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芸隻是默默點頭,榆琴輕輕歎了口氣,然後道:“衛公子隻有一點不好,他總是給別人太多,留給自己太少。”


    任千芸幽幽地道:“是,我的二哥就是這樣的人。”


    此時榆琴卻對任千芸微笑道:“幸好他身邊還有你們。”


    任千芸聞言一怔。


    榆琴接著道:“好妹妹,我知道自我來到司馬家,你便一直照看著我,怕我孤單便陪我吃飯,還陪我與這裏的人說話,打好關係,才幾天的時間,我在這兒已然感到安心。”


    榆琴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任千芸一時反應不過來,隻是喃喃道:“琴姐姐......”榆琴笑道:“我們任女俠可不是他們口中粗枝大葉的女漢子,有你在,也不怕沒人替衛公子著想了。”


    任千芸聽完這番話,隻覺甚是感動,想不到榆琴外表看似淡泊,甚至讓人以為有些冷淡,其實她一直默默關心著別人,尤其對衛靖更是如此,也許她自己也沒能察覺。


    任千芸輕輕歎道:“琴姐姐,你真好。”


    榆琴隻是輕輕笑著搖頭。


    任千芸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什麽。榆琴見她一陣默然,問道:“妹妹?”


    此時任千芸終於開口道:“琴姐姐,你對二哥是怎麽想的?”


    榆琴愣了一下,正想方才不是答過此問?任千芸續道:“我想問的,不是他的為人,而是男女之情,琴姐姐是怎麽想的?”


    榆琴聞言後隻是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衛公子自是待我極好,也很懂我,但如他那樣的少年英俠,應該有個門當戶對的佳偶,而非流落風塵的藝妓。”


    原來榆琴自幼待在輕煙樓,自懂事後便明白青樓藝妓在人們心中是怎樣的存在,即便未有賣身,身在青樓便已非貞潔女子。


    雖然在輕煙樓時有許多客人追求於她,但都隻是想多納個美貌小妾,並非真心相愛,也因此雖然衛靖待她甚好,榆琴卻無法如此看待他,因為在榆琴內心深處,早已覺得自己與愛情無緣。


    任千芸聽完後,終於明白了榆琴的心思,原來琴姐姐並非對二哥無動於衷,隻不過她早將自己排除於愛情之外了。


    任千芸道:“可是,琴姐姐......”


    正當她想再說些什麽,此時徐大娘卻突然從內院走來,看到兩女正幫忙清理,連忙道:“哎喲,都怪我多喝了幾杯,這可謝謝你們啦!剩下的大娘來就好,你們快回去歇息吧。”


    兩女雖表示願意幫忙,徐大娘卻堅持讓她們回去,她們說不過大娘,隻好離去。


    兩人各自回房後,任千芸五味雜陳,正自思索著方才一番對話,其時月明星稀、清風徐來,她靜靜望著窗外,心中想著:“若二哥當真愛上了琴姐姐,那也很好。”


    這邊榆琴回房後,亦是思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已,方才任千芸的幾句問話,讓榆琴終於正視這個問題,她想起與衛靖相處時的種種,不禁自問:“衛公子......他又是如何看我的?”


    隔日早晨,衛靖便把六當家張五常介紹給榆琴,張五常沉默寡言,對初識之人更是如此,在簡單介紹完榆琴來曆後,隻點頭說了句:“歡迎入門。”


    由於之前衛靖在旅途中便已簡單介紹過幾位當家,因此榆琴也不介意。


    又過十數日,榆琴那套“冰玉劍法”已盡數學會,此時任千芸與張五常已離開司馬家總舵,衛靖見榆琴已然安頓下來,便想在幾日內動身前往南京。


    這幾日榆琴仍是與衛靖學劍,閑暇時便在內院彈琴給眾人聽,此時司馬家也已漸漸習慣這位彈琴的姑娘。


    衛靖卻隱隱覺得榆琴不大對勁,似乎對自己變得冷淡了一點,不過想到榆琴本來就較為內斂,因此也不確定是否真是如此,正好任千芸又不在,無人可問,隻好先裝作沒事,且看後續如何發展。


    這日練劍已告一個段落,榆琴正要回房之時,衛靖卻突然把她叫住,說道:“琴姑娘,《萬武歸藏》聚會之期已近,我打算明日便往南京城,探一探此事虛實,琴姑娘若在劍法上有什麽不解之處,可以趁這一兩天與我細說。”


    榆琴微微愣了一下,然後點頭道:“是,讓公子費心了。”


    此時衛靖拿出一本冊子,並交到榆琴手上,那冊子上寫著“朝雲神劍”四個字,衛靖道:“琴姑娘這些時日已將那『冰玉劍法』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實際臨敵經驗的累積,我認為琴姑娘之後可以試試這套劍法,學了之後可與上一套劍法互相比較,也許於劍術一道更能有所領悟。”


    榆琴翻開冊子,隻見內中招式練法、各項說明,乃至劍法來曆內涵,一字一句都是衛靖親手寫下,每招最後那頁,更寫有衛靖自己對此招的理解,以及一些用得著的小訣竅,密密麻麻寫滿了整本冊子,足見其用心已極,隻見榆琴似乎欲言又止,後來竟不發一語。


    衛靖又道:“這路劍法據說是當年一名女俠途經巫山,見了山上雲霞忽有所感,當日便創下這路劍法,因招式名稱多有借鑒巫山神女的傳說,因此才稱『神劍』。”


    唐朝詩人元稹曾有千古名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說的便是巫山雲彩之美,令別處的雲也要黯然失色,暗喻除了自己愛人之外,其餘之人皆不在眼中。


    衛靖續道:“此劍法一來姿勢較為嫵媚柔美,二來艱深難懂,確也不易通透,三來武功內涵更適合女子,因此即便是我也未能用得好,但琴姑娘悟性甚佳,兼之勤於練習,想必定能再現這路劍法的風采。”


    榆琴聞言後隻是深深作了一揖,然後道:“謝謝公子給榆琴寫的劍譜,公子不在的時日我定會好好練習!”


    衛靖點頭道:“章容庭章兄雖是以醫術見長,但他對劍術也頗有心得,若有疑問不妨找他聊聊,當然琴姑娘也可以找宗主就是了。”


    章容庭便是當時與左思源打賭之人,他於醫術一道得到三當家的認可,這才得以入住司馬家,此人性格沉穩、冷靜睿智,乃是可以商量事情之人,榆琴這段時間也已與他相識。


    榆琴隻是點頭道:“是。”


    衛靖見榆琴似乎沒更多話說,便勉勵幾句,徑自回房,準備遠行所需物事。


    當晚衛靖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想:“我明日便要去南京,但琴姑娘似乎也沒什麽想法,難不成隻有我自己舍不得嗎?”


    想來想去也沒個結論,自覺無聊,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隔日早晨衛靖準備出發,臨別之際,宗主、司馬愚與榆琴等一眾人等皆來送行,司馬愚道:“老二,《萬武歸藏》之事尚有許多疑點,調查之時務必小心為上,我會讓幾個兄弟也到南京,以免有什麽不時之需。”


    司馬宗主也道:“上回你在上官家讓養心樓栽了,若此案確有天機閣之人插手,他們也許會對你更加小心,甚至有所行動,無論如何,以你自身安全為第一考慮。”


    衛靖點頭笑道:“好,離兒知道!”


    此時一直不發一語的榆琴突然走上前,將一個香囊交給衛靖,那香囊散發淡淡花香,外層繡了一朵梅花,但繡工不佳,梅花之形略有失真,榆琴有些猶豫道:“這是前些日子我縫製的香囊,但手藝不好,一直沒敢拿給公子,下回.…..下回定再給公子縫個好看點的。”


    衛靖把香囊拿到手裏,隻覺內心激動,這可比什麽奇珍異寶都要珍貴多了,他沉默半晌,然後才搖頭道:“哪兒的話,我覺得這是從古至今最好看的香囊,我很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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