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佑呼吸微顫,往前一小步如陸淼期許的那樣,稍稍傾下身緊緊將陸淼擁住。


    異常輕易就獲得了諒解,傅璟佑非不覺得開心,反而異常地傷感。


    傅璟佑知道陸淼要走,也知道他留不住陸淼。


    他粗糲大掌摩擦陸淼柔順秀發,不敢坦然直接地問她是否還會回來,隻借著其他事說道:


    “家門前樹上的棗子還有很多很多,能一直吃到中秋國慶後……要不要給你留一些?”


    “如果棗子吃不完,可以打下來隔水蒸一蒸再晾幹,你知道麽傅璟佑?”


    陸淼眼眸晶亮,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抬起頭瞳仁裏倒映出此時此刻傅璟佑哀傷不舍的模樣。


    一如傅璟佑的小心翼翼,她回答得也十分委婉:


    “幹紅棗就是這麽做成的。”


    最初的設定和重生女的那本書,就像是宇宙裏的兩個平行世界,而關於“陸淼”的劇情,冥冥之中早已書寫完畢。


    而這一段“離開”的劇情,在前麵兩個世界都是不存在的。


    陸淼作為穿越,或者說是穿書者,已經見證了兩個不好的結局,現在當下,仿佛又是萬千平行世界裏的第三個。


    這一次是她掌控著自我意識,手裏握著主動權,那麽她就是主角!


    她要爭奪出自己的人生,舍棄一些東西就仿佛成了必然,比如,春心萌動,剛剛生根卻還沒來得及發芽的種子……


    她是從心底打定主意要走的!


    在前麵那兩個世界中,她和傅璟佑都不是彼此的良人,這一次大概率也不會是……


    所以,她不希望傅璟佑在有關於她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傅璟佑深邃眼眸沉默地望著陸淼,好像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心裏。


    默默對視,短暫的靜默後,傅璟佑鋒利的下頜線微顫,略顯卑微地再次問道:


    “那以後,我們還可以再見麵嗎?”


    可不可以再見麵?


    陸淼低頭,稍一琢磨便點了頭:


    “或許會吧。”


    即使她今天從這裏離開,以後不會再回到這裏,可世界之大,國與國之間的秩序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以後傅璟佑闖出名堂,走出大山,誰能說得好在未來他們會不會再見麵呢?


    想到這裏,陸淼不由想到了一些深層的東西,她唇瓣輕輕扇動,最後一次囑咐:


    “政策時時都在發生變化,傅璟佑,你要堅持住,不要輕易放棄!”


    “也一定要聽我的話,不要輕易相信陳妙妙跟你所說的任何話。”


    傅璟佑頷首,這話之前陸淼跟他說過一次,他情急著了道,已經吃過一次虧,以後絕不可能再吃第二次虧。


    陸淼欣慰,繼續說道:


    “隻要你能遵守我叮囑的,我保證,以後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麵。”


    該囑咐的事情都囑咐的差不多了,陸淼抽身要走,卻在轉身之際被拉住了手。


    嚐試掙了掙,並未掙開。


    或許是被傅璟佑的執著感染到了,陸淼心裏也有些難受起來。


    她紅馥馥的唇瓣克製不住癟了癟,眼角浸出一絲濕潤,深呼吸好幾次才堪堪平複心情。


    “真拿你沒辦法……”


    她回過頭,笑意溫柔無奈:


    “我知道你認得字,我告訴你地址,如果有什麽高興或者不高興的事,你都可以寫信告訴我。”


    “我說過的,傅璟佑,我們是朋友。”


    陸淼告訴了傅璟佑她在京市的住址,想到什麽,她又提道:


    “還記得我放在櫥櫃底層格子裏的東西嗎?如果將來有一天有人到家裏鬧事、欺負你,你要記得拿出來,它或許能夠幫助你渡過一些難關。”


    傅璟佑頷首,一直沉默地聽著。


    沒有時間讓他思考陸淼到底在櫃子裏放了什麽東西,因為陸淼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她要走了,也該走了。


    天空雲彩被風帶去遠方,時間不允許她繼續停留下去……


    失意和不舍,讓傅璟佑在陸淼麵前最後一次執拗。


    他將她拉進懷裏,低嗓音低啞摻著一抹憂傷,最後一次的請求:


    “要記得我。”


    陸淼笑聲哼哼,笑意清甜柔和,“我會的。”


    旋即淺笑,揮手離開。


    傅璟佑目睹她轉過身,身影如花中蝶,翩翩然然地在雲層下方的陰影下,漸行漸遠。


    那頃刻間,傅璟佑隻覺得自己胸口仿佛缺失了什麽,壓抑、鬱積,憋悶難受得厲害……


    現在他的,連開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那麽以後呢?


    他們還會再見麵的……


    傅璟佑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心中默默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成長起來。


    等再次相見時,他一定要擁有能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


    傅璟佑轉身回生產隊,另一邊,大隊長白楊把陸淼送到南湖鎮公社。


    胡致遠早上是從縣裏來的,縣裏大領導受到陸父陸遠征的所托,對這件事十分重視,胡致遠過來時,還給配了小車。


    白隊長親眼看著陸淼上車,才轉身打道回府。


    彼時,軍綠舊式蘇聯小卡緩緩駛出南古鎮公社的鐵柵欄門,陸淼視線這才從車窗外收回來,盯著前麵後視鏡,口吻不善道:


    “胡特派員,真是幸會啊。”


    胡致遠從後視鏡裏與陸淼對視,知道剛才是礙於身旁一直有人,陸淼才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眼下身邊沒了別人,陸淼第一時間就來敲打他。


    他苦著一張臉,自打嘴巴求饒道:


    “哎喲,姑奶奶,當初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認錯,我道歉行不行?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哼。”


    陸淼雙手環肩,傲慢蹺起二郎腿。


    “瞧胡特派員這話說的,繞不饒的我哪敢呀?倒是有一件事我一直記掛,你那“秘書”招得怎麽樣了?”


    “不招了,早就不招了!”


    “真的假的?我怎麽那麽不信?”


    “絕對保真!上會兒從燕磯回去,這事兒我就給推了,要不然現在哪輪到我來接您,是不是?”


    胡致遠狗腿說道。


    陸淼依舊不信,可手裏沒證據,加上這事兒胡致遠一直在否認,她也不好一直抓著說,就刺兒刺兒地紮了胡致遠幾句,轉口揭過話茬。


    隻不過陸淼本身也不是個好糊弄的,即使轉移話題,她新拋出來的問題,也同樣讓胡致遠感受到了什麽叫作心驚膽戰:


    “說吧,上次安排你去招“秘書”的,是縣裏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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