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酒能抒情,亦使人醉。


    酒能成事,也能壞事。


    世間萬物原無好壞之分,就看你如何對待。


    楚驚心邊走邊問:“發生了什麽事?”


    那弟子道:“有人闖進總壇說要見教主。我們攔他不住,他還打傷了兩位護法。”


    楚驚心“哦”了一聲,問道:“對方來多少人?”


    “兩人。”那弟子答道。


    楚驚心心想:難道是朝廷中人打探虛實?


    楚驚心心裏七上八下,疾步而行,遠遠看到十大護法,已有三人倒地不起。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隻見闖教那人一襲白衣,麵目冷峻,手中長劍微泛青光。來者竟是自己的結義兄弟花濺淚。他身後站著一位妙齡女子,正是陳百花。


    楚驚心哈哈一笑,說道:“我道是誰有這麽大本事,原來是花賢弟來了。”


    花濺淚回劍入鞘,接著一揖,說道:“許久不見,大哥別來無恙啊。”


    楚驚心道:“自打嵩山一別,花賢弟可想煞愚兄了,今日我們非一醉方休不可。”


    眾人聽兩人對話,直是目瞪口呆。


    楚驚心解釋道:“大家不要誤會,這是我的結義兄弟。若非賢弟手下留情,恐怕你們早已成為賢弟的劍下冤魂了。”


    楚驚心帶著花濺淚二人,引薦了夫人夏迎春及高升月,薛零星,雨化辰三位長老。當晚,楚驚心設宴款待花濺淚。


    在花濺淚一再追問下,楚驚心將麵見朱元璋之事合盤說出。花濺淚當下決定,留在明教,助楚驚心一臂之力。眾人見有高人相助,大受鼓舞,好似吃了顆定心丸!


    這一喝,就喝到了亥時。花濺淚又將這兩個月的所見所聞,如何打聽到了明教總壇所在說了一通。好在陳百花與夏迎春相談甚歡,倒也不覺無趣。


    三位長老及護法們不勝酒力,相繼離去。隻剩下楚驚心,花濺淚,夏迎春,陳百花四人。


    夏迎春道:“夫君已十年滴酒未沾,今日破天荒的大開酒戒,都是因為兩位故交的到來啊。”


    楚驚心哈哈一笑,說道:“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楚驚心心思縝密,他身為明教教主,為了不影響教務,十多年滴酒不沾,以免喝酒誤事。


    大笑過後,楚驚心道:“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花濺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大哥但說無妨。”


    楚驚心道:“當日在嵩山英雄大會,賢弟為何詢問獨孤天下和雁南飛的下落?賢弟知道他們二人已死,竟要自尋短見,他們可是你的至親?”


    花濺淚聽他發問,閉上眼睛,忽又睜開,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他們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什麽?”楚驚心大感意外。


    花濺淚道:“當年是他們二人陷害花家,害的我花家七十二口被滿門抄斬。”


    楚驚心恍然大悟,問道:“你是花非霧大俠的後人?”


    “不錯,”花濺淚道。


    楚驚心道:“花非霧大俠的鑄劍術天下無雙,當年遭人陷害。被朝廷判了個勾結吐魯番,通敵賣國之罪。好在後來被相國李善長查明真相,為花家翻案。才還了花家清白。”


    花濺淚道:“人死不能複生,還了清白又如何?”


    花濺淚斟滿酒,又飲一杯,接著說道:“當年我與師妹逃過一劫,到了窮鄉僻野之地,一躲就是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鑽研劍道,受盡熬煎磨難,終於自創絕世劍法。可我四處打聽,卻沒有此二人下落,直到去了嵩山。”


    “直到去了嵩山,才從方丈口中得知他們二人已死。”楚驚心接言道。


    “不錯,”花濺淚道:“這些年,我日夜苦練,苦思破解他們的劍法!就是想要手刃仇人,報這血海深仇!當日你說過,每個人活著,都有他的目的。我活著的目的就是報仇,當時突然知道大敵已死,腦中一片空白。”


    “所以你才要自尋短見。”楚驚心道。


    花濺淚歎了口氣,說道:“他們活著的時候,我沒有本事報仇。現在我劍法有成,他們卻已死去多年。天意弄人,不給我報仇的機會,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啊!”說著,他眼中似乎要迸出火來。


    楚驚心見他神情黯然,當即安慰道:“傷心往事,不提也罷,我們接著喝酒。”


    兩人對飲一碗。隻聽楚驚心道:“賢弟竟然自創劍法,當真了不起。這是什麽劍法?”


    “還未起名。”花濺淚道。


    楚驚心道:“那就叫絕世劍法吧。”


    “絕世劍法?”花濺淚頓了頓,說道:“好名字,就是有點不大謙虛。”


    “哈哈哈哈!”兩人對視大笑。


    他們二人癡迷武學,談起武功,無休無止。夏迎春與陳百花早已犯困,兩人自去休息。


    楚驚心與花濺淚一邊飲酒,一邊討論起來。後來談到兒女之事,兩人決定,若是後人一男一女,便指腹為婚。若都是男孩或者女孩,就讓他們義結金蘭。


    後來,兩人又從劍法談到軍國大事,兩人足足喝盡七壇花雕,眼看天已蒙蒙亮,終於雙雙趴在桌前,沉沉睡去。


    翌日,花濺淚隻覺頭疼欲裂,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隻聽一女子道:“你醒了?”


    花濺淚坐起身來,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位絕世美女。卻不是陳百花又是誰?


    花濺淚掀起被子,下了床,說到:“昨晚高興,喝的太多了。”


    陳百花噗呲一笑,說道:“你那位教主大哥喝的更醉。迎春姐姐都沒喊醒他。”


    “喊醒他做什麽?”花濺淚問道。


    陳百花道:“探子來報,朝中有個大貪官卸甲歸田,往西北八十裏的盧陵有條峽穀,是他的必經之地。”


    花濺淚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想打這個貪官的主意。”


    “不錯,”陳百花道:“可是迎春姐姐不想打擾教主休息。還說明教大難在際,不要再關心這些身外之物了。”


    花濺淚拿起桌上的青龍劍,說道:“等我回來。”


    “你去幹嘛?”陳百花問道。


    花濺淚道:“我去取那貪官之物,算作給大哥的見麵禮吧。”


    陳百花道:“我一個人很悶的,你要快點回來。”


    “我天黑之前就回。”花濺淚道。


    花濺淚向高升月要了匹快馬,向西北方向疾馳而去。經過一小鎮,已是午時,他今日粒米未進,感到腹中饑餓。在客棧吃了兩個包子,一壺茶未喝完,便要急匆匆離去。那小二索要四文錢,花濺淚一摸,竟身無分文。他離開客棧,翻身上馬,策鞭而去。隻留下一句:“待我回來,十倍奉還!”


    那小二追出門外,花濺淚已然走遠,嘴裏兀自罵罵咧咧:“因為四文錢跑那麽快,我看是窮瘋了!這馬多半也是非偷即盜!”


    花濺淚一路北行,幾經打聽,眼前終於出現一條峽穀。


    “看來,就是這裏了。”花濺淚自言自語的說道。


    花濺淚隻覺眼冒金星,心中難受。隻聽馬兒一聲長嘶,花濺淚回頭一看,馬兒竟脫韁而去。


    花濺淚昨晚喝的太醉了,此刻頭仍然昏昏沉沉,竟忘了拴馬。


    花濺淚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心中不耐,想要離去,卻已沒有坐騎。


    突然,花濺淚隱隱約約聽到前方有馬蹄之聲。花濺淚打起精神,過了一會兒,果見前方有馬車到來。


    那馬車很大,寬有數丈,長愈兩丈,由四匹駿馬拉行。馬車前有兩人騎著高頭大馬開路,馬車兩邊有數十人跟從護駕。前方一人高舉一麵大旗,旗麵寫著“龍威鏢局”四個大字。


    頃刻間馬隊已至花濺淚跟前,見花濺淚沒有避讓之意,馬隊當即停滯不前。


    隻見右首邊騎馬那人五十多歲年紀,他紅光滿麵,手持銀槍,身披赤色披風,威風凜凜。


    那人一抱拳,說道:“龍威鏢局鐵孤行路過此地,還請這位朋友行個方便。”


    花濺淚道:“留下馬車,任你等通行。”


    左邊騎馬持刀之人怒道:“你這廝找死。”


    鐵孤行一擺手,說道:“二當家不得無禮!”


    鐵孤行翻身下馬,一抱拳,說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今日路過貴地,還請朋友多多照顧。”


    就在這時,馬車內簾布掀開,簾布後是一白麵銀須,雍容華貴的老者,那老者不耐煩的說道:“給他幾兩銀子,打發他走便是。”


    花濺淚冷哼一聲,說道:“馬車留下,饒你等性命。”


    二當家早已不耐,他翻身下馬,“蒼啷”一聲拔出寶刀,說道:“再不滾開,休怪我刀下無情。”


    花濺淚冷冷道:“放馬過來吧。”


    二當家大喝一聲,刀一揚,便向花濺淚衝去。


    剛至跟前,但見青光閃過,花濺淚回劍入鞘。二當家呆立當場,隨即倒地不起。


    數十名弟子見狀,一擁而上。花濺淚身形一晃,隻聽“叮當”,“蒼啷”,“劈裏啪啦”之聲不絕於耳,數十人的兵器紛紛掉落在地。


    數十人“哎呦”,“啊呀”,“媽呀”哭天喊地的慘叫。原來他們握兵器的手,都已齊腕而斷。


    車上的老者嚇的臉色蒼白,下車慌忙逃去。


    鐵孤行“咕嚕”一聲咽了一口口水,額頭冷汗直流,握住銀槍的手不住發抖。


    隻聽花濺淚道:“你來駕車,到了我要去的地方,就隨你去。”


    花濺淚上了馬車,將無用之物棄之路上,隻留幾箱金銀。


    鐵孤行哪敢懈怠,隻好駕車而行,行得數裏,突見一女子攔住了去路。


    花濺淚在馬車之中問道:“為何停車?”


    “大俠,”鐵孤行道:“有人攔了去路。”


    花濺淚撩開門簾,隻見一女子站在路中間。那女子二十歲左右,身著樸素,簡陋的衣服絲毫掩飾不住她如蘭似芷的氣質。一頭靚麗的淡墨色青絲在風中微微飛舞,隻用一根簡單的碧玉簪子稍稍挽起幾縷秀發。薄如蟬翼的紗袖之下,露出一隻纖纖素手,柔荑般的光潔美麗,冰雪肌膚,柔若無骨。一張俏麗的小臉未施粉黛,卻依舊嫵媚動人,精致又顯清麗脫俗。肌膚勝雪,仿佛吹彈可破,峨眉如一彎細細的月亮,齒如瓠犀,目若秋波流轉,雙瞳剪水,婉如清揚,千萬種思緒藏於其間,明亮動人。細小的潔白瓊鼻下,粉嫩可愛的櫻唇好似一朵美麗的花兒,嬌豔欲滴。當真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好似天仙下凡,嬌美無匹,令人不可逼視。


    那女子見花濺淚撩開門簾,跑將過來,說道:“求求公子救救我爺爺吧。”


    花濺淚冷冷說道:“想救你爺爺,你該去找郎中,找我作甚?”


    鐵孤行道:“大俠不知,這裏方圓二十裏沒有人煙,卻上哪裏去找郎中?”


    花濺淚聽那女子一直苦苦哀求,隻好說道:“你上車吧。”


    那女子上了馬車,說道:“小女子羅玉賞,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鐵孤行駕著馬車,經羅玉賞指路,左拐右拐,越行越是偏僻。


    花濺淚心裏起疑:莫非她有什麽陰謀?


    轉念又想:我花濺淚怕過誰來?何況她一個弱女子,能奈我何?


    鐵孤行一邊駕車,一邊問道:“老朽眼拙,敢問大俠高姓大名?”


    “花濺淚,”花濺淚冷冷說道:“你若要複仇,盡管找我就是。”


    鐵孤行一聽花濺淚三個字,渾身打了個激靈,隨即歎了口氣,喃喃說道:“原來是劍神,栽在你手裏,我也不冤。”


    就在這時,羅玉賞玉手一指,說道:“到了到了,就是這裏。”


    花濺淚三人下了馬車,看到兩間破舊不堪的茅屋。


    羅玉賞將花濺淚引進茅屋,花濺淚環視四周。茅屋內陳設簡單,隻有兩張桌椅,兩個床鋪,一個布擋。床鋪上躺一老者。看起來年愈七旬,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已經黯淡無光。


    花濺淚摸他脈相,已是跳動甚微。


    那老者道:“不行了,人終究要死的。”


    花濺淚看了看羅玉賞,緩緩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令公大限已到,非藥石所能醫治。”


    羅玉賞一聽,趴在那老者跟前大哭起來。


    那老者說道:“這位公子請過來。”


    花濺淚走將過去,那老者突然握住了花濺淚的右手。一臉哀求的說道:“請公子答應老朽一個不情之請。”


    羅玉賞見狀,停止哭泣。


    花濺淚見他將死之人,仍苦苦哀求,心下不忍:“前輩有什麽遺願,晚輩盡力而為就是。”


    那老者手往下指,說道:“床下,床下……”


    羅玉賞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破舊的木箱。那木箱寬三尺,高也三尺。


    羅玉賞問道:“爺爺要打開嗎?”


    老者使勁點了點頭。


    花濺淚退後一步,有所防備。心想:莫非箱子裏麵是什麽厲害的暗器?


    羅玉賞打開木箱,隻見裏麵是一摞摞書冊。


    羅玉賞道:“公子莫怕,小女子絕無害你之心。”


    花濺淚走近一看,拿起一本書冊,封麵上寫有“水滸傳”三個大字。


    花濺淚問道:“這是武功秘籍嗎?”


    “不是,”那老者道:“那是老朽的師友施耐庵的大作。至於其它,都是老朽搬文弄墨。”


    花濺淚逐一看去。見有《三國誌通俗演義》、《隋唐兩朝誌傳》、《殘唐五代史演義》、《三遂平妖傳》、《粉妝樓》等書。


    那老者道:“這是老朽的畢生心血,希望公子能讓這些書流傳後世。”


    “好,”花濺淚道:“我答應你。”


    那老者道:“還有,老朽就將玉兒托付給公子了。”


    “不可,”花濺淚道:“我已有家室。”


    老者咳嗽一聲,說道:“男人三妻四妾,人之常情,玉兒也不會介意。”


    花濺淚道:“我一生隻娶一人,前輩不必多言。”


    老者看了看花濺淚,說道:“你是嫌玉兒的模樣配不上公子嗎?”


    羅玉賞又羞又愧,竟向牆上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花濺淚一把拉住了羅玉賞。


    羅玉賞嬌愧難當:“公子瞧不上我,為何還要救我。反正爺爺一死,我也不想活了。”


    老者看著花濺淚,央求道:“求公子答應老朽,照顧好玉兒。”


    花濺淚看著老者乞求之意,溢於言表。不禁想起了父親。當年父親讓自己逃命時,亦是這個表情。到現在,也時不時的會夢見此情景。


    花濺淚動了惻隱之心,當下說道:“好,我答應你。”


    老者心願已了,甚是欣慰,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喜極而去。


    羅玉賞知道爺爺已逝,放聲大哭。花濺淚不知該如何安慰,隻是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羅玉賞不再哭泣,抬頭問道:“公子能幫我葬了爺爺嗎?”


    花濺淚點了點頭。他將老者屍體背出了茅屋,卻見門外隻剩一輛馬車。四匹馬少了一匹,鐵孤行已不知去向。看來是自行騎馬偷偷去了。


    花濺淚問道:“令公葬在哪裏?”


    羅玉賞道:“就這裏吧,爺爺在這裏住很長時間了,早習慣這裏的一切。”


    花濺淚葬了老者,待要立碑,卻不知老者姓名。當下問道:“還不知令公尊姓大名?”


    羅玉賞道:“羅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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