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欽倚著車門，抽著煙，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媽媽的話。
——你給她的當然是好的。可她想要麽？
想要麽？
他不清楚。
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別讓她知道為好。
可惜他不說，她也會找別的辦法弄清楚。
每次鬧矛盾，他都會後悔。
明明跟他沒關係的事情，因為他的隱瞞，她便要把火撒到他頭上。
但到了下一次，他還是無法對她坦白。
他一直覺得隻有傻瓜才會心存僥幸，一直覺得那是自欺欺人的愚蠢行為。
但是在隱瞞韓雨琪這件事上，他卻成了那個心存僥幸的傻瓜。
萬一她真的沒發現呢？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萬一她沒發現呢？
那些事情，他知道就夠了，沒必要讓她跟著一起擔驚受怕。
但事實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扇他耳光。
她總會發現，無論他隱瞞了多久，她終究會發現的。
他當初就是因為她那不肯服輸認命的倔強性子，才對她動心，現在卻被她骨子裏那股子執著勁兒弄得頭疼。
糊塗一點不好麽？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站累了的腿，掏出打火機，又點了一顆煙。
煙斜霧橫中，他隱約看見了姐姐總是笑吟吟的望向他的那張臉。
——小欽，吸煙一點都不帥喲，而且好嗆，好討厭。
他當時並不以為意，煩惱時便會點一顆，吞雲吐霧著尋求內心的平靜。
直到姐姐出事。
雨琪從未見過他吸煙。
在組建honor之前，他便戒掉了。
她也會覺得嗆麽？
他頓感煩躁。
煙都不能讓他平靜了。
他腦子裏好亂。
他想起媽媽交給他的戒指，想起了那上麵的那個字母q。
好煩。
他掐滅煙，回到車裏，拿出手機。
淩晨兩點半。
他調出通訊錄，看著那個號碼，調出來。
然後凝視、沉默，再按返回鍵。
他開始回憶韓雨琪的各種手機通訊軟件的提示音音量，最終調出短信。
【我想和你談談】
編輯好短信，他的手指懸在發送鍵旁，遲疑。
會不會太生硬了？
或許加上稱呼會更好。
可一旦加上稱呼，他便很難再和她談那件事情了。
他刪掉，重來。
【可以給你打電話麽？】
也不行。
氣頭上的女孩子是不會回複這樣的信息的。
總該說些什麽的。
開頭必然要用“我錯了”。
但他知道他沒錯。
他恨他的腦子是如此的清醒，他恨他能如此精準的捕捉到兩人之間發生矛盾的原因。
那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錯。
他願意跟她服軟，但這句話後麵他要寫些什麽？
他開始猶豫。
忽然進來了一個電話。
手機隻震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響，便掛斷了。
他立刻回撥。
好半響，才接通。
對麵傳來韓雨琪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抱歉，剛剛打錯了。”
“我在關北樓下。”
韓雨琪拿著手機，微微一愣。
他沒有回應她那聲打錯了。
他知道她沒有。
他知道她在想他。
所以不主動找她嗎……
“我……”
“我可以上去麽？”
韓雨琪垂眸：“電梯可能停了。”
王欽平靜：“嗯。”
韓雨琪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從關北的包包裏翻出房門鑰匙：“我下樓找你吧。”
“我上去。”
“很高。”
“我知道。”
韓雨琪將手機夾在耳邊，換鞋：“我馬上就下來了。”
“你就不能聽話一次麽？”那麽晚，那麽冷，從二十一層走下來？不知道電梯樓的樓梯間多危險麽？
韓雨琪微微一愣，換鞋的動作徹底僵住。
他生氣了。
她已經記不清他上次吼她是什麽時候了。
記憶裏，他都舍不得對她大聲說話的。便是她再胡鬧，他也不過是笑著掐掐她的鼻尖，便隨她去了。
手機裏傳來王欽無奈的聲音：“算了，你下來吧。走哪個樓梯？”
韓雨琪努力的在腦子裏回憶東南西北的具體方向。
“走離房間最近那個吧。出門直走，在右麵。”
韓雨琪“嗯”了一聲，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關好門，向下走去。
樓梯間的燈很暗。
電梯樓，很少有人走樓梯，故而樓梯隻是作為備用的安全出口。
一層樓兩折樓梯，一折樓梯八個台階，二十一層樓，三百二十個台階，每一步，都披著暗到陰鬱的昏黃燈光、踩著冰冷積灰的森冷地麵、聽著幽深樓道的詭異回音。
不知是不是地形的緣故，她總覺得裏麵回蕩著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韓雨琪本不怕黑，偏偏從十七樓通向十六樓的樓道裏擺了一個教學用的人體肌肉組織醫學模型。那模型與真人所差無幾，韓雨琪剛從一折樓梯轉向下麵那一折，一轉身，剛巧看到一個紅白相間、血肉露在外麵的人，登時嚇得一聲尖叫卡在了喉嚨裏。
她慌忙向後退了好幾步，才看清那隻是個模型，卻依然被樓梯裏那詭異的氣氛攪得渾身發涼。
她退到牆角，饒是知道那隻是個假人，依然心跳如擂。她撫著心口，努力平複著呼吸，好半響才重新恢複了走路的力氣。
她一步步挪下樓梯，剛轉過那個模型，卻隱約看到有一個人影從樓下轉角處閃了過去。
她握緊手機凝神細看，卻不見人影。
夜深人靜，樓梯裏又容易落單，她的腦子裏閃過那些在電梯樓樓梯間裏出現過的命案，不由得渾身發涼。
她站在原地平複著心情。
卻聽見越發清晰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來。
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她一直以為那是她的腳步的回聲，可她現在已經停下了，那腳步依然在向上靠近。
這個時候，怎麽還有人上樓？
似乎就在身後，似乎轉角便能遇到。
她緊張的攥緊了拳頭。
然後看見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從轉角處大步走了出來。
她緊握手機，想著這若是個歹人，便一手機甩他臉上，然後想辦法逃跑。
那人回過頭來。
“怎麽了？”
是王欽。
她心底那股子勁兒驟然消失，鼻子一酸，眼裏登時溢滿了淚水。
王欽有些迷茫。
然後，他看到了不遠處那個人體肌肉組織分布模型。
“你啊……”都說了我上去，你等著，偏不聽。
但他終究還是把後麵的話咽進了肚子，輕輕地把她抱到懷裏：“好了，沒事兒了，不怕，乖。”
——你給她的當然是好的。可她想要麽？
想要麽？
他不清楚。
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別讓她知道為好。
可惜他不說，她也會找別的辦法弄清楚。
每次鬧矛盾，他都會後悔。
明明跟他沒關係的事情，因為他的隱瞞，她便要把火撒到他頭上。
但到了下一次，他還是無法對她坦白。
他一直覺得隻有傻瓜才會心存僥幸，一直覺得那是自欺欺人的愚蠢行為。
但是在隱瞞韓雨琪這件事上，他卻成了那個心存僥幸的傻瓜。
萬一她真的沒發現呢？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萬一她沒發現呢？
那些事情，他知道就夠了，沒必要讓她跟著一起擔驚受怕。
但事實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扇他耳光。
她總會發現，無論他隱瞞了多久，她終究會發現的。
他當初就是因為她那不肯服輸認命的倔強性子，才對她動心，現在卻被她骨子裏那股子執著勁兒弄得頭疼。
糊塗一點不好麽？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站累了的腿，掏出打火機，又點了一顆煙。
煙斜霧橫中，他隱約看見了姐姐總是笑吟吟的望向他的那張臉。
——小欽，吸煙一點都不帥喲，而且好嗆，好討厭。
他當時並不以為意，煩惱時便會點一顆，吞雲吐霧著尋求內心的平靜。
直到姐姐出事。
雨琪從未見過他吸煙。
在組建honor之前，他便戒掉了。
她也會覺得嗆麽？
他頓感煩躁。
煙都不能讓他平靜了。
他腦子裏好亂。
他想起媽媽交給他的戒指，想起了那上麵的那個字母q。
好煩。
他掐滅煙，回到車裏，拿出手機。
淩晨兩點半。
他調出通訊錄，看著那個號碼，調出來。
然後凝視、沉默，再按返回鍵。
他開始回憶韓雨琪的各種手機通訊軟件的提示音音量，最終調出短信。
【我想和你談談】
編輯好短信，他的手指懸在發送鍵旁，遲疑。
會不會太生硬了？
或許加上稱呼會更好。
可一旦加上稱呼，他便很難再和她談那件事情了。
他刪掉，重來。
【可以給你打電話麽？】
也不行。
氣頭上的女孩子是不會回複這樣的信息的。
總該說些什麽的。
開頭必然要用“我錯了”。
但他知道他沒錯。
他恨他的腦子是如此的清醒，他恨他能如此精準的捕捉到兩人之間發生矛盾的原因。
那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錯。
他願意跟她服軟，但這句話後麵他要寫些什麽？
他開始猶豫。
忽然進來了一個電話。
手機隻震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響，便掛斷了。
他立刻回撥。
好半響，才接通。
對麵傳來韓雨琪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抱歉，剛剛打錯了。”
“我在關北樓下。”
韓雨琪拿著手機，微微一愣。
他沒有回應她那聲打錯了。
他知道她沒有。
他知道她在想他。
所以不主動找她嗎……
“我……”
“我可以上去麽？”
韓雨琪垂眸：“電梯可能停了。”
王欽平靜：“嗯。”
韓雨琪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從關北的包包裏翻出房門鑰匙：“我下樓找你吧。”
“我上去。”
“很高。”
“我知道。”
韓雨琪將手機夾在耳邊，換鞋：“我馬上就下來了。”
“你就不能聽話一次麽？”那麽晚，那麽冷，從二十一層走下來？不知道電梯樓的樓梯間多危險麽？
韓雨琪微微一愣，換鞋的動作徹底僵住。
他生氣了。
她已經記不清他上次吼她是什麽時候了。
記憶裏，他都舍不得對她大聲說話的。便是她再胡鬧，他也不過是笑著掐掐她的鼻尖，便隨她去了。
手機裏傳來王欽無奈的聲音：“算了，你下來吧。走哪個樓梯？”
韓雨琪努力的在腦子裏回憶東南西北的具體方向。
“走離房間最近那個吧。出門直走，在右麵。”
韓雨琪“嗯”了一聲，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關好門，向下走去。
樓梯間的燈很暗。
電梯樓，很少有人走樓梯，故而樓梯隻是作為備用的安全出口。
一層樓兩折樓梯，一折樓梯八個台階，二十一層樓，三百二十個台階，每一步，都披著暗到陰鬱的昏黃燈光、踩著冰冷積灰的森冷地麵、聽著幽深樓道的詭異回音。
不知是不是地形的緣故，她總覺得裏麵回蕩著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韓雨琪本不怕黑，偏偏從十七樓通向十六樓的樓道裏擺了一個教學用的人體肌肉組織醫學模型。那模型與真人所差無幾，韓雨琪剛從一折樓梯轉向下麵那一折，一轉身，剛巧看到一個紅白相間、血肉露在外麵的人，登時嚇得一聲尖叫卡在了喉嚨裏。
她慌忙向後退了好幾步，才看清那隻是個模型，卻依然被樓梯裏那詭異的氣氛攪得渾身發涼。
她退到牆角，饒是知道那隻是個假人，依然心跳如擂。她撫著心口，努力平複著呼吸，好半響才重新恢複了走路的力氣。
她一步步挪下樓梯，剛轉過那個模型，卻隱約看到有一個人影從樓下轉角處閃了過去。
她握緊手機凝神細看，卻不見人影。
夜深人靜，樓梯裏又容易落單，她的腦子裏閃過那些在電梯樓樓梯間裏出現過的命案，不由得渾身發涼。
她站在原地平複著心情。
卻聽見越發清晰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來。
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她一直以為那是她的腳步的回聲，可她現在已經停下了，那腳步依然在向上靠近。
這個時候，怎麽還有人上樓？
似乎就在身後，似乎轉角便能遇到。
她緊張的攥緊了拳頭。
然後看見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從轉角處大步走了出來。
她緊握手機，想著這若是個歹人，便一手機甩他臉上，然後想辦法逃跑。
那人回過頭來。
“怎麽了？”
是王欽。
她心底那股子勁兒驟然消失，鼻子一酸，眼裏登時溢滿了淚水。
王欽有些迷茫。
然後，他看到了不遠處那個人體肌肉組織分布模型。
“你啊……”都說了我上去，你等著，偏不聽。
但他終究還是把後麵的話咽進了肚子，輕輕地把她抱到懷裏：“好了，沒事兒了，不怕，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