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傅璟佑跟前,就跟法醫解剖似的,螃蟹殼整整齊齊放在一旁,完整得恨不能一會兒再拚回一隻螃蟹。


    陸淼沒忘記之前第一次吃螃蟹時,傅璟佑說的話。


    他嫌吃螃蟹麻煩的。


    可是一個嫌棄吃螃蟹麻煩的人,卻誠懇耐心地剃好蟹肉,遞到她麵前……


    貼心是貼心,可是這是不是有點過頭?


    “你幹嘛?”


    陸淼頂著油汪汪的小嘴望著傅璟佑,手指嚴肅點點桌麵。


    “我有手有腳,想吃自己會拿,不要你這樣!”


    陸淼把碗推了回去,“你自己吃!”


    傅璟佑沒動。


    陸淼拿他個木頭腦袋沒轍,繼續往回推碗道:


    “螃蟹渠道溝裏不是多的是嗎?我要是想吃,你隨時就能給我抓,所以不用刻意給我留。”


    “我呀,現在隻想跟你一起分享美食的喜悅!”


    話說到這裏,陸淼以為傅璟佑不會再堅持了,可是並沒有。


    傅璟佑晃晃腦袋,有自己的想法,“這次都剝好了,你吃。我下回再吃,一定。”


    這次螃蟹總共就兩隻,陸淼愛吃,傅璟佑就隻想緊著她。


    一小碗螃蟹肉被推來推去,陸淼呼出一口氣,無可奈何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說了下次,那下次就不能這樣了!”


    “嗯。”


    傅璟佑頷首,淩唇這時才淺淺勾出些許笑意。


    陸淼想要跟他分享吃螃蟹的喜悅,他能理解。


    但陸淼大抵不知道,他隻要見她吃得開心,吃得高興,心裏就已經滿足了。


    任何事情都無法填補、代替這份滿足帶來的喜悅感。


    陸淼一個人吃了兩隻螃蟹,後麵洗完手正式吃飯,她和傅璟佑有一嘴沒一嘴的聊著天:


    “上次養在缸裏的小魚怎麽樣?還活著的嗎?”


    “小鯽魚死了,我就丟了。其他的都還活著,偶爾丟點蚯蚓進去喂一喂,精神頭也還足著。”


    “還有活著的呢?我還以為都全軍覆沒了,這下好了傅璟佑,要是小魚小蝦都能養得住,那以後豈不是連“儲備糧”都有了?”


    陸淼一驚一乍,異想天開地想一出是一出,傅璟佑卻是眉眼含笑,隻在一側點頭附和。


    小打小鬧吃完午飯,陸淼讓傅璟佑給她騰出小桌,她一通搗鼓,從背過來的小背簍裏翻出針線和油紙包裹好的紅布。


    抖開紅布,衡量了一下尺寸位置,陸淼就近在灶膛口撿了一小塊炭,在布上小心寫寫畫畫,等寫完畫完,她洗幹淨手回來就開始穿針引線。


    傅璟佑在一側看了半晌,也沒看明白她到底要幹什麽。


    可即使不知道陸淼要做什麽,傅璟佑也表現出了尊重的態度,他將碗碟端出門外清洗,把廚房裏的活兒收拾差不多了,又去院裏侍弄起那幾塊巴掌大的小菜地。


    傅璟佑是個閑不住的,忙完菜地裏的事,又去屋前打穀場抽了半捆今年的新稻草回來。


    陸淼低頭忙活著縫縫補補,他就挨著她坐在門檻上,比畫她腳丫的大小開始編草鞋。


    全程安安靜靜,絕不打擾到她。


    嫻靜的日子還在繼續推進,另一邊,1974-7-23大暑。


    京市京北軍區大學,一封邊角壓了褶皺的信封層層上遞,終於落在了領導辦公室的辦公桌上。


    課間午休,陸遠征回辦公室,剛脫下外套、軍帽掛好,就看見桌子中央的信封。


    納悶往門口看了兩眼,如果是部隊和其他老友有要緊事,不發電報也會打電話,誰會給他寄信?


    心中想法剛落定,陸遠征忽然想起一樁事,趕忙走近桌前,一見信封上自己,他心裏驀地鬆了口氣。


    “鬼丫頭,還記得給你老子寄信呢?還知道你有我這個老子呢?”


    陸遠征笑了笑,轉瞬又嚴肅起來。


    先前他是盼著他這姑娘能跟謝家的小子好,可如今情勢轉變,他又怕他家姑娘非謝家那小子不可了。


    陸遠征蹙著眉,四平八穩坐在桌前拆信封,心裏其實是有些發愁的,可隨著信封拆開,信紙抽出,那幾個狂躁的大字出現在眼前時,他突然怔住。


    不多會兒,辦公室倏忽傳出難以抑製的開懷笑聲。


    “謝家的小子,過都不要……這丫頭,猖狂的勁兒真是隨了我年輕的時候。”


    陸遠征既沒被毫無格式與形式的信件激怒,也一點都不好奇他姑娘之前一直追著謝家的小子跑,現在怎麽突然就改變了態度。


    他隻知道,目前局勢,非常符合他的心意,這就足夠了。


    他的女兒,將會是他最好的助力。


    他唯一的女兒,他當然也會給她安排最好的歸宿。


    陸遠征一絲不苟折起襯衫袖口,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本子,翻了幾頁從中抽出信紙,他拿過鋼筆,眯著眼睛表情嚴肅寫起回信:


    親愛的陸小寶同誌,見字如見麵,展信如晤……


    陸遠征寫完信裝進信封,起身準備送去一樓傳達室,等著下午郵局的同誌過來取信件時,一起拿走,可腳才邁出去幾步,他琢磨著妥不妥當的問題。


    尋思半晌,陸遠征最終還是折回桌前,又草草寫了一頁信紙,取出另一個嶄新的信封,信紙連帶前麵第一封信一起放了進去。


    他從另一個帶鎖的抽屜裏取出印章,連著蓋了兩個不同的印戳,心裏才漸漸安定下來,再次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把信送了出去。


    時間進入八月立秋,日照依舊強烈,環繞二隊大河村的林木也遵循著四季的變化,枝葉逐漸由翠綠轉變為墨綠。


    禾苗茁壯生長,生產隊附近邊角地種植的大豆也到了采收的季節,傅璟佑拿著籃子上賀宏進家,說想去賀家自留地摘點青菜。


    “你直接去摘就是了,怎麽還每回都過來說?不嫌費勁的。”


    “不費事,就是順路過來說一嘴。”


    陳桂芬嗔怪嘖聲,沒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結下去,轉口說起另一茬,“說起來,璟佑啊。”


    “嗯?”


    傅璟佑茫然應聲。


    陳桂芬擺手,“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渠道溝那邊的大豆地,這陣子太陽大,那邊的大豆要是再不抓緊收,估摸都要散在地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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