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開眼,眼前正是錦瑟好看且生動的睡顏。


    他就趴在她身側沉沉睡著,看著像很累,但是呼吸很均勻,皮膚仍是蒼白蒼白的,被那金色的晨曦一照,像是給鍍了一層柔光,整個人看著神聖卻又不真實,像一樽一觸即碎的水晶神像。


    剪風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撥了撥他濃密的睫毛,然後順著他挺直的鼻梁一路往下滑動,最後定在他柔軟的嘴唇上,那人眼皮微微動了動,剪風嚇得趕緊轉身躺平,閉眼裝睡。


    片刻,能感到溫熱的鼻息在她腮邊輕輕拂動,她猜想定是錦瑟醒了,也如剛才她凝視他一樣在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他此時的目光是繾綣纏綿的還是別有深意的。


    漸漸地,她感覺到錦瑟的手好像開始不安分起來,先是將她腮邊的亂發撥弄至她的耳後,接著他冰冷的手指就一路向下,在她的脖頸處盤桓片刻,又繼續往下,四根手指已經按住她的衣領,就要往下扯落。


    剪風當然不敢再繼續裝睡,一個激靈掙起來,拉住自己的衣領,驚慌道:“你幹嘛?登徒子。”


    她罵完咬了咬下唇,覺得麵前這麽個如白璧無瑕般的美男子,竟被她稱作是“登徒子”,實在是太過名不副實,這幅相貌該當是做《登徒子》之賦的宋玉才對。


    “我既是你的男奴,就該服侍你更衣才是。”錦瑟似乎還是不想放棄,再次湊近剪風。


    剪風嚇得以掌抵住他向前的胸膛,搖頭道:“不必,我不需要人伺候,尤其是男人。”


    “好,那我先出去,你可以再睡一會兒,我去給你準備盥洗的水,順便去食饗樓給你取些早食來,”錦瑟說著就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襟,將一頭漆黑的長發全部撥弄至腦後,門剛打開,迎麵而來的陣風,將他本就寬大的紅衣吹得獵獵起舞,一派飄逸孤潔之姿,又有妖冶不羈之態。


    剪風看呆。


    “怎麽是你?”那邊傳來錦瑟不屑又帶幾分嘚瑟的聲音,“我已經要去給她準備洗臉水了,無須你多勞。”


    “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她起居,不要以為隻是……陪了她一晚,就把自己當盤菜了,你充其量就隻是個麵首罷了,她的下半段人生可以沒有你,卻總不能少了我的。”


    回答他的是浣雪,聲音有些顫抖,遠不如以往說話那般快人快語、斬釘截鐵。


    “哦,是麽?那你倒是親自問問她,她的下半生到底不能沒有誰。”這個錦瑟也是完全不知死活地跟浣雪杠上。


    對麵沒有在說話,但是剪風用腳趾頭都能想象到此刻浣雪定是氣得全身發抖。


    此時的她更是尷尬得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這種被人爭奪的盛寵她年輕的時候包括現在也不是沒有幻想過,但是這種一男與一女爭奪她的場景還真是不敢想象。


    “你終究也不是男兒身,就是存了那份心思也是無用的,你根本連上擂台的資格都沒有,說到底,音兒終究是需要一個男人守護在她身邊,照顧她一輩子的。”


    “……”對麵的浣雪氣得話都接不下去。


    錦瑟還在危險邊緣反複橫跳:“我就是那個男人,感謝這些年來你將音兒照顧得這樣好,以後就交給我好了。”


    他話音未落,對麵就襲來一股強力掌風,那大概是氣急敗壞的浣雪全力發出一掌,錦瑟當真也是反應靈敏,雙掌及時交叉抵住她這一掌,但同時也被對方的掌力震得飛出去。


    “你沒事吧!”再也不能裝糊塗置身事外的剪風趕緊奔過去,將癱倒在地的錦瑟扶起來,地上已是一灘血跡。


    “我沒事!”錦瑟看到剪風並非對他置之不理,且關切神色也非作偽,緊鎖的雙眉卻是舒展了,嘴角扔掛著血跡,對著剪風淒楚一笑,“你並非完全忘了我是不是?”


    剪風趕緊搖頭:“我什麽也不記得,但畢竟也不算太討厭你,不想你為了我跟我”她扭轉身體抬頭將目光轉向氣得直喘粗氣的浣雪,“……最重要的人起衝突。”


    經她一番言語撫慰,浣雪果然平靜很多,本來絕望的眼神中灌注了一絲欣慰和篤定。


    錦瑟苦笑道:“嗬嗬,最重要的人?那我算什麽?”像是在問對方,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怎麽這麽問,我跟你分明才是昨日相識,我也說了,我隻是不想你被蘇踏雪那個好色女給糟蹋了,這才點你侍寢的,咱們昨晚分明什麽事也沒發生不是麽?”


    剪風越撇清一分,浣雪的就越展顏一分,甚至想以勝利者的姿態,大度地趕緊給這個叫錦瑟的男寵療傷算了。


    “早知你會這樣,我剛才就該不避不擋,讓她一掌打死算了。”錦瑟可能情緒一瞬間過於激動,又吐了一口鮮血。


    “你、你、你又何必?”看著對方吐血,剪風感到心在絞痛,以往這種絞痛之後必然伴隨一陣氣血翻湧,然後周身灼熱難當,每條經絡似乎都像有螞蟻在啃食。


    但今天卻破天荒地沒有發作。此刻看著虛弱吐血的錦瑟,她隻有心痛——果然那些腳踏兩條船的人最終都會翻船,畢竟想要左右逢源都已經如此難了。


    “你還說,昨晚探你氣海分明湧動不止,內力充足,怎麽今日卻會被浣雪一掌打到吐血,而且你也分明出手抵擋了。”


    錦瑟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昨晚給你療了半夜子的傷,你說,我如何還能抵擋她這氣急敗壞的一掌。”


    剪風在他單薄的胸膛前輕輕一拍:“明知這樣,你幹嘛還要招惹她!言語那般刻薄不留餘地。”


    錦瑟略誇張地做了個捂胸疼痛狀:“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打我,嫌我死得不夠快,分明是想謀殺親夫啊!”


    “你胡說,誰與你有親!”


    這二人你來我往的倒是像極了熱戀中的臭情侶在打情罵俏,倒是把個浣雪完全襯得像個外人了。


    浣雪反倒沒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上前來一把扣住錦瑟的右手腕,果然其氣海空空如也,有些經脈也似斷未斷的。


    畢竟一晚上都真氣遞出又收回,收回又遞出,那般懂事地行至恰到好處時收放有度,反噬回來衝擊得自然是施法者本人的經脈。


    “你——你的經脈……”


    錦瑟倔強地甩開浣雪的手:“不勞你費心,我自己稍後能修複。”


    浣雪冷笑道:“哼,人都這樣虛弱了,還要伺候起床盥洗,當真是……一條忠犬。”


    就在剪風要去製止浣雪再說下去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一陣更放肆的笑聲:“哈哈哈——真是一大早就看到一出好戲啊!”


    剪風一聽到這聲音就頭疼,這麽放肆又放蕩的笑聲,不是蘇踏雪是誰,她果然還不死心。


    “真是想不到啊!姐姐你到了這把年紀,還有貌似潘安宋玉的俏兒郎為你拈酸喝醋呢!隻是……”她不懷好意地把目光轉向浣雪,“隻是想不到原來所謂的姐妹情深,竟然是……嗬嗬嗬……,妹妹我都沒臉說。”


    “那是,試問,一個本來不要臉的人怎麽會有臉呢!”


    “你、”對方頓住,並沒有發作,反而嬌媚一笑,聲音極盡魅惑眼神極盡勾引地望向錦瑟:“今天晚上……你該是我的了吧!”


    錦瑟別過臉去,理都不想理她。


    蘇踏雪幹脆走上前去,想要有點肢體接觸,被剪風擋住:“絕無可能。”


    蘇踏雪臉色瞬變:“難道你想破了銷魂樓的規矩?”


    剪風眼神冷冽而篤定:“絕不想相讓。”言下之意就是“你碰他一個試試。”


    蘇踏雪被剪風這股氣場嚇到,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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