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一天一個模樣。


    已有四個多月的小柏川,原來發紅褶皺的皮膚已經完全褪色展開。


    如今白淨又肉墩墩的,鼓著小嘴吐泡泡、流口水。


    黑黝黝的眼珠掃來掃去,好奇的小模樣別提多可愛。


    淩父見著小家夥,心裏就很是喜歡。


    對上小家夥眼神,淩父神情慈愛,下意識想笑,卻又一眼掃見孩子腦門上的淤青。


    淩父不禁頓了下。


    手上不好紮針,那麽細長的穿透針隻能往頭上紮。


    孩子小,皮兒也嫩,額頭一側的皮膚因為打針青紫了好大一塊。


    幾天都不見下去。


    陸淼每每看見,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知道淩父也看見了,她就也不再過多做贅述,直接開門見山道:


    “淩叔叔,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有些話不應該由我這個晚輩來說,那我便也不再多說了,但是這事兒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說過去就過去了。”


    陸淼口吻篤定,眼神更清冷嚴肅。


    她繼續說道:


    “我年齡雖小,可也是當媽的人,您和嬸嬸這大晚上的過來,說白了,有為了兩家的情麵,也有為了孩子的成分在,那我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您和嬸嬸應該也能理解。”


    “理解,都能理解!”


    淩父連忙點頭:


    “這事兒是委屈了你和孩子……”


    陸淼麵不改色,態度犀利果決,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道:


    “論交情,那是您跟我爸之間的事,將來是走動也好,是斷交也好,上麵有長輩在,我們小輩自然隻有聽從的份兒。”


    “但如果是繼續走動,以後這個劉文佩就少讓她往我家跑,往我臉上湊!”


    陸淼固然生氣,但也過了最早那陣兒衝昏頭腦的時候。


    現如今理智回籠,便一碼歸一碼。


    不看僧麵看佛麵。


    事發的時候,淩源為了這事兒傷了腿,自始至終,淩家擺出的態度也還算端正可以。


    陸淼姑且不往深處計較,隻一點。


    想讓她像過去一樣,好好地和劉文佩相處?


    不可能。


    她上回看在是淩源和淩家的麵子,氣急起來也隻是扇了淩源耳光。


    如果讓她跟劉文佩再發生摩擦,她可不保證會不會直接上去扇劉文佩。


    “這……”


    淩父幹巴巴搓著手,尷尬笑著點點頭。


    這個時候,除了尬笑允諾,淩父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得好。


    “行了。”


    陸遠征適時開口。


    自己姑娘是個什麽樣的脾性,他再清楚不過。


    慪了這麽大的氣,又哭了這麽些天,不撒出來點兒氣,鐵定是不行的。


    但也不好真的叫她掀了桌子。


    畢竟是長輩呢。


    “這事兒就翻篇吧。”


    陸遠征沉吟一聲,說著,抬抬下巴衝陸淼道:


    “抱孩子回屋歇著去。”


    陸淼淺淺鼓嘴,到底沒再多說。


    縱使淩家態度不差,但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也有表象部分。


    比如說日後來往。


    這件事已經成了陸淼心上的一根刺。


    即使看僧麵又看佛麵,抑製不讓這件事情上升到破壞兩家關係的地步。


    但陸傅、淩幾家之間的關係,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了。


    陸淼是如此想。


    陸遠征是孩子的姥爺,孩子媽的親爸,他難道就不心疼兩個孩子了嗎?


    他自然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麵子上不點破罷了。


    ·陸淼抱著孩子回房間。


    隔著一扇門,外麵低聲絮絮叨叨地嘮了很久。


    直到快九點,外麵響起敲門聲。


    淩源也來了。


    淩父跟淩母是騎自行車過來的。


    淩源是走過來的,所以耽擱了久一些。


    他過來不僅僅是因為天黑接父母回去,也有打探情況的意思。


    一行人站在門口,免不了又要叨叨一通對不起、抱歉的話。


    可事情已經發生,對孩子的傷害已經造成,再說對不起的話,又有什麽用呢?


    天也實在是晚了,唐梅就打發他們先回去。


    陸遠征擺手,讓傅璟佑送他們一段。


    傅璟佑原說送他們到巷尾。


    結果才至巷尾,囑咐路上小心的話還沒來得及說。


    隔著幾十米開外的一處路燈下,傅璟佑隱約看見幾個拿著棍棒的人影浮動。


    頓了頓,傅璟佑收回目光,手往一側探了下:


    “叔嬸兒往這邊走吧,那邊最近在修下水道,挖了好幾個坑,天黑不好走。”


    “哎、哎!”


    淩父淩母跟在他身旁,往巷子另一側走去。


    淩源則跟在傅璟佑另一側。


    沒了過去的插科打諢的玩鬧勁頭,淩源歎氣沉重的道了句“對不住”。


    傅璟佑拍拍他,算是給他一點安慰,卻沒有明確表示是接受還是拒絕他的道歉。


    不遠處那邊的一夥人看見情況,快步跟了一段就又驀地停下了。


    陳向東看事考慮得還算長遠。


    劉文佩招惹了他,他未必會在明麵上有什麽舉動,但是背地就不見得了。


    而他手裏的那些人,也很有幾個刺兒頭在。


    哪怕這次僥幸,他們一夥人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失,但也不可能就這麽忍氣吞聲。


    陳向東久不動作,他底下的幾個人便按捺不住了,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隻是不巧的是,傅璟佑在側。


    見傅璟佑把人往另一條路上帶,那些人能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嗎?


    算是暫時賣傅璟佑個麵子,那些人才沒有繼續再跟。


    把淩家一家子往外送到西邊護城河壩下,傅璟佑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回家。


    到家長輩和幾個孩子都睡下了,隻有陸淼還蹙著眉心,盤腿坐在炕上心不在焉的看著書。


    傅璟佑洗漱完上炕陪她麵對麵坐著:


    “心情還沒好點?”


    陸淼白他一眼,鼓著臉瞪他。


    不廢話嗎?


    漸行漸遠是遲早的事,隻是這事兒處理起來,始終有點如鯁在喉。


    陸淼和淩家人相處過。


    她以為,劉文佩犯的錯,不該算在整個淩家的身上。


    尤其是淩家老兩口的身上。


    都說亂世先殺聖母,做人不能太感性。


    這話是沒錯的。


    如果她能狠心冷血一些,也不至於會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難受。


    傅璟佑撫上她煩悶緊蹙的眉心,低沉安撫道:


    “她會為自己的過失買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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