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佑見了惆悵,按著豬直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陳桂芬趕緊把盆子遞過來接豬血。


    “別說是殺豬,過去糞都挑得,現在不過是讀了兩年書,哪就到這不能幹,那幹不了的份兒上了?”


    傅璟佑騰出點位置,和賀二哥一起按住還在掙紮蹦躂嘶鳴的豬,沉著道:


    “叔伯、嬸子們疼我歸疼我,可別是為著編排、擠對我來的。”


    “你們看小六這小子……”


    一眾叔伯、嬸子指著傅璟佑,偏頭麵麵相覷地笑了起來。


    傅璟佑上了學,有了出息。


    現在還當了廠長、當了幹部,所有人都覺得,他肯定會跟那些幹部似的,要擺官威譜兒。


    可偏偏沒有。


    傅璟佑實誠接地氣得很。


    隊裏叔伯、嬸子們看清情勢,免不了又要誇他不忘根本,是個好樣兒的雲雲。


    傅璟佑暗暗搖頭,默不作聲地繼續和賀二哥一起分割豬肉。


    南邊的年順遂過著,唯一要多提一嘴的,就是時安和敏傑。


    老宅那邊翻修,到處都是磚石、瓦礫,灰也重得很。


    平時都是傅璟佑一個人住那邊兒,時安多是擱在賀家這邊。


    賀二哥和田桂花在房裏搭了個小床,時安和敏傑一起睡。


    兩個小子起初都靦腆,後來混熟簡直就是解放了天性。


    每天鬧哄哄地鑽竹林、跑後山。


    起初還隻是他們兩個。


    後頭直接帶著生產隊裏的大小孩子們一起。


    捏著個小木棍就能當槍使,一天到晚的也不怕冷,漫山遍野的“biubiubiu”。


    小子皮實愛鬧,也是正常。


    傅璟佑不拘著他們玩。


    就是年前臘月二十九的時候,傅璟佑燒了兩鍋熱水,帶時安回那邊去洗澡,為著新年新氣象做準備。


    結果衣服脫幹淨,就看見小子脖子上有一處明顯的紅痕。


    傅璟佑以為是小孩子玩出了脾氣,幹架弄出來的,沒太放在心上。


    後麵怕他冷,把煤油燈和爐子都提近了些,才又看見那處紅痕有明顯的破皮和外滲的紅血絲。


    傅璟佑覺得不對勁,問是怎麽回事。


    時安也實誠,坦白說了是玩的時候在竹林裏摔了跤,被竹子捅了一下。


    傅璟佑聽了心驚,一逼鬥給人直接抽進盆裏。


    時安愣了一下,眼睛水光一閃,摸著腦袋被打的地方,就那麽坐在澡盆兒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傅璟佑沉了臉,給他拎起來對著光溜的屁股蛋又是重力的幾個巴掌。


    “哭哭哭,還有臉哭!怎麽沒直接給你紮穿紮透?明天還去不去?還去不去了?老子給你把頭擰下來!”


    傅璟佑輕易不紅臉,但凡紅臉,那就是真生氣。


    這回又是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回來。


    身旁沒個插手阻攔的人,時安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


    後麵直嚎著“不去、再也不敢了”才作罷。


    這事兒不是小事,隔天傅璟佑跟陳桂芬提了一嘴。


    陳桂芬也嚇得不行。


    林子裏的那些竹子樁子是好沾染的東西?


    一個個都是斜切口,比刀尖兒、刃口還鋒利。


    陳桂芬拉過時安看脖子,直揚言要不是穿得厚實還戴著圍巾,怕是真要紮出個好歹來。


    敏傑是天天竄著時安出去玩的事主之一,加上臭小子自己也不是個仔細的人。


    怕他不知事大,回頭自己跑出去野,再給傷著哪兒。


    賀家小院裏,陳桂芬提著敏傑捏掃把一頓打,她打完了,賀宏進上去接著打。


    夜裏賀二哥和田桂花又是找補了一頓混合雙打。


    大年初一,敏傑連屁股蛋都是腫的。


    怨他小叔告狀,還生了好一陣子的氣,後麵見著人了,連小叔叔都不喊了。


    可半大的小子,就是好吃不記打的年紀。


    吃過早飯拿了新年紅包,敏傑又開始叔叔長、叔叔短地跟在傅璟佑身後跑。


    賀二哥見了又好氣又無奈。


    隊裏人看見,更直接打趣說:


    要是換了別個不知道的,說不定還要以為叔侄兩個才是親爺倆呢!


    ……


    老家的宅子重新翻修,給換了嶄新的房梁,屋頂瓦片也是大麵積重新鋪。


    門板暫時沒動,窗戶傅璟佑做了拓寬更換調整。


    過去白天關上門窗,屋裏總是陰暗一片。


    遇著梅雨季節,潮乎乎的盡顯陰冷恐怖。


    現如今不會了。


    木製窗欄換成了鐵質的,能更有效地防盜、防撬。


    屋裏裝了正經窗簾,過去為保隱私糊了報紙的玻璃就也給換了,現在即使是關著窗戶,屋裏也是敞亮的。


    過去孩子媽媽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總是害怕。


    等下次回來,應該就不會害怕了……


    傅璟佑細致搗鼓,房子弄得差不多收尾,又折騰起了家裏幾個屋的床。


    長時間沒人住,好些床板都被白蟻蛀了,他索性都清理了當柴火。


    在隊裏跟人換了陰好了的木材,重新刨花、刷漆打了兩張床。


    老家這邊忙得熱火朝天,京北小院也沒閑下。


    陸遠征走完陸家的親戚,又開車帶陸淼轉了一圈,拜訪他們年輕小輩結交下的關係。


    初一初二忙完自家的事兒,初三開始,謝家、陳家等,銜位低於陸遠征的,都先上門拜年來了。


    顧瑩和謝斐跟著謝正國一起過來。


    長輩們紮堆嘮起淩家今年有沒有上門來拜年的事。


    小輩之間,陸淼則問起顧瑩和謝斐的工作分配情況。


    謝斐學的是鐵路相關,工作分配其實有很多種。


    他傾向於工程師,但是鐵路工程和常規技術工種不同。


    如果參與分配,他得先跟工程隊走。


    而且是去給老師傅做學徒實踐,至少要熬一兩年才有可能自己出頭帶組。


    鐵路工程隊,這種一年四季少有著家,謝斐傾向的路子,謝家父母其實都不太看好。


    目前分配還沒落實下來,家裏也跟他商量著,不行就安排他進工商局。


    謝斐還沒答應。


    至於顧瑩?


    她是讀師範的,在學校跟老師溝通過,優先分配本市。


    目前也在等消息,估摸要等二月底、三月才能接到準信兒。


    謝斐坐在外間,陪在長輩們身邊喝茶。


    “長輩意思是最好往家門口分,要是可以,我其實是更傾向西二這邊的。”


    顧瑩和陸淼帶著幾個孩子在裏屋,悄聲說了幾句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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