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男子見陸長歌執意攔阻,自己兩個手下又未必能勝淩雪衣,開口道:“收手吧。”


    那刀客、劍客聞言便即收招,重回男子身旁,那男子盯著陸長歌,而陸長歌雖掛著笑臉,卻並不畏懼對方冷若冰霜的視線,與他對望。


    過了好一會兒,那神秘男子終於將臉別開,隻輕輕說了聲:“走吧。”


    便與兩名隨從徑自下山去了。淩雪衣見三人已然遠去,一邊與小湘合力給衛靖治傷,一邊問道:“他是誰?”


    陸長歌卻不立即答話,反倒笑容一斂,內心似乎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人便是如今的藏魚庭首。”


    衛靖傷重之下,意識卻仍清醒,他不禁回想方才劍鬥,那人所用第一套劍法,何以如此熟悉?


    此刻細細想來,原來那套劍法自己從前也曾學過,但招式並未完整,是以當時也未曾學全,日後便不曾再用,那是收藏在百裏家中一路失傳劍法“華山拙劍”。


    此時衛靖腹部劇痛不已,待淩雪衣終於將血止住,衛靖也已神智不清,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衛靖發覺自己躺在一輛馬車中,隨著馬車輕輕顛簸,看著窗外景物一一掠過眼前,衛靖也漸漸清醒過來,跟著便聞到一陣令人心安的香味,原來自己正枕在榆琴雙腿上。


    此時榆琴也留意到衛靖已然轉醒,柔聲問道:“公子好些了嗎?”


    衛靖覺得腦袋暈呼呼的,心跳也有些反常,稍稍移動身子,腹部便傳來劇痛,隻得答道:“這裏......還是挺疼的。”


    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跟著未等榆琴答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琴姑娘,這是?”


    榆琴也躊躇了一下,然後才道:“是陸大哥說的,他說讓你枕在這兒,於你腹傷有奇效。”


    跟著伸手輕撫衛靖腹部,又道:“還有......這樣也是。”


    說著說著,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衛靖昨夜才經承雲寨變故,眾兄弟一夜慘亡,心情尚未平複,卻又遭逢強敵,給對方一劍刺入腹中,受傷沉重,可說是身心已疲,此刻在榆琴輕輕撫慰之下,心神激蕩,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哽咽,竟一時無法言語。


    見衛靖默然不語,榆琴心中更是擔憂,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能輕輕撫著衛靖,陪他靜靜的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衛靖才苦笑道:“謝謝你,琴姑娘,這法子當真有效,想來我傷重難治,我看這法子以後須得早晚各走一遍才成。”


    榆琴知道衛靖是刻意說笑要讓她放心,卻也不免俏臉泛紅,忍不住捏了衛靖臉頰一下,衛靖輕輕一笑,此刻心神才終於定了下來,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四姐她們呢?”


    榆琴道:“你的傷勢沉重,我們尋訪了幾位當地郎中,卻無法根治,隻能暫時壓住傷勢,其中一位告訴我們,此時襄陽以東的白水寺,正好有位醫道前輩來訪,他慈悲為懷,必會答應相助的。”


    衛靖微感奇怪,不過是尋常劍傷,怎會如此難治?


    卻並未多問,道:“所以咱們是在往白水寺的路上了,這可勞煩你們啦。”


    榆琴搖搖頭道:“怎麽會?在我看來,多半都是別人勞煩公子,可很少見到你勞煩誰啊?”


    跟著續道:“淩姐姐與小湘姑娘在外頭乘馬而行,陸大哥昨日與我們會合後便說有事,匆匆離開。鳳姑娘正為了棲凰山莊一眾家眷安排去處,我們就讓她與鳳兄弟先行處理去了。”


    衛靖點點頭,一會兒後才驚覺不對,忙問:“昨日?我睡了多久啊?”


    榆琴道:“你們是昨日早晨遇襲的,一直到方才公子轉醒,已過去一整天了,現在是隔日晨時。”


    衛靖喃喃道:“原來已過了一整天啊。”


    跟著又是一陣沉默,榆琴知道他還有話說,隻是靜靜等著,不久後衛靖才道:“琴姑娘,薑寨主他們......”


    榆琴輕輕點頭,道:“是,我都聽淩姐姐與小湘姑娘說了。”


    衛靖又停頓了一下,半晌後才終於道:“我終究......還是沒能挽回這樁憾事。”


    語氣中夾帶複雜的情感,又是自責,又是不舍。


    榆琴隻是輕輕將衛靖額間的發絲撥開,靜靜地道:“公子,即便你武功、才識再高十倍,也沒法救得所有人的。”


    衛靖明知她說得沒錯,心中卻仍是十分難受,隻能苦笑道:“琴姑娘說得是,若我總以為自己誰都能救,那也太過自負了。”


    衛靖又道:“從前我還沒來司馬家時,在百裏家算得上是養尊處優,從來不用擔心生活上的事兒,我隻知道吃的穿的總會有人給我安排,每日總會有不同的先生,來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各式各樣的技藝。”


    榆琴平時甚少聽他說自己過往的事,內心雖有些意外,卻隻是靜靜聽著,衛靖續道:“後來跟著宗主與大哥在江湖上闖蕩,才知道世間還有許多人生活困苦,還有許多人身不由己,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這些我雖在書上看過,但實際見到後卻又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榆琴道:“但依榆琴所見,公子的俠氣卻是自小便有的,公子不是從小便與村中惡少過不去了嗎?”


    衛靖笑道:“虧你還記得這事兒。”


    榆琴又問:“所以公子懂得音律、陣法,也都是在百裏家所學的?”


    衛靖道:“是啊,那時百裏家雖已退出江湖,專心經商,但老爹還是希望我能出人頭地,因此仍是請了許多老師來給我授藝解惑。”


    衛靖瞇著眼睛,似乎想起不少從前的事,跟著又尷尬地笑了笑,道:“那時我雖然學了不少,但大多是淺嚐即止,並未深入,如音律一道,隻要遇上琴姑娘這樣的大行家,那便隻能投降認栽了。”


    榆琴想了想,道:“我想伯父的意思,會不會便是要你淺嚐即止?”


    衛靖若有所思,然後才恍然歎道:“琴姑娘真是聰明,那時我不過是十來歲的孩童,又如何能專心鑽研?老爹的用心,我此刻方知。”


    榆琴搖搖頭道:“我也隻是妄自揣測罷了。”


    衛靖幽幽地道:“就當是這樣吧,現在也沒法兒再問老爹了。”


    跟著又沉默了一會兒,衛靖微笑道:“這樣躺著真舒服,要不以後沒事便找個人來給我刺幾劍好啦。”


    榆琴眉頭一皺,輕輕敲了衛靖額頭一下,道:“公子瞎說什麽呢?”


    兩人便如此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期間衛靖雖偶爾瞧見小湘與淩雪衣的身影在窗前閃過,她們卻並未入內探問,也許是刻意讓衛靖、榆琴兩人能好好說上幾句話,想到此處,衛靖又不禁有些難為情。


    過不多時,馬車終於停下,淩雪衣此時才首次進入車中,見到衛靖已然轉醒卻並不如何意外,隻是道:“我先到白水寺中說明來意,你們且在此稍等一會兒。”


    跟著轉身往寺中而行。


    又過了一會兒,衛靖在車內見到淩雪衣正往寺外走來,身後跟著兩位僧人,其中一位並不相識,似是白水寺中人物,另一位老僧神情平靜祥和,身上袈裟雖已破舊,卻清洗得甚是幹淨,衛靖一眼便認出他來,不禁喃喃道:“明相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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