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慕容天正要從啞老道的雙腿間衝出,但已經來不及了!


    “砰——”


    啞老道搖搖欲墜,此時轟然倒下。


    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抵擋碎石時的堅硬,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的柔軟。


    虞清,慕容天,還有躺倒的其他人,正好被他攏在身下。


    落石從後深深紮進了他的胸膛。


    他的腦袋被滾落的巨石砸癟。


    血,流了一地。


    “嗬嗬……”


    他的喉嚨裏發出了最後一點聲音。


    ……


    搖晃停止了。


    虞清從粘膩的血肉中爬了出來。


    啞老道的脊背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


    她正準備發力掀翻他山一樣的軀體,


    “轟”


    軀體被掀開,


    看起來無比碩大的身軀,竟隻需要輕輕一掀,就能推開。


    像一塊破布。


    她蹲在啞老道的身邊,看著他尚未閉闔的眼睛,大張的嘴,裸露的皮膚,久久地出神。


    慕容天也掙紮著爬了起來。


    “修煉邪功的人,會怎麽樣?”


    虞清以手指觸碰啞老道的掌心。


    他的全身已經潰爛,好像體內經曆了一場爆破,渾身上下的毛孔都留著血。


    隻有掌心尚完好,掌紋裏嵌入了幾道紫色的痕跡。


    慕容天此時終於掃描出了他的身體情況,


    “他沒有靈根!卻可以調用真炁,變換身體形態,現在他的炁海好像破了個大洞,沒有一絲真炁殘留……”


    怪不得他之前無法用係統探測出他的修為境界。


    修煉邪功之人竟能無靈根而調動真炁?


    他想起方之信,出發前他還能探查到他的靈根,等到了巨樹山穀,就完全探查不出來了。


    “別以為就你能同邪靈做交易”


    上陽道長陰森森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他不由得脊背發冷,他們的靈根哪裏去了?


    “無量道長,找到人了!他們在底下!”


    上方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上陽觀塌了。


    無量道長見勢不對,便立即帶領流仙宗的弟子前來支援。


    上陽觀所在的那個山頭,仍完好無損,


    隻是幾十裏外,距離玉虛峰四五個山頭,流仙山最西邊的一座小峰,山崩了。


    慕容天拚命地搖手,大喊:


    “我們在這裏,放幾條繩子和竹筐下來,有人受傷了!”


    一個籮筐晃晃悠悠地被上方的弟子放了下來。


    慕容天準備把昏迷的禹長老先送上去。


    將禹長老送上去後,接下來是受傷程度較重的風君遊,好在他的靈根健在,心脈被師姐用真炁護住。


    救治及時,不會有大礙。


    接著是童靈珊,韓越。


    等他們都被運了上去,他也準備和師姐跳上竹筐離開。


    但師姐仍怔怔地蹲在啞老道的身邊。


    “師姐……”


    慕容天喚道。


    虞清起身,在山洞裏遊走了一會,蹲下身,拾撿一塊又一塊碎布——


    那是啞老道破碎的衣物。


    她終於開口,眼眸低垂,聲音低啞:


    “出去後,我給這位老前輩,立個衣冠塚。”


    ……


    一座墳塋悄然立在了玉虛峰的腳下。


    虞清正在為其刻碑,流仙宗的紋飾已經刻好。


    文字部分,她手握篆刀,犯起了難。


    這位老前輩究竟是誰,他的生平為何,師承何人?


    “唉——”


    悠長的歎息聲從背後傳來。


    無量道長的衣擺隨風飄動,眼睛定定地定在那塊石碑上,眼底是無限淒涼。


    虞清發問:“這位老前輩,是誰?”


    無量道長搖搖頭:


    “我心中也隻有一個大概的猜測,一切還得等你禹師叔醒來,再做定奪。”


    虞清握著篆刀的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聲音沉沉:


    “他和方質中是什麽關係?”


    無量道長默然許久,又歎息一聲。


    半晌,他才開口道:


    “這些事情,止於你我之間,一切等你禹師叔醒轉後,再做定奪。”


    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枝頭的黃鳥,叫聲悲切。


    孤墳旁側的寥寥幾棵稀鬆,無聲地速說著籲嗟哀思。


    虞清久久跪伏在那塊無字的石碑前。


    逝者已去,生者仍需繼續前行。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似乎隻是美好的祝願。


    “啾——”


    一聲清涼的鶴唳傳來。


    一隻通體雪白的仙鶴,振翅,落於無量道長身前。


    黑豆子似的眼珠好奇地瞅著那個在石碑前長跪不起的女子。


    無量道長解下鶴腿上的小竹筒。


    “惠之大師請我們上天竺峰經緯殿一敘。”


    惠之大師乃佛修,極少參與宗門各觀的事務,超然的地位讓他可以保持中立。


    因此他雖主管宗門法規,但隻有極為重大,牽涉到宗門整體,需要協調各派的事宜,才會參與。


    看來這次上陽觀的事情,牽涉甚遠。


    沉睡在幽幽暗域的謎底,她真的有勇氣將其揭開嗎?


    流仙宗繁盛的背後,又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往事?


    懷著紛繁複雜的心思,她和無量道長一起乘上了飛鶴。


    雲碧萬頃,長空千裏。


    流仙山二十四峰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翠,草木豐隆,靈炁繚繞。


    白雲蒼狗,青山依舊,山嶽無痕。


    流仙山的最北域,天竺峰,近了。


    ……


    天竺峰,經緯殿,正廳。


    廳中立著一個銅鑄的大型儀器,形狀像一個酒樽。


    四周有八個龍頭,龍頭對著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方向。


    龍嘴是活動的,各自都銜著一顆小銅球。


    每一個龍頭下麵,有一個張大了嘴的銅蛤蟆。


    此時,西部和西北部的龍頭嘴裏空空如也,其下的銅蛤蟆嘴裏俱多了一顆小銅球。


    惠之大師開口道:


    “這台八方儀,之前已經檢測出了歿神嶺的異動,一周之前,西部龍頭所銜的銅柱也落下來了。”


    這台儀器,和藏經閣的水鏡一起,組成流仙山觀測九州的眼睛。


    這個世界裏,炁生萬物,無處不在,不僅存在於空氣中,亦湧動在地脈裏。


    若是出現異動,該處的炁體就會變得異常。


    水鏡主要顯示空氣中異常的炁體波動,八方儀,則檢驗地脈的湧流是否平衡。


    而這次的異動,藏經閣裏的水境不曾有半點顯示,看來問題出在地脈裏。


    誰能有這種本事,暗地裏改變地脈的湧流,地表外卻不顯露一點痕跡?


    無量道長沉吟片刻:


    “再過幾日,軒轅氏的大皇子就要返回中州,宗內需要指派子弟隨護。這一趟隨行,也可讓其順便查探異動來源。”


    惠之大師開口:“想必你心下已經有合適的人選。”


    兩位長老都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邊的虞清。


    還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嗎?


    無量道長拱手:“除此之外,我還想向您求一個準許。”


    惠之大師似已能猜到他要說什麽,麵色沉肅:


    “我找你們來,還有一事相商。藏經閣頂樓的鑰匙,之前一直是上清保管,他去歿神嶺前,本定好以飛鶴擇日交托於我,但不知為何,飛鶴一直未來。”


    虞清聞言,猛地抬起頭。


    無量道長亦訝然道:


    “上清道長去歿神嶺前,也不曾向我透露過這些。隻是說有一天他若是仙去,藏經閣頂樓的鑰匙將交托於您。”


    他陷入了沉思,不安道:


    “頂樓是隻有宗主方能進入的領域。上清道長生前認為您超然各觀外,是最為適合保存鑰匙的人選。”


    “歿神嶺之行,他走得匆忙,也未確認飛鶴是否到了您這裏,若是飛鶴被心懷不軌之人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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