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淼哭哭啼啼地掉眼淚,繃著表情鼓起腮幫子,像極了難為情又別扭的小女孩。


    女人生產後,在意自身身體狀況外的,無外乎就那點東西。


    有沒有妊娠紋,身材有沒有走樣。


    陸淼倒是沒有妊娠紋。


    可肚子鼓囊囊了九個多月,說卸貨就卸貨,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皺巴,怪異又難看。


    先前在醫院擦澡,身上穿著衣服,一直都沒完全脫幹淨。


    加上那會兒不方便大幅度活動,所有詳細情況,陸淼一直沒看全麵。


    可剛才換衣服在燈下看了一眼,陸淼心情簡直比懷孕期間更敏感,眼淚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她過去就是個頂頂嬌氣愛美的,哪受得了這個?


    說完就哭得更厲害了。


    淚珠兒晶瑩剔透,跟清晨墜在花朵葉麵上的晨露一般。


    人抽抽搭搭,也跟風裏顫抖的小花似的。


    傅璟佑摟著她,想哄她,她扭動挪去了炕裏側:


    “別抱我,身上還味兒呢。”


    “哪有味兒?才洗的澡,香著呢。”


    傅璟佑跟著上炕,直接把她拉進懷裏,一個結實的擁抱讓她避無可避。


    他輕輕給她拍著順氣:


    “多大點事?怎麽總是哭?”


    多大點事?這是天大的事好嗎?


    陸淼不滿意他說的話,扭動推他。


    他抱著她不放,緩了口吻安撫:


    “老四就一個,老二老三還是雙胞胎,你那會兒昏睡不醒,肚子比這還誇張,不也恢複得好好的?”


    陸淼吸吸鼻子,下巴抵著他胸口,揚起水霧朦朧的眸子看他,以判斷他話裏的真實性。


    傅璟佑頷額在她額頭上啄了啄,說:


    “當時那個錢老先生還教了我一套推拿的手法,興許也有用,你趴著點兒,我給你按一按?”


    陸淼可憐巴巴點點頭。


    傅璟佑放開她,她便擺好枕頭,當真乖乖趴成直溜一條。


    傅璟佑把她露出後腰的小褂子往下拉了拉,回憶手法由輕到重慢慢遞加力道給她按著:


    “要是重了覺得難受,你跟我說下,我輕點。”


    陸淼點點頭,下巴抵在枕頭上有點隔脖子,她聲音也朦朧起來:


    “這個力道就挺好,挺舒服的……不過這是按背和按腰的,對恢複能有用嗎?”


    陸淼挺在意的。


    肚子別人看不見,可孩子爸爸能看見。


    她在意也從來不是別人的目光。


    心頭沉甸甸的,陸淼蹙眉,總是會克製不住地想傅璟佑會不會覺得難看?


    甚至是覺得惡心?


    往深處一想,她吸吸鼻子,鼻音又重了起來。


    傅璟佑輕輕拍拍她後腰,安慰她:


    “這才剛剛按一半兒,後麵還有呢。”


    “嗯……”


    陸淼鼓著臉點點頭,蹭了蹭眼角,把眼淚憋了回去。


    傅璟佑一直給她按著,從後背到後腰,到小腿。


    翻過身來從胳膊到小臂,再到腹部。


    她精力有限,迷迷糊糊地泛起了瞌睡,他還坐在旁邊給她揉著。


    “佑哥。”


    “嗯?”


    陸淼眼睛眯開縫隙,輕輕拉拉他衣服。


    “不按了睡覺吧,好困……”


    傅璟佑在她額間撫了撫,溫柔低聲笑說:


    “你先睡,我再給你按一按,一會兒就好了。”


    陸淼迷迷糊糊點了一下下巴。


    睡姿不太好擰著脖子了,她呼氣吸氣聽著像是在輕輕地打著小呼嚕。


    傅璟佑沒急著動她,等一套按完她睡實了,才輕輕托起她後脖頸,給她調整到舒服的睡姿。


    又下炕套上鞋,檢查老幺給把了尿,喂了半瓶瓶瓶奶,才放回原處。


    老幺除了最初懷胎的時候曲折,後期孕期中,其實比前麵的大寶、二寶老實許多。


    出生後也是。


    除了餓了會鬼哭狼嚎,其他時候真挺好帶的。


    傅璟佑拿小炕桌擺在老幺頭頂外側攔著,拉燈上炕摟著媳婦睡覺。


    迷迷糊糊的,心裏還在思忖:


    老幺將來該是個妥帖、沉穩懂事的小子。


    不同於陸淼睡覺擰了脖子,才導致呼吸像打呼嚕。


    傅璟佑時時提著一顆心,一直沒怎麽好好合眼,是真的有點累到了。


    隔了幾天身體初次占床,他腦袋一沉,很快就打起了輕鼾。


    所幸懷裏人有他的睡前調節,睡得足夠沉穩。


    乖乖巧巧枕著他胳膊背對他睡著,絲毫沒被影響到。


    一夜星空閃爍,破曉黎明,東方很快飄起魚肚白。


    唐梅第一個起來忙活,抽了堂屋門閂打開大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立即闖入鼻腔。


    一開始還好奇是哪兒的香味,後麵到井邊洗菜,才發現是傅璟佑去年帶回來的梔子花開了。


    梔子花喜酸,北方土壤、水肥都含堿,加上冬天天氣惡劣。


    這些年斷斷續續的,又一直鬧著打倒資本,花束、盆栽也沒哪家敢倒騰。


    現階段梔子花在北邊屬於非常少見的綠植。


    唐梅聞著香味喜歡,念叨兩句“咋那麽好聞呢”。


    洗完菜還走近打量了一圈,稀罕地給花樹底下澆了大半盆水,才端著盆子進廚房忙去。


    傅璟佑第二個起來。


    怕吵到媳婦兒,他收拾完自己,就把孩子抱去了堂屋。


    把尿、衝瓶瓶奶,他忙得得心應手。


    等小的吃飽喝足後,他給重新墊上幹淨尿布。


    過去堂屋裏的秋千,成了老幺的搖籃,傅璟佑把孩子放進去,推動輪胎讓秋千自己晃著。


    尿布丟盆裏拿去井邊泡起來,他快速洗漱,往廚房探頭跟唐梅道:


    “姨媽,孩子在堂屋秋千裏你抽空盯一眼,我去郵局給老家打個電話,一會兒再去趟學校。”


    陸淼生的消息,也要跟老家那邊知會一聲。


    免得老人家一直惦記。


    唐梅應了聲,喊著他道:


    “早飯馬上就好了,你吃了再去,省得在外麵買!”


    “不吃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快去快回。”


    傅璟佑回屋裏,輕手輕腳從小桌鬥拿了一塊錢。


    先去郵局那邊打了電話,掛斷電話,掉頭又騎自行車直往學校去。


    一周沒到校上課,到班級時,胡英來看他就跟看見鬼似的:


    “你小子,這幾天又幹嘛去了?不會又去哪個犄角旮旯給人套麻袋了吧!”


    胡英來上來勾肩搭背。


    “沒去哪兒,我媳婦兒生了。”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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