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心中閃過許多念頭。


    譚清雪問他,是否知曉那神蛋體內的煞氣,難道是發現了什麽?


    但仔細想想,李安覺得不可能!


    萬丈淵中煞氣遍布,煞氣是人為注入還是自然侵染,根本無從查證,而李安當時給過神蛋一絲命種之氣保命,那一絲氣息也當時就被神蛋消化了,無跡可尋。


    “煞氣?這吳某倒是不知……”


    李安疑惑地道:“那神蛋現在問題很嚴重嗎?”


    譚清雪不動聲色,“是啊,家主召集我與族中的治療師已經商討多次,可神蛋生機太過虛弱,又被煞氣所逼,清除煞氣就已經很難,想要徹底救活神蛋,還需要找到某些神異的生命物質才行……”


    “原來如此……譚上卿費心了。”


    李安不痛不癢地道。


    “對了,”


    譚清雪忽然又接著道:“譚雪倒是有件事,正好想請吳上卿幫忙。”


    李安忙道:“譚上卿請說。”


    “我最近老是失眠多夢,找堂裏的醫師看了,說我是神魂消耗過甚,除了服用安魂之藥外,最好還需有一些‘寧魄符’配合使用。”


    她盈盈一笑,“不知吳上卿可否幫忙?”


    李安道:“好,不知譚上卿需要多少?”


    “三五張便可。”


    李安點點頭,“吳某定盡全力,待改日符文煉好之後,馬上為譚上卿送來。”


    “吳某就不多叨擾了——”


    他起身告辭。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譚雪卻是若有所思許久,拿起茶杯飲了一口,低語道:“見我為何發呆呢?”


    她在回想。


    李安剛進來看到她的時候,雖然隻是微微一愣,但卻沒有逃過她的眼。


    “熟人麽?可未曾察覺熟悉的氣機,再說了,我的熟人,又還有誰還能活到今日?大黎北部風雲激蕩,秋慧他們都已逝去了吧……”


    她低語一聲,似有些許感慨,隨即眼中微微露出一道清光,“你說是吧?”


    不知在對誰語。


    但久久之後,她忽然又道:“或許,還有一人,他夠聰明,夠謹慎……吳上卿,倒是也從大黎來啊……”


    ……


    走出潭府。


    李安心中警惕未去。


    其實他對譚清雪究竟有什麽奇遇,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縱然曾經有肌膚之親,有深刻交流,但那又如何?


    如今再見,不過如陌路人。


    但他可不想在對方麵前露出蛛絲馬跡。


    “寧魄符……”


    他在懷疑,譚清雪故意讓他煉製這個,是不是在試探他?


    畢竟,白虎堂不會缺少符師的,再說了,譚清雪當年就是製符出身,如今她已是築基後期大圓滿,會不能煉製寧魄符嗎?


    而且,寧魄符屬於二階特殊符籙,可以起到安魂鎮神的作用,一般很少有人用。


    煉製這種符籙之時,李安的神魂元靈,也會參與進來,如果是境界足夠的高手,甚至可以從符籙中推測製符者的神魂氣息。


    容貌可以改變,但神魂氣息怎麽掩飾?


    但,李安倒是不擔心這個。


    他的命種變幻萬千,第一個枝丫與靈台相連之後,讓他連自身神魂氣息都可以掩飾!


    這幾張寧魄符,肯定是需要給譚清雪煉製的。


    畢竟,他現在以二階符師示人,又是玄武堂的上卿,這幾張符籙煉製不出來,說不過去。


    不給煉更容易讓對方起疑。


    “她身上,你可發現了什麽特殊之處?”


    回到居所,關上門後,李安念頭一動,在靈台中朝上官瀟瀟發問。


    “我的話你又不聽,何必問我?”


    上官瀟瀟的元靈抱著手,似乎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自從進入李安靈台之後,她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李安苟在天陽城外臭水溝時,她勸了無數次,讓李安離開,結果李安一意孤行二十二年,她險些自我絕望。


    麵對萬丈淵機緣,她各種分析李安卻轉身就走。


    甚至,中途還想直接煉了她……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機會。


    “說,還是不說?”


    李安冷冰發問。


    “我希望你明白,人活著就需要有價值,若沒有價值,那就不用活著了。”


    他的話語平靜而極具威脅感:“你以為你姐姐存在,所以我需要伱,但我大可以遠走高飛,逃出燕國,逃出西陵元洲,甚至逃出這帝元界,那時,你對我還有何價值?”


    聞言,上官瀟瀟確實是怔了一下。


    如果以前李安這樣說,她隻會嘲諷,不在乎。


    但現在……


    她覺得李安很可能是認真的!


    這貨真的太狗了,為了安全,他一定做得出用幾十年來逃跑的事情,逃到十萬八千億裏外。


    她已經見識過了。


    臭水溝中二十二年,讓她對李安終於有了一個稍微正確的認知——李安是一個極度惜命的人。


    “好你個李苟……”


    她恨恨地罵了一句,然後道:“……那女人已經不是人了。”


    李安眉頭緊皺,“不是人?那是什麽?”


    “目前還沒有定論,有可能成為妖,有可能成為煞,看她體內那東西最終的成型吧……”


    上官瀟瀟道:“總之,你離她遠一些,她想殺你,如殺螻蟻。”


    李安:“……”


    他長歎一聲。


    因果混沌,冥冥難測,在這浩瀚修仙界中,著實是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的,曾經譚清雪,不過是一個資質平庸、心思簡單的符師而已,被眾人遠遠甩在身後。


    獨孤老死是她唯一結局。


    豈料當木清婉、趙仙傳、王大柱、徐秋慧等一眾各有所長的修仙者都化作塵埃之時,她卻依舊還活著,而且還有了難以想象的造化?


    當然,究竟是造化還是災厄,或許一時也難以說清。


    不過李安心中倒是很平靜,她死了也好,活著也罷,無論弱小或強大,李安都隻當做路人!


    曾經是,現在仍然是。


    她來江家做什麽,李安不關心,保持距離,不讓其他事情幹擾自己的結丹之路,也就是了。


    ……


    接下來的幾天,李安先是為孫瑾雪購買了她需要的藥材,給她送去。


    為此,孫瑾雪顯得高興激動,當夜親自動手,做了許多酒菜,孤男寡女留李安吃飯,以表感謝。


    不過她把握得很好,沒有當日就發生什麽,隻是把氣氛引導到了一個恰如其分的時刻,然後送李安離開。


    循序漸進。


    對此李安心知肚明,但他無所謂。


    孫瑾雪需要他當靠山,傍上他,以後說不定在江家都會好過很多,而他在玄武堂內,也需要心腹和基本盤,孫瑾雪懂事,有腦子,也正好能被李安利用。


    各取所需,慢慢來。


    然後,李安又從堂內取了幾張符紙,為譚清雪製符。


    四天後。


    李安再次到來,敲響了潭府的門。


    “吳上卿來了,主人在書房,說您可以直接過去——”


    門仆恭敬道。


    李安便朝書房而去,剛到書房邊,便聽到一陣男女調笑之聲。


    “哎呀,畫符好難呀,我畫得彎彎曲曲,是不是沒有天賦?”


    譚清雪的聲音。


    “不難的,來,我握著你的手教你吧?別怕,對……慢一點,慢一點,隻差一點兒就成功了!”


    另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這男聲之中,分明帶著一絲激動的顫音,像是一個追求女神很久,忽然被女神給予了機會一般激動。


    李安心中一動,便在門外等待良久。


    一些回憶泛起。


    當年和譚清雪在慶陽坊市的時候,兩人如魚得水,如膠似漆,這種事情做得倒也很多,在書房中一起畫符,李安也曾執她手,一邊引導她一邊做些荒唐事……不過都是過往了。


    他心中反而警惕起來。


    譚清雪這會不會是故意做給李安看呢?


    許久後。


    “畫符真累,站著這麽久,腰都酸了……”


    譚清雪嬌嗔埋怨的聲音響起。


    那男子結結巴巴:“我,我給你揉揉?”


    “不必了……對了,今天約了人呢。”


    話音落下,書房的門打開。


    “吳上卿,你什麽時候來了……”


    譚清雪眼中似乎十分意外,十分明亮的眼注視著李安的眼睛,但李安眼睛中隻有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微微欠身:


    “吳某為譚上卿送符籙來——”


    說著遞上幾張符籙。


    譚清雪接過,細細看了一眼,眼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但還是道:“多謝吳上卿,這是給上卿的酬勞——”


    說著給出一個儲物袋。


    李安淡然接過,笑道:“吳某就不打擾了。”


    說完,他告辭而去。


    譚清雪看他離去,眼中卻已經沒有上一次的那絲期待,隻有一種冷淡和失望。


    他聽房中聲,毫無波動,再這看神魂,亦不是她想象中的故人。


    又何必呢?或許,隻是李安見她時的那一愣神,來自大黎的巧合,以及送她的一份符籙……激起了她心中一絲不甘的餘韻,所以才會這麽怪異地試探吧。


    根本沒有必要!


    她撫平內心漣漪。


    “雪,我繼續教你畫符吧……這次歇一歇,好嗎?”


    她身邊的符師容貌看上去頗為年輕,眼中帶著希冀和期待。


    “我累了,陳麟,你回去吧。”


    譚清雪淡淡地道。


    陳麟臉色微微一變,“雪兒……”


    “陳符師,我雖不在乎身份之別,但你還是叫我一聲上卿更合適吧?”


    譚清雪毫不掩飾眉間的一絲厭,“送客。”


    符師陳麟被請出潭府,他又是羞恥,又是氣憤。


    究竟怎麽回事?


    “吳勤!”


    最終,他握緊拳頭,眼中滿是恨意地看向玄武堂的方向!


    明明一切發展得如此順利,都怪這個吳勤到來,壞了自己的好事。


    而且,明明自己就能煉製寧魄符,譚上卿居然去找吳勤?


    “今日我陳麟位於人下,但他日……我未必一直隻是個普通客卿,未必混得比這吳勤更差!”


    他一甩袖子,轉身而去。


    ……


    回到玄武堂。


    李安覺得此事之後,譚清雪應該不會再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很平靜,和譚清雪之間,幾乎是沒有什麽過多的交集了。


    ……


    一眨眼,五年過去。


    五年時間,李安在玄武堂混得如魚得水。


    主要是他的靠山這幾年太猛了!


    江日白自從迎若梨認祖歸宗,在四大真丹長老中,成了最強勢的一位。


    若梨也沒有辜負她的天賦,禦獸術的修煉一日千裏,雖然起步很晚,但已經是江家公認的天才,五年時間已煉氣四層,幾乎是一年一個小台階。


    她和二牛來看過李安一次。


    曾經李安是她們兩人的師父,但如今身份已天差地別,相見時,李安卻隻能稱她為小姐,向她行禮。


    她倒是依舊稱呼李安為師,並且以弟子之禮相還,還送給李安一些禮物。


    這讓李安頗為感懷,如今若梨在江家眾星拱月,還能秉持一份淳樸真摯,倒也難得。


    畢竟他見過太多人,從貧弱到富貴後,得誌便猖狂,曾經與弱小伴生的善良淳樸,也會消失不見。


    也正是因為以上種種,李安過得很安生。


    今年,家族中更是有個消息,家主似乎修為出了些問題,有可能要閉關,到時候,江日白更是主持族中大事的第一人,李安更順風順水。


    可以說,現在李安已經具備了結丹的環境!


    但他還不能現在就結丹。


    其一,他進入江家之時的修為,隻是築基中期,突然就要結丹,未免讓人起疑,需要時間來讓這個過程合理化。


    其二,他還需要一粒明麵上的“元靈丹”。


    他肯定不能讓人知曉,他有極品元靈丹,需要掩飾!


    不過好在江家家大業大,元靈丹雖然是核心戰略物資,但劣丹卻是可以觸及的!


    李安就準備積攢幾年,向江家購買一枚“劣品元靈丹”衝丹,這樣一來,江家也會對他比較放心。


    暗地裏則用極品元靈丹衝丹,等他成丹之後,木已成舟,也就不怕人起什麽壞心了。


    “上卿,您還不閉關嗎?”


    早晨,孫瑾雪和李安一起起床,她感覺到李安的修為,已經可以衝擊築基後期了。


    而且,李安也已經有了衝靈丹輔助。


    “說的也對,明天就閉關。”


    李安微微一笑。


    假裝衝擊築基後期,成功之後,再用二三十年來鋪墊,假裝修煉到築基大圓滿,那時候差不多也能向江家購買劣品元靈丹了。


    大計可期!


    第二天,李安開始閉關。


    三個月後。


    李安正式出關,他的實力明麵也進入築基後期了。


    “這是家族這個月發布的任務——”


    出關不久,家族管事已經到來,給他送來這個月的任務清單。


    家族那邊都是直接對接上卿,分配任務,至於在堂內怎麽安排,那是上卿李安自己的事情。


    李安接過信箋一看,卻是眉頭一皺,“信達兄,這個月的符籙、法器、丹藥量怎麽提升這麽多?是以往的四倍!”


    管事名叫江信達,李安常和他打交道,主動結交下,兩人關係也比較近,稱兄道弟。


    江信達笑道:“吳老弟,你可別怪我啊,不隻是玄武堂,白虎青龍兩堂也是如此。”


    他悠悠道:“看在咱們交情的份上,吳老弟,我再給你透個信兒,接下來可能都是這麽多……還有可能遞增。”


    李安心中一動。


    雖然李安身為上卿,但身份有別,家族中的一些機密,他沒資格知曉。


    相反,江信達乃是家族核心管事,可能了解的比李安更多。


    江家忽然要的物資大增,而且是持續大增……這是在瘋狂做儲備啊。


    一般做這種儲備,隻有一個可能!


    戰爭!


    因為,戰爭對各種物資的消耗,是天量的!


    提前準備越多,戰爭之時就越是充裕。


    但在整個燕國,江家並沒有什麽仇家,青州境內,江家更是霸主,無人能挑戰。


    除非……


    難道燕國和大黎王朝,要發生戰爭了嗎?


    李安心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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