靖當作弟弟,而不是情郎。


    這等事情自然也勉強不來,隻能夜深一人時,默默地歎氣流淚,盼那陳裕早日來接她。


    “小衛,我不方便出去,你能否替我送個飯盒給陳大哥?這幾日沒見到他,我怕他悶在家裏沒東西吃。”溫於雪將梳子放下,苦笑地看著衛靖。


    小縵冷笑一聲,沒說些什麽。衛靖怔了怔,心中不願,但又不想違逆了於雪姐姐的心意,轉念一想,幹脆問問陳大哥究竟何時才來贖回溫於雪,便點點頭說:“好吧。”


    溫於雪寫下陳裕家中住址,將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飯盒遞給衛靖,上頭還有一個信封,裏頭裝著的是這些時日溫於雪在雲來樓工作的薪水。


    ************


    衛靖和樊軍等胡白離去,提著飯盒下樓。


    小縵一跛一跛地跟在後頭,送他們走出雲來樓,搶過衛靖手上的飯盒,朝裏頭吐了口唾液。


    “你做什麽?”衛靖愕然質問。


    小縵冷笑數聲說:“你以為你那陳大哥是什麽好玩意兒?以前他便常來咱們雲來樓尋歡作樂,有時賭贏了幾個錢,囂張的嘴臉令人作嘔。他什麽醜態咱們沒見過,這種料要是能發達,母豬都會飛了。他如果真的發達,也絕舍不得花錢替溫小妹子贖身。”


    “什麽?”衛靖又氣又急地問:“你們都知道,又為何不告訴於雪姐姐?”


    “怎麽和她講?”小縵翻了翻白眼,說:“難道要告訴她『其實你那男人和咱們姐妹都睡過啦』?你是癡情弟弟,她是癡情姐姐,你沒瞧見她剛來時愁雲慘霧的樣子,要是讓她知道真相,她大概要上吊啦!她若上吊,她家裏的老父老母也要跟著上吊了,這算是一屍幾命呐?”


    “呸呸呸,烏鴉嘴!”衛靖瞪大眼睛,說不出話,突然又將飯盒搶回來,將小縵吐的那口口水撥掉,氣憤地說:“小縵姐也算是雲來樓裏的紅牌,怎能便宜那家夥。”


    “樊軍,你的嘴巴臭,你來!”衛靖恨恨地將飯盒遞向樊軍。


    “呿!”樊軍哼了一聲,將頭撇開罵著:“小孩子氣!”


    衛靖便自個兒吐了三口口水在飯盒裏,用肉片蓋上,才心滿意足地蓋上盒蓋,準備出發,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溫於雪的呼喚。


    “小衛,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溫於雪臉色煞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樊軍不解地問:“溫姑娘,你不是說不方便出來?”


    溫於雪吸了吸鼻子,說:“我剛問過紅姐了,她同意我給阿裕送飯,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小縵向衛靖招招手,指指二樓方向,那便是溫於雪房間的窗子。


    衛靖會意,知道小縵方才是故意大聲說的,佯裝向兩人抱怨,實則是說給溫於雪聽,要信不信便由她了。


    “癡情弟弟,一路上你見機行事,她若傷心難過,你便多提提她家人。”小縵拍拍衛靖肩頭。衛靖點點頭,提著飯盒,和樊軍、溫於雪一同出發,送飯給陳大哥。


    ***********


    三人默默地走,過了好幾條街。街上不像雲來樓裏有火爐暖氣,溫於雪身上白衣單薄,讓寒風一吹,微微發起抖來。


    衛靖見了,便脫下衛長青給他的厚毛棉襖讓溫於雪披上,轉頭向樊軍說:“樊軍,將你身上那張皮扒下來!”


    樊軍不怕冷,冬天也隻穿著一件鹿皮背心,聽衛靖這麽說,隨手便摘了下來,扔在衛靖頭上。


    他用手提著一雙拐子,原來那拐子是純鐵打造,在寒冬時像根冰棍似的,直接背著貼在肉上也難受。


    衛靖怔了怔,將毛皮扔回去,斥道:“下流,原來你裏頭沒穿!在於雪姐姐麵前打赤膊,你眼中還有王法?”


    樊軍哼了一聲,將毛皮披在溫於雪肩上,隨口說:“我自小練功,本就不怕冷。你一個姑娘,凍著了可不好。”


    “放屁!”衛靖盯著樊軍胸口黑壓壓一片胸毛,伸手拔了一撮,大喊:“明明是人,胸前卻長一堆毛。你不怕冷是因為這緣故吧!”


    樊軍啊呀一聲,痛得抖了一下。見衛靖還要拔他胸毛,惱得一手抓住衛靖兩手,將一雙冰凍鐵拐塞入衛靖領口,凍得他哇啊啊地喊叫,也不放手。


    溫於雪被兩人逗得噗哧一笑,指著前頭那間小房子說:“別打鬧了,阿裕就住那兒。他現在應該還在睡吧,夜裏煩心生意上的事,總睡不好。”


    衛靖掙脫後,揍了樊軍胸口一拳,便要朝屋子跑去:“我去叫醒他,要他洗臉刷牙,才配和於雪姐姐說話。”


    “別這樣!”溫於雪苦笑,拉住衛靖,自個兒接回飯盒,對兩人說:“我去就行了,我還有些話想和他說。”說完便轉身朝屋子走去。


    衛靖正想跟上,樊軍已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說:“讓她親口問問那家夥不是更好,你去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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